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略显炎热的午后,春日阳光毫不吝啬洒向林间,清风被层层树木阻挡,整片森林都显得有些沉闷,一派慵懒气息。此处风光称得上人间仙境,却也是人迹罕至,西林域之大远超想象,饶是千百万年以来人类孜孜不倦地开疆扩土,也无非是在辽阔版图上垦出一条狭窄长缝来。要晓得这个世界既没挖掘机也没电锯,即便有天之骄子的灵者充当苦工劳力,开垦进程依然缓慢无比,所以即便在生存资源未必充足的情况下,各个势力也情愿选择互相发动战争而不是费工夫到深山野林开疆辟土。
这么一来,森林总归有了属于她的安静祥和,可怜人间平添几多狼烟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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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绿色大家伙此刻正缓慢爬行在森林之间,它长得有些像放大版的刺猬,体长约有三米,背上长满绿幽幽的尖刺,俯瞰下来与周围景物完美融为一体,算得上极佳的保护色。‘大刺猬’有一条粗壮尾巴,可以神奇地自由伸缩,在它一点点向前爬动的同时尾巴也在身后不断甩动,发出‘沙沙’响声。最为奇特的是它扁平的脸上长了三只眼睛,两只在脸上一只生在额头,以不同频率眨着。这只大家伙行动缓慢,也不似多数野兽那般长得凶神恶煞,呆傻的表情配上四只短腿怎么看都像是个大型食草动物。
‘喀喀——’,丛林里突然传出轻微异响,一头狐狸大小的嗖地从林间猛然窜出,像遇见天敌般惊慌失措飞奔而逃,大刺猬与那匆忙奔逃的小兽隔了约有几十米远,似乎扯不上什么关联。空气在此时莫名其妙地如水般起了些许涟漪,下一瞬,动作迟缓的大刺猬周身涌起一团绿色朦胧光晕,那光团宛如活物跃动在它的周身,紧接着便是一道如箭矢般的身影朝前飞掠。竭力狂奔的小兽还没来得及反应,脖子就已传来阵阵刺痛,随即便失去意识。其貌不扬的大家伙完成一次完美猎杀,待它停住身形之际,嘴里已经叼着鲜血淋漓的尸体,为了不浪费血液,它还特意用宽大的长舌卷住猎物,一点点塞入腹中。
绿色灵力逐渐消弭,灵兽气息也缓缓沉入体内,大刺猬收起尖牙恢复了懒散架势继续慢悠晃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森林里,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出手便致命的家伙不在少数,为了生存,伪装和猎杀都是与生俱来的必备天赋,这一点人类和灵兽倒是无比相似。
“刚才那一下我都没怎么看清,真是厉害的杀手。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蓄势、冲锋、落地、捕食一气呵成,灵力用的也恰到好处,算是我见过二星灵兽里最隐蔽的猎手了。”亲眼见到那堪称艺术的捕食场景,宁霄不由地啧啧赞道。
“所以啊,你们灵者大多数求突破都是找个深山去跟灵兽较劲,那可实打实称得上生死搏斗,一旦受伤或是分神立马就会被撕成碎片。我以往见过的人类里就有许多主张向灵兽学习,甚至模仿灵兽的捕食创造灵技。说句实话,它们捕猎动作比起好些灵者的成名绝技都要厉害,毕竟那算得上本能,顺乎天道。”木老也毫不吝惜赞美之辞。
“这家伙的实力在二星灵兽里头算是很不错,不过也仅此而已,否则它不会长出一只眼睛盯牢天空,八成是害怕被什么东西给抓去。”摸了摸下巴,宁霄推测道。
“这话你倒是说对了,有类大鸟专吃这种皮硬玩意,一逮一个准。别看它现在捕食从容自在,等到沦为猎物的时候照样慌得四脚乱蹬。你既然要找它麻烦就得从它的弱点下手,不然那尖刺和獠牙可够你受的。”
听闻这话,宁霄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下头那个体型庞大却不失敏捷的家伙。兴许大刺猬早就察觉到他的存在,但这也不妨事,毕竟宁霄站在了高达十几米的树干上,即便这只灵兽速度再快,四只小短腿能让它弹跳多高?
