霄月着一身素缟,所有的头发尽数被盘了起来,唯独发间别着一朵雪白的孝花。当宣溪替她上粉时,霄月愣了下,发现脸上的疤竟然淡了些。
伸手就阻止了宣溪递来的粉。
“就这样吧。”
纤瘦的手抚上脸颊,霄月的神情有些怪异,她想了一下,看了下铜镜中的那张脸,越来越熟悉,却又越来越陌生。
霄月仰头,看了一眼宣溪,然后又低下了头。
“太子妃有何不妥?”
霄月垂下眼睑。
“宣溪觉得,殿下对岳小姐?”
宣溪愣了下,站在那里有些慌张。霄月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拧了下眉头,这一纠结,她再看铜镜时,脸上的疤竟多深了一点点。想到这心里还是烦燥,一伸手,就将头发全散了下来。
“宣溪拿剪刀来。”
宣溪惊慌的看着霄月道:“太子妃。”
“算了,本宫自己来。你先准备别的事去。”
宣溪点头,行过礼就退下了。
霄月拿起桌上的梳子,重新梳起头来。
出到院子里时,雨还在下,霄月低着头,素洁的小脸上什么也没擦,头发梳成简单的发髻。看起来十分憔悴。
楚逸寒还没有来,金婉儿倒是先来了,她看到霄月时出乎意料的走到了霄月的边上,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霄月也没在意,可是一撇眼时,她竟发现金婉儿和岳子菁真的特别的像。
皱了下眉头,也没在多看。
“太子妃的性子还真是稳如泰山。”
金婉儿难得不像个炸毛的鸡,不过这话也说的微酸。霄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侧妃褒奖,本宫不敢当。”
霄月的话说完就再次转过身,看着边上仆人来往的忙碌。
“你,太子妃不知殿下最近一直都在太子宛藏了个美人吗?”
霄月顿了下,回头看着金婉儿,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岳子菁住到太子宛之前她崴脚的事。想到这事,她看金婉儿的眼神都变了下。
“殿下的事,本宫素来不管,且这些日子本宫身子欠安,就更管不过来了。怎么,侧妃这是发现什么不妥了吗?”
“那岳子菁不正是泊罗来的!”
金婉儿一时激动,就将话说了出来,霄月原本温和的小脸刹那间冷的像冰一样。
“金婉儿,岳子菁是本宫的姐姐,亲姐姐,若让本宫知道,你敢对她不利。本宫定让你后悔生到这世上。”
从前霄月也对金婉儿发过狠,但是每每都是现场就发作了,用这样的威胁倒是第一次。金婉儿本就怕霄月,被她这样一吓,整个人没差点坐地上。
“我,我才没有。她的事,和我无关。”
说完金婉儿偏过头,看向一边,有些叉叉不平的样子。
“哦,你敢说你没做过什么?”
霄月跨出一步,逼近金婉儿。
“有,我也不怕承认,我是想过,可是还没来及,她倒是先被人伤了。哼。也不知道那狐媚子是真受的伤还是假受的伤,想借此来勾引殿下。”
“啪”一巴掌落到金婉儿的脸上,霄月脸色极差的瞪着金婉儿。
“本宫再重审一遍,岳子菁是本宫的亲姐姐,侮辱她便是侮辱本宫。”
“吵什么?”
