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在众人的目视中车马摇摇晃晃转动了车轴,那原本被拦在外面林家老婆子原本见了林沉衍出来喘息了一口气,但眼见了方才的变故,她却没有心生的欢喜,而是双眼一翻昏厥了过去。陪同着她一道来的林府下人,顿时失了分寸,便听得有人急急的吼了一声,“快将这事情告诉相爷!”
这道扯着嗓子发出的声音却也似乎点醒了在场的人,他们站在那儿,顿时像是炸翻了天一样。议论纷纷,就连着已经隔开了很远的车马上也隐约能听得清楚。
揽光坐在上头,用指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的脸色素白,仿佛是自己也才经历过一番惊心动魄。
此时车中虽然坐了两人,但这两人之间却没有说上一句话,气氛少爷压抑。
隔了会,林沉衍突然笑了一声,他微微垂着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揽光抬眸,瞥了他一眼,口气清冷,“你笑什么?”
林沉衍斜斜的望过去,脸上甚至还带着一股轻浮的神态,“在下方才见到……”似乎意有所指……
“见到什么?”她心中无端发虚,见他愚弄玄虚的停顿便立即开口追问,而那双茶色眼眸也都肃然紧张了几分。
“没什么。”他好像是有意为之,话说到了一半又都缩了回去,抱着手臂,闭目眼神起来。
一时间又静了下来,似乎能听见的也只是他绵长的呼吸。
揽光目光越发冷了下来,她猛然凑到了前面,一把揪住了林沉衍的前襟,压低了声音:“你到底想说什么?”她那气势犹如是要一口咬断猎物脖子的野兽,身上都笼着肃杀的气息。
林沉衍半睁开双眼,即便是面对着这样揽光这样凶恶一面,却也没有显示出丝毫怯弱来。他只是顺势轻轻的抬手去搂了她柔软的腰肢,“不过是再下扯了谎逗公主的说话而已。”他说话时脸上轻松怯意,甚至是带着戏谑的笑,而那双手在揽光的腰上轻轻的掐了一把。
揽光面色顿僵,不及多想,就已经是一巴掌落在了林沉衍的脸上,“混账!”
林沉衍重新偏转头来看着她,好似这一记根本就没有打在他的脸上一样,浑不在意的轻笑了一声。
他这笑声轻曼,微微的眯着眉眼,懒洋洋的,就如同是酒醺微醉,十分享受一样。
揽光猛然抽回手,身子也朝着后面退去,分外嫌恶的看着他。她如今心底里头隐隐有些后悔,心中的怒气不可遏制,就握起拳头重重的捶在了车中隔着茶盏的小小矮几上。
上面正放着滚烫的茶水,猛然被这样震了震,满满的一盏茶水从里面都泼出来了些许,有的溅落在了林沉衍的手臂上。
“林沉衍!”揽光目中含着怒气,声音稍想喊了一下他。若是旁人见她要发怒,早就是吓得双腿发软,要连连讨饶了。
可林沉衍不然,他懒着身子倚在车壁上。“公主不是说要沉衍做驸马吗?”
揽光紧闭了双唇看着他,沉默了半响,才继续说道:“做好你的本分。”
林沉衍嘴角挑起笑来,他口中的声音越发低柔,慢条斯理,低低的入耳舒适,“驸马的本分难道不就是伺候好公主?”他半抬着眼眸,漆黑的眸色中好像是带着旖旎□□。
揽光只觉得心中被他这样轻浮散漫的调子堵得瘆人,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小短匕首。
即便是在这狭窄的车厢中,她也如一只动作灵巧的豹子。
眨眼间,那匕首被分毫不偏抵在了林沉衍那处命根上,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恶声恶气的说道:“你要是安分不了,本宫大可帮你安分!”
林沉衍愣了愣,眉眼一动,笑了起来,他讪讪的将自己双手抬起了起来。
“公主手下留情!”
