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下午自习课,沈沐泽和小何子在后面打打闹闹,柳胖子和高小二聊着魔兽,我做了一会儿数学题,然后收到一个冬冬写来的纸条,一张普通的演算纸,折成条状,上面用墨兰的钢笔字写着席晓龙收。
打开之后用写道:龙,最近状态不太好,压力好大,感觉在一班学习,神经崩的很紧,一刻也不敢放松,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简短几句话,虽然没有语气和声调,但是我已经越过纸面看到了冬冬那一抹愁容。
我的大脑瞬间进行了千万次的运算和组织语言,想着如何回答她,最终落笔的却是几行苍白的文字:冬,你的天资聪明,加上你勤奋努力,我相信你的成绩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要太过担心了。我敢打赌你将来的成就一定会远远超出你的想象。该放松的时候也要适当放松一下!人又不是机器,哪能总是这么一直不停的转下去,再说了即使是机器也要维护保养啊!
我以一个看穿未来的姿态安慰着冬冬焦躁的内心,希望能给她一些精神上的鼓励,让她在这浮躁的世界里守住一份从容和淡定。
我把字条重新折好,我的名字折在里面,封面写上冬冬收,然后就用手捅捅前桌金胖子示意他向前传,金胖子一脸不耐烦的接过纸条向前传了过去。
许久,传来冬冬的回复:龙,你说的有道理,谢谢你的安慰!现在心情好多了,让我们共同努力,一起加油!
我乐滋滋的感受着冬冬文字里传来的温度,高兴的看了许久。
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我们今天的努力都是为明天种下那希望的种子,一旦春风化雨它就会破土而出,成为那超越我们想象的参天巨木。
“发什么呆,写点啥让我看看?”柳胖子伸个长脖子过来要看我手中的纸条。
柳胖子总是对别人的隐私十分感兴趣,也许他的内心深处也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寂寞,唯有用这种扯淡的方式来掩盖他的渴望与人交流的欲望。
“你给我边待着去!”我顺手揪住他的衣领按到了桌子底下。
“看你脸上都乐开了花,还不让人看!”柳胖子一边挣扎一边嘴还不饶人地嘟哝着。
“你再说我不客气了!”我捏着柳胖子的胳膊说道。
“诶,我服了,服了,你是不是以为我的肉是橡皮泥,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柳胖子趁机逃脱了我的撕扯。
“最近练习易筋经,内力大涨,尤其对付你这种皮糙肉厚之徒,必须使重手才行。”对于柳胖子打断我思考的行为十分愤怒,所以手底下暗暗加了一把劲儿。
“我怎么觉着你像是做白日梦娶媳妇被我搅黄了似的呢!”柳胖子按摩他被我掐红了的胳膊。
“你还没完了,吃完一记打狗棒!”我抓起桌子上的长尺又给了柳胖子一下子。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戾气太重,我来渡你上岸!”柳胖子抓着我的尺子,大脸笑起来像极了那盛开的向日葵。
“就你这么个花和尚还来渡我上岸,应该是我重新给你剃度才是。”
“那就要看阁下手下有几斤几两了。”柳胖子一副拉开了架势要和我干架的样子。
……
被柳胖子这么一搅和,我也没有心思再给冬冬回纸条了,顺手就把纸条夹在了伪装过的日记本中。
梦里多年后我在一本陈旧的日记中偶然看到这张没有任何柔情蜜意的纸条,泪水已潸然而下。
也许是我们都欠缺给彼此一个明确的答案,也许是我们都没有准备好去迎着这段相遇,也许是我们还太年轻对于未来的期许过于模糊……
我无意中瞄了门一眼,发现玻璃上趴着一个黑影,看身形应该就是泰哥,这还得了,赶紧趴在桌子上装起了乖乖羊。
柳胖子拿着从我手里抢过来的尺子张牙舞爪地比划着,我把脑袋贴在桌子上不断用眼神示意他,片刻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妥之处,看到我愤恨的表情又看了看门玻璃,立刻像那受了惊吓的野鸡一样,脑袋扎到书本里一动不动。
一分钟之后,泰哥大步流星地进了教室直奔柳胖子而去,柳胖子也绝非等闲之辈,拿着尺子胡乱翻开一个数学习题册,气定神闲的画起辅助线并在旁边随便写了几个公式。
泰哥也没有关注柳胖子的演戏内容,而是直接对着柳胖子吼道:“柳海洋,你给我站起来,刚才张牙舞爪的干什么来的,小兔崽子又皮痒痒了是不?”
