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华又惊又惧,可是刘氏和凤家的一众人等皆在场,她不能失态,不能让他人看出端倪,故强作镇定,敛了心神,对老祖宗说道:“老祖宗,恕儿媳身子不适,不能陪老祖宗放灯了,儿媳且先回去了。”
刘氏微笑道:“罢了,你操持家务,也够累的,就不用陪我这老太婆了。”说完,对魏如华扬了扬手。
魏如华如临大赦,在瑾玉的搀扶下便急急离开了。
可是,她的那声“鬼呀”,众人皆听得真真的,均为这声喊叫而不解。
只有张焉和楚云的奶娘尤氏心下了然。
那天,在楚云屋里,当张焉为冤死的颖莲意不平时,心下伤感,悄悄问尤氏她的摸样。这时正好紫玉从外而来,尤氏端详了紫玉半天,沉思着,又惊又奇。
张焉把紫玉支出去,才问尤氏道:“尤妈妈想到了什么?”
尤氏答:“其实时过境迁,二十年前的人和事谁又能记得?那颖莲的样貌,我早已模糊,只是,刚刚紫玉姑娘进来,倒是让我对颖莲的模糊的感觉又清晰了,说起来,紫玉姑娘与颖莲确有几分相像呢。”
“是吗,”张焉貌似漫不经心,可是听者有意,她已心下有几分计较。
在详细问了颖莲的癖好,爱化什么装,爱梳什么头戴何种头饰,爱穿什么衣服之后,一个清楚的颖莲的影子,已在张焉心内形成。
魏如华见到紫玉的第一眼也有种熟悉之感,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况且她再想不到颖莲身上去,故而并未发觉紫玉与颖莲的相貌相似。
张焉下午的时候取来颖莲的衣物首饰,在和楚云一起吃饭的时候,故意对巧玉说道:“巧玉,我这里有几件衣服,是早时给我姐姐置备的,现在也用不上了,就赏给你了。”
巧玉欢天喜地地道:“公子对巧玉最好了,可这衣物也太贵重了吧。不过要是公子真的赏奴婢,那奴婢可就不客气啦。”说着欢天喜地地受了。
巧玉私底下对画玉道:“你别瞧着这是旧衣服,瞧这颜色,这式样,这可是咱们云四爷最喜欢的款式。就是这簪子,也是四爷最喜欢的样子。想想咱们公子和四爷是什么关系,公子的物件,哪一样能不是四爷喜爱的。要是穿上这身衣裳,我保证四爷见了,眼睛都要定住了。。。”
这声音不高也不低,刚好被紫玉听了去。
紫玉拿着自己刚置备的一套锦纱玉罗衣裳,来到巧玉屋,对巧玉道:“巧玉妹妹,这是姐姐刚刚做的一身衣裳,布料可是用的今年小姐们最时兴的料子,姐姐送你了。”
“呦,那可使不得,妹妹怎能要姐姐的新衣裳,夺姐姐所爱呢?”巧玉推辞不受。
“姐姐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只是,姐姐求你一件事。”
“你是不是要今日子若公子赏我的那套衣物首饰?”巧玉瞧着紫玉的样子,心里直觉得好笑,“给你就是了。其实我穿那样的颜色和式样并不好看,倒是紫玉姐姐你,穿了那必然是美人一个。四爷要是见了。。。”说着,抿嘴而笑。
“我哪里是要穿给四爷看,我是喜欢那衣服式样。”紫玉辩解道。
“紫玉姐姐,今晚府里放灯,你现在就换上,到了晚上,穿着出去放灯去,四爷保准喜欢。”
紫玉欢喜得不得了,当即就换上了颖莲的那套旧衣物。
巧玉又给紫玉化了妆,梳了头,完全照着颖莲当年的扮相来的。本来紫玉媚眼间就和颖莲颇为相像,这一捯饬,更是活脱颖莲在世。这让魏如华怎能不如见了鬼一样的大叫。也亏她修炼得深,要是换做一般人,必得当场吓晕不可。
张焉冷笑着,转过去,依旧和众人讲许愿放灯的事,尤氏在一旁窃笑,只有楚云不明就里,只是看着打扮得比平日更加花枝招展的紫玉,内心更加生厌。
