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府是蜀中最大的中心城市,也是天府之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自然也是所有宗派在蜀中建立势力和分支时,建立基地的首选。
佛教当然也不会例外。
与东方所有宗派都截然不同,佛教的寺院庙宇,从来就不会建在人迹罕至之地,或者是交通不便物质贫乏的穷山恶水处。
上百名来自灵山的罗汉、菩提萨埵、摩诃萨,人数虽少,却是代表着释门的英力量,他们可不是在这里修心养,躲在深山中呼吸新鲜空气的。
子弟修练悟禅什么的,那是如来佛忽悠玉皇大帝的借口。不传教不收信徒不盖庙宇,象道家弟子那样挖个山洞蹲在里面感悟什么天道,就算用南天门那又厚又重的大门把如来的脑袋夹上几万次,他都不会做出这样弱智的事情。
不求烟火,也不图供奉,除非南瞻洲中的空气吸上几口就能长生不老,永生不灭。
对老百姓来讲,这可就相当的新鲜而且具有诱惑力了。
通常普通百姓的生活,除了每天两个饱一个倒,其余时间都忙碌于糊口,哪有什么娱乐休闲,那是豪门公卿鸿儒巨贾们的专利,老百姓能每天填饱肚子冬天不被冻死,就已经是祖上积德,三生有幸了。
偶尔碰上哪个道观中有喜事,举办一个道场,百姓们就拖儿带女呼朋唤友地跋山涉水赶去,比过新年还热闹。哪怕每次都是在那高山峻岭间累个贼死,回来后还浑身酸痛至少耽搁一天的活计,可到底是枯燥无味时时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百姓们难得一次的苦中作乐,在抱怨这些道观建得太过偏远时,又在期待着下一次这种百姓盛会的来临。
可是这初来乍到的佛教,却把庙宇修在了最热闹繁华的地方,而且不论王侯将相,还是车马店脚,甚至是赤着脚双腿沾满污泥的农夫,都可以不受限制随进随出,还隔三差五的就布施一点能照清脸上黑痣的稀粥。
粥虽稀,却是用最上等的米熬成的,还没掺杂糠粉野菜之类的,不管饱,但能解馋,比起道门每次做道场时免费赠送的那些粮和着老菜帮子的窝窝头美味多了。
不用背着年纪的儿女翻山越岭,也不用扶着年迈的老人一步三歇,赶集或是进城时,走上几条又宽又平的大街,就能到这热闹的地方开开眼界,喝上一碗美味可口的米稀粥。
从来就生活在最底层,除了干活时低头看地和累了躺下抬头看天,无聊到乡间猫打架狗交尾都要围观的农夫农妇们,现在有了这样好的一个去处,谁还不一得闲就往那里跑。
新修的寺庙地方相当宽敞,寺庙前的空坝比成都府军驻扎处的校场还要大,来往的人多了,这里就成了杂天幽默擅长苦中取乐的蜀人,替这个新生的地方就给取了个名,叫庙会。短短几个月时间,也就成了一种贯例,每当寺院布施稀粥的那一天,也就是庙会之日。
寺院中的僧人发现这是个最有利于他们传播佛教,广收信徒,扩大释门影响的大众活动,便每次在要布施稀粥时,都提前一天放出风声,以便最大限度地聚集更多的人。
当然,高僧始终是高僧,从来就没有说过让大家多来这里少去道观的话。至于布施一点稀粥,那是让每一个凡间百姓,都能沐浴到神圣的佛光,感受到佛祖的慈悲和比天还高的悯怀。
象那些高官富商,喝的自然就不会是稀粥了,享受的是来自灵山的释家嫡传弟子亲手制作的素席素酒,坐的是清静雅致的禅房。
这里的清静雅致,比起道家的清静无为,贵客们更有不染一点尘埃的心境,仿佛平时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都被满寺的香火和低吟的梵唱洗得干干净净,每个人的心灵都涤得如同女儿家闺房里时时拂拭的明镜,清亮光洁,可见人影。
比如吃了人家的东西,总得表示一下吧,可是人家这些高僧从来就不会让你难堪,更不会让你沾上世俗之气,总是低眉顺眼极恭敬地轻声低语:“请施主随喜”。
这就有了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了,而且放到那些大得可以装进两个大汉的木箱中的黄白之物,也不叫金银货币,那多低俗。每当这个时刻,都有沙弥尼或是比丘尼,轻轻敲响佛钟,在幽扬的钟声中,无限感激地隆重行下佛礼,“多谢施主随喜功德”。
