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令殊撑着伞在疏桐别院前等了许久,只觉着今儿真不是个好日子,先是在温良攸那儿等了一刻钟如今又站在这儿等,等来等去的冻得有些直哆嗦。
温莞清换了一身男装走了出来,身上披着貂皮披风,头上还带着巾纱。整个小脑袋埋在毛茸茸的披风里,腰间还挂着颜令殊送她的榴花小坠儿。
“走吧!”
颜令殊笑着问她
“怎么?换了身男装。”
温莞清摸了摸头上的纱巾,笑着道
“就是个子矮了些,不然以我的姿色一定能娶回来十个八个小娘子。”
颜令殊一听这话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得亏你是个女娃娃,真要娶个十个八个的,你祖母不把你腿打断咯!”
温莞清吐了吐舌头,刚转过头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好,还没问问是哪个医馆呢!”
颜令殊淡淡回了声
“我让晚生去问了,平味医馆。”
温莞清皱着眉头缓缓念道
“平味,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好像在哪听过的啊!”
颜令殊撑着伞往前走,笑了笑
“你这个小脑袋瓜成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该上心的一样都不上心。”
温莞清听了这话不服气的拽着他的袖子,一个劲儿的追问
“你知道啊!我应该知道吗?到底是哪家医馆啊!”
颜令殊却一声不吭的往前走去。
平味医馆在前门最繁华的街道上,整座四九城没有谁不认识这儿的馆主,医术好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名头响。
说来着平味医馆的馆主也不是别人,正是刑部尚书李大人的次子李献。李献自幼就对医理颇有兴趣,家中基业亦有长兄继承也就落个自在。
李献少时身体不好,自小在昭严寺便跟着住持师傅吃斋念佛,遍学药理,后来回了京里便在前门开了间平味医馆,为穷苦之人诊病断根。
年关将至,李献每日都是要亲自去医馆的,哪知道今日早上便遇上了这等怪事。李献一向是在馆里坐堂,凳子还没坐热乎就听见门外一片喧闹之声。李献出了门一看。
医馆对面是家酒楼,打早运来了几头宰好了的猪,段沫刚甩了段世锦独自一人买了串糖葫芦吃着正高兴呢!见着这新鲜的猪好奇的很,哪知道照面来的一人走着走着就晕在了自己面前,自己好心扶他一把想问问怎么了,结果涌上来一群人都没头没绪的就堵了起来。
李献好不容易扒开了人群,蹲了下来看着这晕倒的人,诊了个脉心里便清楚了。叫着小厮将人抬进去,刚起身便被一人拽住了胳膊,李献回头只见是个身穿淡粉长袄男装的女子,手上还抓着根糖葫芦,唇红齿白、少不更事的,笑起来脸上还透着酒窝。
“哎,你知道他是什么病吗?”
李献微微皱了皱眉,这女子官话说的并不好,透着些江南的乡音,性格说好听些是天真烂漫,说不好听些就是不知礼数。再加上一身价值不菲的衣帽,李献便知道应是江南几府中哪家的小姐,还是个宠着惯着的娇小姐。
李献点了点头却没回话,独自往医馆里走。段沫便追了上去,跟着他进了医馆,站在一旁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看着李献治病救人。
段沫见这男子总喜欢微微皱眉,可一身素衣衫袍却衬得整个人如三月春风般温暖,段沫歪着头舔着糖葫芦,李献被她盯得只觉得心慌慌,便转过头去看她,哪知道她躲也不躲,反倒朝着自己笑了起来,李献看着她脸上的酒窝头一次明白了“笑靥如花”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李献低低念了两句佛经才转过头继续施针,段沫却觉得好笑得很怎么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倒像个苦大仇深的和尚一样神神叨叨的,便走上前去。
“他是怎么了?”
李献只觉着鼻腔里一股子茉莉花香混着勾了糖稀的山楂的味儿,直沁着心脾,像是被勾了魂儿一般,淡淡答道
“不是什么大病,这人见不得鲜血,一见就晕。”
段沫张着嘴道
“还有这样的病?还是个七尺男儿,怎么这样没出息。”
说罢啧啧叹息,李献被她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逗得想笑,可如今救人还是第一要紧之事,段沫看李献下针看的出神,问道
“这是哪?这又是哪?”
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春日的黄鹂鸟,叽叽喳喳起来亦不惹人心烦。李献左手抚着袖子刚欲下针,却见着脚下的火盆铐的她手上糖葫芦的糖衣直往下掉,方才淡淡说道
“糖葫芦要化了。”
段沫只顾着看扎针哪里注意到手上的糖葫芦,如今看大好的糖衣直往下调,煞是心疼的往外跑,李献抬了手看着她的身影不禁笑了。
李献看着这丫头如今正坐在门槛上冻糖葫芦,直觉着脸上的笑意收不住,若说这女子无知无畏并非不可,可若是可爱至性,此番李献倒觉得更为妥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