柳胖子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泰哥会审问他,胸中已有了应答之词,站起来之时还不忘用尺子把数学习题册给别住,防止合上之后找不到页,就单凭这个细小的动作,我觉得柳胖子的演技就可以拿奥斯卡奖了。
“就是从席晓龙借尺子来的啊!”
泰哥显然疑虑未去,继续审问着:“借尺子你那么大动作干什么,要拍武打片吗?”
柳胖子面不红心不跳的继续编着瞎话,还不忘把我夸奖一番说道:“他做题太认真了,叫他好几次都没有听到,我也不敢大声喊他,怕打扰其他同学学习,就自己过去拿了,这不翻了半天才找到吗?”
我不等泰哥问柳胖子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尺子,就见缝插针接过话茬抢白道:“昨晚他尺子掉地上,被我不小心给踩碎了,答应今天赔他一个,还没来得及去买呢。”
泰哥瞪着虎眼面色阴沉地看着我,仿佛她就是一台高科技测谎仪,要看穿我的内心,此时的我心里好紧张,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只好顶住,绝对不能怂,要是稍微有点心慌就会被泰哥看出破绽。
就在此时泰哥又下了一个让我俩都心惊肉跳的指令说道:“你俩都给我上后边站着去。”
等我俩都站到后面了泰哥开始翻我俩的桌子,就要验证一下是不是现在我俩只有一把尺子。
泰哥这是釜底抽薪啊,这时好事儿的大驴、金胖子、肖大师等人纷纷向我俩眨眼睛做手势,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让人恨得牙根直痒痒。
我俩看明白泰哥这个举动后相视一笑,田大驴看我俩笑有点莫名其名,做了个口型大概意思是你俩疯了吧。
其实是这样的,柳胖子这家伙懒得很,什么东西都懒得去做,所以学习材料、辅助文具什么东西基本上都是我俩公用一套,他出钱我去买,所以泰哥就是把我俩书桌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翻出第二个尺子来。
就是担心她在柳胖子桌子里翻出什么杂志武侠小说就糟糕了,不过这点我倒是多虑了,以柳胖子的性格多半是借别人的看,看完就还回去,不可能有什么私藏。
泰哥坐在那里翻了半天没有什么斩获,没好气的冲我俩喊了一句:“都给我滚回去吧!”
田大驴满脸失望的看着我和柳胖子回到了座位上,放佛是在说:真没意思,我板凳瓜子都准备好了,你却却通知我好戏取消了。
气得我和柳胖子真想上去整死他。
泰哥见大家还有有些吵闹就吼了一嗓子:“看什么看,都好好学习,千万别搞什么小动作,让我抓到没你们的好果子吃。”然后就背着手出了教室。
美丽的早晨就这样被柳胖子和泰哥给搅成了浆糊,我坐在座位上拿着本英语书看,只是看了好久也没有背下来一个单词,脑子里全是刚才和泰哥智斗的场景,要是有一点差错,今天可能就要在走廊里度过了。
下早自习后我把柳胖子拉倒后面一顿暴打,算是弥补一下我的精神损失,柳胖子为了表示他的歉意答应晚上给我带县城里最出名的海城馅饼吃。
柳胖子倒是没有食言,果然给我带了一摞馅饼,不过我就吃了两个,其他的都被肖大师、金胖子、常健等人一人一个给瓜分了,看到这个场景我不禁感慨:这特么哪里是学生啊,分明是一群狼啊!