魏如华跌跌撞撞地回至毕同斋,心绪起伏,心神未定。她强自振作,让人服侍着睡下。等到半夜又惊起,身边的人皆大为意外,就连贴身的瑾玉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第二日,凤昭文听闻魏如华身子不适,下朝便来探望。他平日里睡在书房,偶尔来魏如华或者景姨娘处歇息,年少时凤昭文自诩风流才子,现而今与男女之事却不甚在意,同僚皆纳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儿做小妾,他却无意于此。
看到魏如华脸色苍白,凤昭文让小厮请来郎中为其诊治。郎中对凤昭文言,夫人是受了惊吓,又郁结于内,不能散发。凤昭文于是问瑾玉,夫人如何会受惊吓。瑾玉道,众人去湖边放灯,夫人不知怎么的就受了惊吓。还说有鬼,好像是看到了什么。
凤昭文走后,魏如华缓缓地道:“瑾玉过来。”
瑾玉走至魏如华身边,道:“夫人有何吩咐?”
魏如华伸出手,突然在瑾玉身上胳膊上狠命掐,口说:“死蹄子,要你多多嘴,要你多嘴!每天的妖妖乔乔地在楚忠面前讨巧也便罢了,这老的你也备着呢,是不是心里想着小的不成,老的也不嫌呢?整日介骚情着,急不可耐了是吧!”魏如华越说越气,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直掐得瑾玉哭喊着饶命。
直到魏如华停手,瑾玉才跪在那,哭着道:“夫人,奴婢做的哪一桩哪一件不是替您着想替您谋划,您今日的话,也太重了些吧,奴婢再怎么着,也没那么不堪!”说着,跑出了屋子。
身后是魏如华的追骂声:“好啊,你个死蹄子,翅膀硬了是吧,有靠山了还是怎么着,学会犟嘴了,”又转而骂道,“这个家主子不是主子,奴才不是奴才。真真没趣!”
可是这虚张的声势,并未使她的恐惧之心稍转,在见到像极颖莲的紫玉那一刻开始,魏如华便再也无法保持平静。
她又平复了下心情,理顺思绪,紫玉如何会学颖莲的打扮呢,必是有人利用她和自己作对。想到楚云身后的尤氏,她突然明白了,别人怎么会记得还有颖莲这么个人,只有尤氏,她素来与颖莲交好,必定是她!
紫玉固然留不得,尤氏也不能留!还有那个诡计多端的小倌张子若!魏如华紧紧得握了握拳头,嘴角扭曲。
而此时的张焉,正在廊下喝茶。她不懂茶艺不懂茶,楚云笑其喝茶非为喝茶,而是“饮牛”。张焉直言,自己喝茶真真亵渎了茶,不如只喝白水。楚云被她的幽默所感染,又笑。张焉看着楚云,心里为他每日所受之苦而心疼。这样一个碧玉无瑕之人,却每日受那样的痛楚,老天到底为何要这样安排?
这时,着装妖艳的紫玉又凑上前来,希望她的云四爷能看她一眼。楚云见了,厌恶道:“鲜花五颜六色自然好看,可是颜色过于鲜艳也让人生出轻浮之感,全无趣味!”
紫玉听了,讪讪地退下去了。
“她也是对你有一番心意,不然她何苦如此。”张焉见了,有点过意不去,说道。
“她早是魏如华的人,我岂能不知;又妄想害我,在我粥里下毒,害死了翠竹,我又怎么能原谅她。再者,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喜欢的,必是至情至性,婉转灵动之人,这样一个无知无觉的,怎么入得了我的眼?”楚云看着张焉说道,那如星的眸子闪烁着,深邃得让人看不到底。
“可惜了这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了。”张焉的刻薄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