“这家伙前行的时候步伐异常缓慢,它的四肢虽短却很粗壮,以这种脚力不该走得如此小心谨慎,照我看十有八九是怕伤了肚子。刚才那下快如闪电的出击,它本可以直接跃起再落地,却无故停滞了刹那,想来是因为猎物恰好逃到一块大石头旁,它不敢直接扑下去的缘故。”
“嗯,推测得有点道理,这种小家伙腹部的确柔软,而且容易被划伤,所以它才吸收木属性灵力,这样既能保护也方便伤口愈合。前几天让你对付的都是些擅长出动出击的灵兽,硬碰硬你倒也不输,这回该试试防守型的了。”木老平静说完后,宁霄却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倒不是他怯懦,委实因为体内这老家伙手段太多太阴险。最近这段时日,宁霄整天忙于和灵兽过招来锤炼灵技,基于木老对这片土地的了如指掌与灵敏感知,合适的对手总会纷至沓来,这也最让人苦不堪言。
前几日宁霄被一大群灵兽围攻,那帮前肢短小的大耳怪兽不但行动统一进退有序,速度和实力更是拔尖,悍不畏死地冲锋把围在中间的少年搞得焦头烂额。本来形势不至于如此混乱,全因木老悄悄引导宁霄在怀里揣了一块略有异香的肉,随后就引来将近五十只形体不一的‘仇家’。经过一番殊死搏斗,浑身挂彩被咬了不下十次的宁霄总算觅得机会脱身离去,木老这才马后炮地告诉他怀里的肉其实是那灵兽的同类,这种以团结著称的灵兽最不能容忍同伴被杀,只要闻到死去同伴的味道必定疯魔般群起而攻之。此前宁霄也已被算计了不下八回,都是不知不觉中遭到陌生灵兽袭击,简直防不胜防,这一切自然‘归功’于木老的神机妙算。
虽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宁霄却也仅是不爽而没敢怨言半句,毕竟是自己主动请求木老训练。当年两位师父还在的时候由于心魔作祟一直没能跟灵兽对上,眼下既然有机会就该好好把握。‘商业世家’出身的宁霄虽然对经营不感兴趣,生意头脑却是相当不赖,权衡得失利弊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记得开超市的老爹曾经说过,“别总盯牢东西卖得贵还是便宜,进货价自己晓得,只要有赚头就不亏。”秉持这个观念,宁霄情愿吃苦也要继续训练,他的算盘里这笔买卖赚的可比亏的多,不说别的,现在对上郑其昌再不济也能打个平手。
脚尖轻点,宁霄身子飘然下落,朝大家伙直直坠去。下头的大刺猬似乎并未察觉,仍呆呆向前爬行,然而就在宁霄离地约两三米高时,它突然仰头露出一排仍沾染鲜血的尖牙,宽大舌头猛地弹出,一团黑色液体从口中喷射,目标正是上方少年!