揽光将匕首一寸寸移到了他的脖颈上,两人双眸直直相对着。“以后,你若是再有半点……”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未将后面的话说出来,林沉衍却是异常乖觉的接了上去,“此后……沉衍生死交予公主了。”
揽光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好,你知道就好。”
可等她才松开手中的匕首,重新坐回了自己位置上的时候,林沉衍就又重新添了一句道:“此后,我们夫妻二人自当同心同德。”
揽光猝不及防的一噎,望着他只觉得自己实在无话可再说,咬着牙道:“来人!将——林——沉——衍——给——本——宫——拖——下——车——去。”
立即的,林沉衍被丝毫不留情面拉扯出了马车,他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躯。他一人立着,看马车远远离开,没有当即离开。街上人潮往来,见他被人从马车上赶了下来也都指指点点。而他却浑然不在意,见那马车消失不见了,才掸了掸衣裳准备离开。
“林兄慢走。”
林沉衍才刚踏出了一步,就有一帮人从远处来出声喝道。他凝眸看了一眼,七八人原来都是些老交情了。
“林兄弟这些日子都到哪里去了,叫我们这帮兄弟好想啊。”一个养得白白胖胖青年笑着的开口,他这话才刚一开口,后面就都其余的人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是啊,是啊,林兄我看你神情憔悴,该不是这几日受了苦了吧?”
林沉衍心中冷笑,他被下了天牢,大约他们也都是知道的了,如今却是跑到他面前故意来挖苦他来的。
那白胖笑呵呵说了几句,心情似乎很是愉悦,“咳咳!”他的蹙眉朝着后面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他们就都安静了下来,可见他是这群人当领头。
林沉衍如何不知道他是何人,他便是同他争端了不少年的闵家长孙闵杭岫。
白胖的锦衣青年见他紧抿着薄唇没有说话,多少又有些得意,“林兄在外不思归,为弟的却是将砚方姑娘都照顾得极好。”他说时,状似无意的抬着手指抹了抹自己的嘴,像是在回味着什么无穷的滋味。而他这动作,知道的人当然都是心知肚明,当着林沉衍的面哄然大笑了起来。
林沉衍却只是面目平静的看了他们一眼,牵起不屑的笑,“一个娼妓,难为杭岫兄这么放在心上。”撂下这话,他无甚表情的从他们的中间穿过,留下一群人瞠目结舌。当日林沉衍为砚方姑娘一掷千金,只为博取美人一笑,一直待其如珠如宝,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他就已变得完全不认识此人一样,叫人如何能不惊疑?
*****
揽光的车马并未如原先驶向皇宫,而是转弯去了一个小院落。
那院落地方极其隐蔽,在一条大起眼的小巷子深处。
揽光从车上下来之时,小门就立即开了下来,里头探出一个青衣中年人,只向着揽光躬了一躬就引着她里面去。
是处极其寻常的院子,外面不起眼,里头也都是平平,并无异常,着实不像是揽光应该来的地方。
而那堂中,坐着一个托腮的女子,紧拧着秀眉,郁郁不欢。她听闻有声响,立即转头去看,只一瞬又完全惊慌了起来。
她慌慌张张的站起,发出一阵哐当哐当的金属链子一样的响声。“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揽光姿态从容,走了进来后,摆了摆手将叫随从的人尽数退了下去。
“葛不闲人到底在哪!”她声音奇冷,面带寒意的看着面前红绡楼的花魁。她原本还有些耐心,可到了现在却是一刻都不肯再拖下去了。
实际上,她大约也没有那个功夫可以继续拖下去了。今日之事,恐怕宁邺侯不会轻饶她,但那药丸……只有一颗,她不得不早作打算!
那个乔姓花魁那日被掳到此处,便已知道眼前这女子并不寻常。此时,她瑟了瑟,继续强咬着不松口,“葛大夫死了!”她的声音哆哆嗦嗦的,几乎带着显而易见的惧意。
揽光眼中渐冷,她立在原地,也没有更迫近一分,但那女子已经是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可她的脚腕上被铁链锁在桌腿上,真想逃也没法子。
“若再不肯说实话,我就叫人将这张脸撕下来!”
“哐当”一声,那花魁听了这话,脸上吓得奇白,往后退着的时候一步留神竟是带倒了腿侧的板凳。而这响声又是将她好一阵惊吓,她几乎是要跳了起来,“你……”
“这张脸……原本也不属于你。”
花魁女子抓着自己衣袖,显得无措,“我……是我的!这张脸是我的!”
揽光蹙眉,凑近了一步,“那你看看我这张脸……”
“啊!”乔姑娘抬手捂着自己的脸,口中不觉发出了一声惊呼,她瞪大了双眸看着揽光那张脸,一时惊骇的说不出话来,“你……”她复又低头,喃喃自语似的问道:“怎么……这么像?”
揽光清声笑道:“你这张脸原本就是照着我的样子做的,如今不像?”
她们看起来并不相像,一个明艳不可方物,一个却只勉强是中上之姿,可眉眼处却有几分相近。
乔姓花魁摇了摇头,逼着自己不去相信,若说她这张名动京都的脸是照着她做的……当真是荒诞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