不过大家就是这么一点一滴的分享我们彼此的温暖,才让我们在这个漫长的寒冬里心怀春天,永远没有失去对美好的执着和向往。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我路过冬冬旁边故意敲了敲她的桌面,然后她就跟着我一起出去了,虽然一起在操场上溜圈子,但是走的都是人多的地方,间隔一米以上的距离,不敢靠的太近防止被政教处抓住当处对象处理。
“昨天晚上梦到你了。”冬冬脸蛋儿上带着一抹狡黠,言语上透露着一种猜不透的神秘。
她的内心永远笼罩着一层让人看不清的迷雾,也正是这个看不明白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梦到我什么了,挠你痒痒了还是我变成蚊子咬你了?”我追着问,心里有些许坏坏的念头。
“不告诉你,反正你很坏!”冷风吹着冬冬的脸带着些微红,我也分不清是天凉的原因还是她害羞的原因。
“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你又不是小红帽,我又不是大灰狼!”我死缠烂打的揪着不放。
“你个大坏蛋,做了坏事我还能告诉你吗?”冬冬嘟着嘴儿,甚是好看,不觉之间我竟然看呆了。
“就这么被你当莫名其妙的当了坏人,关键是我还不知道我究竟干了什么坏事。”我抗议道。
“就不告诉你,总之你是大坏蛋就是了。哦对了化学课老师表扬你了,小伙儿学的不错啊!”冬冬背着手,大跨步歪歪斜斜顽劣的走着。
“那你看,哥怎么也是咱们镇的大才子啊,要不然哪有资格和你这样的大美女一起散步啊!”见冬冬夸我,我赶紧自我烘托一下氛围。
“样吧,说你胖还喘上了,要是有个鼻子你肯定能蹬着上脸!”冬冬见我又扯淡,打击我道。
“你脸太小不够踩,柳胖子的还不错,脸盘子够大!”我笑着说道。
“就知道扯淡,有个数学题不会,不爱问旁边的人,都知道闷头看书,很压抑,下节课你做出来,明天讲给我听!”冬冬带着命令式的口吻对我说道。
“没有问题,包在哥身上了,不就是个数学题吗,我最拿手了!”我脸不红心不跳的吹着牛,心理却想着要是我做不出来的话,就扔给柳胖子,他最喜欢花大量的时间来研究一个从未见过的数学题,这就是让他兴奋并执着的事情。
“你的记忆力总是那么好,我好多东西看了好几遍都记不住,你是怎么记的?”我虚心向冬冬问道,尽管是男生女生单独唠嗑,我们似乎除了学习没有什么其他可唠的。
“这个吧,有一部分是遗传因素,另外一部分,我善于用联想记忆方法,各个学科横向纵向之间总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你可以用你记得牢固的熟悉的知识点去叠加记忆其他新的知识点,这样你记住一个就相当于记住一大堆了,诶呀,这是个很复杂的事情,这么简单的几句话是说不明白的,改天我给你详细的讲。”冬冬一副高深莫测的和我说道。
“嗯,谢老师指点,学生定能学有所成,不负老师厚望!”我做抱拳状。
“嗯,孺子可教也,我一定会倾囊相授,助你成才!”冬冬指着我坏坏的笑道。
“还请姑姑指点一二!”我伸手准备去挠她的胳肢窝。
“过儿不可造次!此乃学院圣地,不可辱没了圣贤之名!”冬冬转身灵巧的躲开。
……
梦里多年后,再见冬冬时已不敢看她明媚的双眸,时间荒芜了当年的誓言,我们就像是旅途中的匆匆过客,在彼此眼前一瞥而过,只是头也不回的按着各自的路线行走,好似忘记了我们曾经的路是如此的靠近,我们曾经的笑是如此的放肆。
中午大家都忙,没在一起吃饭,我匆匆忙忙的吃完饭就往宿舍跑,准备睡个好觉。刚进宿舍大厅发现,冬冬和一个中年女人一起往出走,我顿时愣住了,冬冬红着脸看着我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是我妈!妈,这是我同学席晓龙”冬冬装作像若无其事的介绍着,但是她的红苹果脸已经出卖了她。