于是在走出寺院后,特别是成天在官场中伤尽脑筋搅得一脑瓜全是官司的官员,以及整日斤斤计较恨不得吐口唾沫都能变成一个银角子的商贾,都觉得自身人品心,得到了一次升华。
难怪皇帝陛下要将这佛教定为国教,用以潜移默化地教化万民。感慨之余,不论是官员还是商贾,都要对北面拱拱手,默默感慨浩荡的皇恩。
蜀人的聪明才智和那股机灵劲,尤其是那份从骨子里生出来的悠闲,还有那不管生活有多艰难都能见缝针寻个乐子的自得其乐,不说冠绝天下,至少也是南瞻洲中数一数二的。
这庙会也就越发的受人喜欢,佛教也渐渐地进入了百姓的话题,而不再是茶余饭后聊着吕洞宾大仙什么时候才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改变和影响,早在大隋皇帝陛下颁旨之前,就引起了米教、峨嵋剑派、青城剑派、蜀山剑派等与道门沾亲带故的旁系分支或是交好的派别额外的重视。
说是道门,其实不仅是蜀地,就是整个南瞻洲,提起道门,往往指的都是截教,毕竟南瞻洲作为截教的基,已经是数千年之久了。
截教最大的物点,就是真正的做到了众生平等,有教无类。到目前为止,还从未听说过有哪一个愿意拜入截教之人,或者说是愿意投到截教分支派系下的,被拒绝过或者是被索取过财物。
受到佛教影响和感染的,基本都是苦哈哈地熬着日子的穷乡亲,通天教主截教教义熏陶出来的门人,哪怕是旁系分支的门人,又怎么会去阻碍和为难,就算是米教中的贫寒子弟去听听经,喝碗粥,回来学着叽哩咕呶地念上几句佛号,都从来没人做过脸色,或是训斥几句。
这也是太上老君的人教和元始天尊的阐教对通天截教最不齿的地方。
等到圣旨颁下以后,对这些与截教同气连枝的门派来讲,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修练有成的,或是在门派中担任着职位的,还有成了门派嫡系弟子的门人,当然是不为所动,圣旨上又没有禁止其他宗派的活动,更没有要求所有人都必须拜入佛教。
象这样的门人又有多少呢,不管哪一个宗教和派别中,数量最大的,永远都是最底层的普通弟子和信众。
信仰,都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之上的,从来就没有过毫无杂念纯粹的信仰存在。宗教外的人如此,宗教内的,同样如此,所以佛教刚踏上南部瞻洲这片土地,就旗帜鲜明地宣布,只要口念佛号,就会心想事成,得到佛祖的保佑,而且来世还会因为信佛积下的功德,在轮回中继续做人,做衣食无忧快乐健康长寿之人。
对大字都不识几个,一条裤子都大人穿了小孩穿,小孩穿了还改给再小的婴儿穿,吃饭的时候恨不得把碗都舔掉一层的穷苦农夫农妇来说,这可就简单多了,比起道家繁琐的讲究,复杂的条规,念一句阿弥陀佛就可以万事大吉,哪家来得更轻松更方便,越是受教育少的,做出这种判断越是直接。
更狠的是皇帝陛下还了一脚,圣旨中的先不提了,在东部大战时,有多少家中贫寒之辈为了躲避傜投,投身到了佛门庇护下,替佛门种佛田,看护佛林,又有多少人家为了独子独孙不上战场,将本欲攀个点的臂膀而送进与道门有点关系的各门派中的儿孙,象当初固执地送去时那样,固执地接了回来,前挂上一串念珠,家中悬上一幅佛像,做了个貌似虔诚的优婆塞。反正做这个优婆塞不用剃发,也不用出家,既躲过了九死一生的战场,还不影响传宗接代,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火把也难找到。
再加上免田税、人头税、免应役,去喝粥时都比别人的稍稠一点,而且佛祖还特没架子,什么芝麻大的小事都可以求他保佑,包括家里的小**多下几个**子儿他老人家都可以安排。
一连串的组合拳,顿时就将南部瞻洲中所有的散仙、武修、道门旁系分支,都给狂揍了一遍,一个也没放过,揍得噼里啪啦的还不敢出声。
你要是向官府投诉,对不起,先站门口去,把皇帝陛下颁发的旨意好生看看。
米教利用截教多年的影响和余威,掌控了不少的行会,势力也充斥到三百六十行,可以说只要靠上了米教,就不用担心找不到活干,虽然挣的钱不多,也是足够吊着这条命不死了。
所以米教从来就不缺弟子,更不缺教众,甚至近百年来还偷偷地违背截教教规,开始对想进教中的人挑挑拣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