楚逸寒才入到院中就见到霄月罚斥金婉儿的样子。
听到楚逸寒的声音,霄月整个人都顿了下,然后转过身来,四平八稳的行了个礼。
“霄月叩见殿下。”
“殿下,殿下,殿下一定要替婉儿做主吖,婉儿好多天没见到殿下,婉儿。”
“闭嘴。”
一见楚逸寒,金婉儿整个人都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软若无骨的往楚逸寒的身上贴,话还没说完,那一脸梨花带雨的样子甚是可怜。
但是楚逸寒却露出一副十分厌恶的样子。
霄月站在一边,冷眼看着,看着金婉儿脸色苍白的跌在地上。
“殿下。”
楚逸寒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回过头道:“宣皇贵妃今日入殓,休得在府中生事,好好在屋中呆着,本殿晚些过去。杏儿,扶侧妃回去。”
边上的吖环立即领命,匆忙的走到金婉儿身边,扶她起来。
金婉儿呆呆的看了楚逸寒一眼,眼泪迎着风就真的流了五来。
霄月以为自己会笑的,会倒是有些同情起金婉儿起来了。这个女人也许从一开始就是被楚逸寒利用了,只是霄月也不知道他能利用她什么,一个青楼女子。她回过头看着楚逸寒。
楚逸寒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走吧。”
说罢,楚逸寒从霄月的身边走过。
霄月想问句岳子菁怎么样了,但是想了下,也没问出口,随着他就往外边走。
雨越下越大,寒冷的风一阵一阵的刮到霄月的脸上,她的呼吸很轻,但呼出来的气,还是白白的。
入殓大典顶着雨举办的,皇帝和皇后一同出现了一下,皇帝的脸色很不好看,主持完宫内部分,就离开了。
皇后不知是因为凡王的事还是什么,样子也十分憔悴,扶着皇帝从主殿一并离开后,后边的所有环节,全落到了楚逸寒和霄月的身上。
直到傍晚时,墓门被合上,霄月才终于看到了尾声。
雨还在下,身上的衣服都淋的七七八八,傍晚时,礼部的人员宣布礼成,大队才从皇陵撤出。
回来的路上,霄月坐在楚逸寒的边上,楚逸寒的脸色非常不好,霄月知道,定是自己体内的圣蛊对他起了作用。
她下意识的往边上坐,风雨不停的向着霄月袭来。
苍白的小脸冻的发青,她稳坐在那,不敢卷缩。
楚逸寒原本没有发现,直到霄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时,他才看到霄月的异常。
霄月原本就娇小,这样一冻,整个人就显得更小了。楚逸寒想到了宫中的一个妹妹,好似也和霄月一般大,他看了看路途,大队才入到西城的城门,到皇宫还有些距离。叹口气,一伸手就想拉霄月入怀。
可是手还没伸过去,霄月就闪开了。
“殿下,霄月没事。”
霄月十分虚弱的低着头。
楚逸寒阴沉着一张脸,看着霄月,想了下道:“晚上去看看子菁,她十分惦记你。”
说完,楚逸寒就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
霄月再次看着楚逸寒,只是一瞬间心跳动了下,接着她又拧了下眉头,自知,楚逸寒定是有所想法。不过无所谓,在入宫前能见到子菁也好。
“那入宫之事。”
霄月多少能抓住楚逸寒偶尔的慈悲。
楚逸寒没有看霄月,想了一下,道:“一会回宫,你先回府中,本殿会向父皇提及此事。”
霄月点头。两人再无言语。
天黑的非常快,一路的侍卫踩着来时洒的纸币往着皇宫而去。
人的一生到最后都是化为一泡黑土,可是谁又知道,这黑土里到底埋的是谁?
霄月干涸的眼睛看着漆黑的夜空,偶尔闪过几颗星星。
也不知道宣妃回到西凉了没有,也不知道,她做到自己要做的事没有。
霄月被吹了一路,好不容易回到了皇宫,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就往着太子府回。
心里惦记着楚逸寒让她见岳子菁,生怕他会反悔一样。
回到太子府,霄月连衣服都没顾上换,立即往着太子宛走。罗侍卫是随着她一并来的。
有罗侍卫在,霄月很顺当就入到了屋子里。
岳子菁的脚伤还有些严重,但是她又不是个闲的下来的人,手中明明还在绣着东西,但听到声响,便立即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吃饭了吗?”
霄月原本的心情一下子全冷了下来,她顿在那,神情呆愣,静静的看着岳子菁温婉的坐在那,长发梳在脑后,一盏油灯散着昏黄的光落在她身上,说不出的温暖。
手中的线正在收针,多么熟悉的画面,只是这一刻,霄月的心有些冷,有些疼。
她咬了咬牙,仰头,阻止泪往下掉,看来这里真的已经不须要自己了,她应该高兴的不是吗?她应该高兴的。
“月月!”
岳子菁放下东西,一回头,就看到全身湿透的霄月,这一激动,整个人都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霄月也回过身上。
“子菁,你别动。”
霄月立即冲到她身边,扶她起来。
“你腿还伤着,怎么不小心点。”
岳子菁不安的看着霄月,摇了摇头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一身,快,快换下来。一会病了就不好,你本就受不得寒。”
霄月扶岳子菁坐下,摇了摇头说:“殿上让我来看你,也不知他几时回,应该很快我就要回去,所以不碍事。”
“可是。”
“嘘,我真的没事。倒是你,这几日,该是在这闷坏了吧。”
岳子菁摇了摇头,拉着霄月冰凉的小手,一遍一遍不停的帮搓着手,万般心疼的拉她坐下。
“姐姐没事,姐姐没事。姐姐这些天一直想去看你,可是殿下。”
霄月用手挡住岳子菁的嘴,淡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事,姐姐照顾好自已便是。”
岳子菁还想说什么,霄月都笑着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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