冬冬她不断的打量着我,本来就是一个简单的同学相遇,可是冬冬妈敏锐的目光却发现冬冬和我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也许是我心虚,也许是我过于敏感,我感觉到冬冬妈正在用一种看女婿的姿态注视着我。
“阿姨好!”我若无其事地迎着冬冬妈的目光说道,却发现她脸上带着一种喜爱的热情。
“晓龙你好!还没吃饭吧,阿姨请你吃个饭啊?”冬冬妈笑呵呵的看着我说。
“阿姨我着急上楼取点东西……”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向她们母女撒了个谎,也不知道编什么内容才好,就卡在这里了。
“看你那熊样,有啥事这么着急的?”冬冬把话接了过来,冲我挥着小拳头。
也许冬冬真的希望我能够和她们一块儿吃饭,但是我真的是怕她妈妈看出些什么。
“学习资料,同学着急用。”我脸顿时就红了,磕磕巴巴的编瞎话。
“哼,竟骗人!”冬冬嘟着嘴冲我说道。
“真的。”我一点底气都没有的答道。
“你着急的话就拿东西吧!”冬冬看出了我的窘态,也不在勉强,说着拉着冬冬妈的手就往外走。
“嗯嗯”我趁机装作一副很着急的样子踏上楼梯,不敢多留一分钟,刚走到转弯处身后就传来了他们母女的阵阵笑声。
晚自习我给冬冬传纸条:你妈来干什么,没看出什么吧?
冬冬回复:我妈来给我送冬天穿的衣服,我妈说这小伙儿挺好,^_^
冬冬字里行间透露着欢喜,也可能是我自作多情。
我追问着:你妈还说什么了,赶紧说来听听,要不然下课削你啊!
冬冬再次写道:诶呀,你还长脾气了?自己猜,就不告诉你,^_^
冬冬的回答总是那么朦胧,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
你曾对我说:最喜欢看的就是那玻璃上的冰凌花。
我回答你说:冬天铁门上冰花的最甜。
后来你哭着对我说:那根本不是甜而是黏!
那年我做过最坏的事就是骗了你的深情的初吻,当然你吻的是那个冰凉的大铁门。
转天课间操时间,喇叭滋啦啦的放着运动员进行曲,大家吵吵闹闹的出了教室,按排站队。由于操场建设的时候是用建筑垃圾堆砌而成,操场上裸露的全是石子和碎砖块,课间操第一项事情就是捡石头,每天如此,捡完事统一扔操场东侧。
梦里多年后竟然铺上了高端大气的塑胶跑道,后来的师弟师妹们是否会记得我们这一代人的贡献呢,不过美丽的大嘴校长应该不会把功劳拱手人让人。
前排同学秩序井然的在排队,后排的我们可就乱了套。
我捡了一把碎石子用手掂量一下重量和小石头同学玩起了用碎石子打对方鞋的游戏,后面肖大师和金中仁抱在一起摔跤。
田大驴、小何子还有沈沐泽已经开始上演拳打脚踢的武术对决,小何子已经练到了田大驴抬脚就知道他要踢哪里的地步,闪躲能力全班第一。
柳胖子从来都是不甘寂寞,和岳鹏高鹏等聚在一下研究魔兽的战术问题。
其他同学也是嘻嘻哈哈,每天难得的戏耍时间,谁都不会放过。
前排的同学们还在努力维护着他们在泰哥心中的美好形象,虽然身体站的很直,但是眼神已经开始羡慕我们的放纵。
人生的际遇是需要长期浇灌和培养才会成熟的果实,为人倔强的我们不顾命运的安排过早地摘取了他的积累,尝到的只能是满心的苦涩,为何我们不能顺其自然的等到他芳香四溢再去享受这个美妙的盛宴呢?
满世界的鸡汤文和成功学被包装成了速食快餐,满足着我们急功近利的虚荣心。我们都需要一份明心见性的自我洞察来撇去这个社会的浮躁,需要一份水滴石穿的耐心来打磨本心的璞玉浑金,待到盛开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会为你鼓掌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