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殿外雪落的声音仿佛也清晰可辨。
风呼啸而过,刮得跪地的宫人瑟瑟发抖,不知是冷是怕。
撞见皇家最不可告人的秘辛,皇后、太后、大帝,三人的恩怨难解难分,最终以太后之死了结,撞破此情此景的他们,性命难保。
“陛下……”梵华虽跪地,却并没有如宫人一般匍匐在地,她眼睁睁看着大帝一步步迈入慈宁宫,朝太后同皇后走去。
这暗无天日的殿内,烛火忽然被风吹灭,原本还可窥见皇后同太后的影子,可随着大帝高大的身影步步逼近,完全挡住了殿门的光亮,一切便罩在了黑影之中,只能窥见朦胧的轮廓。
大帝在皇后身边停了下来,忽然矮下身去,猝不及防伸手掐住了皇后的脖子。
“陛下!”梵华懵了,慌张起身,想要上前去阻止,却被黑甲军的长刀拦住。
冷兵器的撞击声在殿内传出回响。肃杀时刻,没有人能撼动皇权的威严,大帝的家事,不允许旁人插手。就算此刻大帝掐死了皇后,梵华怎能拦得住?
梵华快吓懵了,忍不住想大声斥责大帝的暴行,一门之隔,她听见了太后说的话,许多宫人都听见了。
即便皇后与太后的死脱不了干系,可太后有意陷害君倾在先,处处为难皇后在后,为何将太后之死归咎于皇后一人?
大帝掐住了皇后的脖子……往日诸多恩情,难道今日便断了个干净?
君执苍白干净的手触到她的皮肉,百里婧打了个寒颤,仰头直直地望着他,不躲不避。
离得太近了,往日这么近的距离,他定是要将她揽入怀中,可如今他们中间隔着他死去的母亲,以死不瞑目的姿态盯着他们。
君执肩上仍有残雪未消,一身寒意从内到外。
百里婧忽然伸手,覆上他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冷得像冰,她轻轻地叫了他:“君执……”
此刻,他不是什么西秦大帝,他只是一个丧母的儿子、一个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儿子。
听见妻子的呼唤,君执的手颤了一颤,这颤抖太轻微,以至于只有肌肤相亲的百里婧才能察觉。
大帝没有应答,黑暗里无人再说话,死去的太后也不会再说,所有人默契地沉寂下去。
终于,大帝的手动了。
可终究所有人还是猜错,大帝握着皇后脖颈的那只手不曾收紧,他只是轻轻地用指腹将皇后脖子上的血擦去。
太后的血、皇后的血,都进了他的掌心。
待擦干净,他狭长的眸自皇后脖颈处移开,没再流连地松了手。单膝跪地将太后的睁着的双眼合上,轻而又轻地将太后抱了起来,缓缓朝慈宁宫外走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沉重得仿佛过了百年之久。
帝后无言,大帝满手鲜血,而皇后干净如初。大帝此举无异是在说,弑父杀母的罪责他一人背负,他不躲不避地通通揽下,他的妻子不必代他受过。
百里婧站在原地,望着一步步走向亮光处的大秦皇帝,忽然觉得他挺直的后背颓了下去,仿佛被太后的死压垮。沉重的,何止是太后的尸首?
太后狰狞的死状、死前的诅咒,他看见了、听见了,那种剜心之痛,她无法想象伤他多深。
到底是怎样的仇恨,会让一位母亲以你死我活的争斗纠缠儿子一生?
杀不了他,便杀他的儿子、对付他的妻子,誓要让他妻离子散不得善终,至死的那一刻,还在想着如何让他背负弑父杀母的罪责!
这种同归于尽的死法,让活着的人,永无宁日。
……
太后薨逝的消息明晃晃昭告天下,死因仍是宫中常用的因病亡故。
可西秦大帝同生母白太后的关系极差,几乎天下人尽知,与当初弑父登基相似,流言蜚语传遍天下,任西秦大帝再有功绩,终究逃不过史家刀趣÷阁。
如白太后死前所愿,西秦大帝将名垂千古,而弑父杀母的罪责将与他的声名一般长久,永遭后世唾弃。
整个腊月,西秦处于国丧的萧瑟之中。东兴、北晋皆遣使臣前来吊唁。
东兴使臣在折返盛京之前,亲往安乐侯府拜见了宁康公主。
上月十六,东兴宁康公主下嫁西秦豪族、白家的家主白烨,白烨因承袭爵位被封为安乐侯,连同国公府的牌匾也一并摘了,以“安乐侯府”四字,不争不抢地“弃暗投明”。
东兴公主远嫁西秦,故国使臣来朝,岂有不拜谒之理?
听闻宁康公主有孕,东兴使臣对安乐侯白烨道了恭喜,倒也不曾久坐,走时只说回国后定当将此喜事告予陛下知,与安乐侯及公主同庆。
使臣离开时,白烨送其出府,归来却见百里柔面色不安。
白烨惯常会察言观色,见此情景,问道:“公主有心事?”
二人新婚一月有余,百里柔便有孕,足见恩爱非常。百里柔多少次暗暗感叹她的命不错,抱着不争不抢的心,能得这样的夫君,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可即便是枕边人,她有些话也从不敢对他说。
她不过是一个流落异国他乡的弱女子,即便是一国公主又如何?有些秘密,她得藏着,才可自保,才能安稳度日。
听见白烨的问,被他的眼神一瞧,百里柔敛下眉眼,仍是那江南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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