“好算计,你不笨可我也不傻嘛。”宁霄咧嘴一笑,小腿弯曲朝身后树干上用力猛蹬,身子即刻扭转朝别处掠去,恰好避过这危险一击。黑水洒在树干上冒出丝丝白气,腐蚀性堪比浓硫酸,大刺猬眼见攻击未果连忙后退,四只短腿前后交错跑得比兔子都快。宁霄安然落地,抬脚踢出一块石头朝前砸去,与乌龟似乎有共同先祖的大家伙见势不妙立即将头尾缩入壳中,只留下满是尖刺的背。大石头砸在背上登时碎裂成无数块,足见尖刺之锐利,也断绝了宁霄强攻的念头。
“这小东西本事不弱,却因为天敌的缘故胆子极小,平常稍有风吹草动就缩入壳里,这么一来就连天上的鸟也抓不了它,你要是不愿干耗着就想想办法将它从壳里弄出来。”木老沿袭以往的平淡语气,只要不是生死局面它都极少出手帮忙。
悄悄凑近,宁霄仔细打量一番后心中有了主意,他转身朝林中奔去,身形片刻就消失不见。许久没听到动静的大刺猬慢慢探出头来,欣喜地发现人影不在,它赶忙伸出四肢往回爬去,既然已经逮到猎物也就没必要继续逗留,更何况还有个危险的人类在暗处虎视眈眈,然而还没待它爬出几步,麻烦再度现身。宁霄手持一根简单削出的粗壮树干挡在大刺猬身前,挑衅之意甚是明显,后者也很干脆地故技重施,将全身缩到壳里如一块顽石,任你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然而事实证明,宁霄的机智远超一只灵兽,只见他轻轻抛起那根质地坚韧的木头,脚下灵力涌动。“去!”,一声低喝,宁霄抬脚踹在树干前端,粗壮如成年人胳膊的树干暴射出去牢牢插在大刺猬所在的土地跟前,紧接着他快步上前踩住倾斜的树干朝下用力一压,以土地为支点,大刺猬被硬生生抬出几分,其腹部也与地面产生一丝缝隙。宁霄眼疾手快地甩出几个小东西,只听得‘啵啵’几声闷响,缩在壳中的大家伙立即伸出头尾吱哇乱叫,模样甚是痛苦。
先前甩出的小玩意是利用最基本阵法原理制出的微型爆破符,与鞭炮有异曲同工之处,杀伤效果一般但胜在携带方便,在肚皮柔软的大刺猬身上立下奇功。被激怒的大刺猬浑身再度涌起一圈绿色光晕,扁平的脸上露出尖锐獠牙,一双铜铃大小的眸子变得透明起来,气势汹汹!
人类施展灵力时身体有异象,灵兽亦如此。
望着泛起绿光的大刺猬,宁霄不慌不忙伸出一手挡下它前冲的身形,另一只拳头毫不留情地朝其腹部捶去。论速度,一个尚未成气候的二星灵兽如何与他抗衡,同为木属性,宁霄体内灵力的精纯度更是骇人,双方一动手,差距即刻显现。然而大刺猬无愧是猎手中深藏不露的存在,浑身毛刺骤然紧缩,一股股毒液从尖刺处喷射,天女散花般四处溅落,黑色毒液与先前舌头吐出的别无二致,明显带有强烈腐蚀,这会儿覆盖面积更是笼罩方圆十几米。
“哟呵,敢阴我,干脆就拿你当盾牌吧。”宁霄侧起身子滑入大刺猬腹下,一脚将其踹起。体重毫不逊色于肥猪的大刺猬被踢到空中后,下方少年仍是不依不饶,脚掌一跺就跟了上来。宁霄于空中倒转身子,单腿踹出后令一只脚迅速勾住大刺猬的身体,随后又是一脚飞踹,这般循环连踢脱胎于某部著名动漫,招式名为‘狮子连弹’。物理学上这种动作并不合理,因为显然违背动量守恒,跟人在车上用力推车也没法使车子加速移动是一个道理。但这儿是灵源,宁霄隐约感觉到刚才那连踹中途似乎有种无形力道将他托起,煞是玄妙。
最后一脚踢出,宁霄借助反冲力向下坠去,即将落地时身子翻转,稳稳落在地上,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被踢惨了的大刺猬,扑通一声从高空掉落,模样狼狈不堪。宁霄并未动用太多灵力,下手也极有分寸,仅是让那大家伙吃了点苦头。
瞥了一眼退回壳里一动不动的手下败将,宁霄也无心继续逗弄它,身形穿梭很快便消失在林间,任由那只不动如山的家伙继续龟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