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千户端端正正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是在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身为一名朝廷命官,如此直白地将走过场糊弄一下陛下的说法给摆到明面上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兴许这辈子也是最后一次见……
所以说对于顾千户的表现,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所以干脆就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静静地等待其将这个过场走完,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你如此的不配合,真的让我很为难啊。”顾判眼睛里面悄无声息燃起了两团幽幽红炎,将穆泉弁的瞳孔映照得满是血一样的颜色,“不过既然已经发现了问题,那我们就要将这个问题解决掉,不然的话,像我这样急性子的人,就连吃饭都吃不爽快,睡觉都睡不安稳。”
穆泉弁想要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人仿佛在燃烧着鬼火的双眼,但紧接着,他却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无法控制身体,只能任由那两团幽冥鬼火越变越大,直至最后完全占据了他的所有视线,乃至于整个人仿佛都一点点沉沦了进去。
顾判静静看着他,对他的变化毫不惊讶,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千眼早已经死了,连渣渣都没有剩下,你却还是这样一副心神被控的模样,依我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控制了你的异类并不是千眼,而是另有其人,那么它现在躲在什么地方,就变成了我们需要解决的下一个问题。”
他死死盯着穆泉弁的眼睛,放缓语速慢慢道,“我这几日仔细研究了千眼所修力量的根底,发现像它那般控制人心的法门啊,只有在一定距离内才行之有效,所以说,你的那个它应该还藏身在京城之内,或者是京城附近,就像是一只善于打洞的小耗子,等待着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好猫降临。”
“你还在听吗,是不是它也在听呢?没关系,我说的话倒也不怕被听到,说的对与不对我们也可以讨论……毕竟真理越辩越明,事物的发展总是建立在一次次的交流摩擦基础之上,如此才能碰撞出智慧的水花。”
哗啦啦!
一只看起来有些笨重的鲜红书册出现在穆泉弁的头顶,书页向后飞快翻动,直到露出里面某一张遍布密密麻麻惨白眼珠图案的页面,下一刻,所有的眼珠缓缓转动着,散发出瘆人的光芒,同样映照进入到穆泉弁的眼中。
穆泉弁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七窍中开始流淌出殷红的鲜血,但仅仅数个呼吸之后,那些鲜血便燃烧起来,化作一道道红炎,在他的脸上勾勒出犹如脸谱般的诡异图案。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穆泉弁的变化,就像是在看一具没有生命的死物。
红炎还在继续扩张,很快便将穆泉弁的大半个面孔包裹在内,行刑的牢房内死一般寂静,只有墙角火盆内偶尔才会响起一声木炭裂开的轻鸣。
浓郁的焦臭味道蔓延开来,司马千户起身,在顾判手势的示意下迅速从牢房中退了出去,并且开始用最快地速度退到了更远的地方。
还好他们一进来便将周围所有的官差都清理了出去,不然的话……
一想到上次顾判在天机府内闹出的那场动静,司马千户便有些止不住的心有余悸。
盏茶时间过后,嘭的一声闷响从那间牢房内传出,听上去就像是有人从高处摔碎了一只硕大的西瓜……
司马千户猛地眯起眼睛,握紧了腰侧的长刀。
出乎他预料的是,并没有什么大火灾或者大爆炸的发生,唯一的动静是数十步外的那间牢房的铁门被轻轻推开了,紧接着他便看到顾判从里面走了出来,而且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
“大概找到了异类藏身的方向,我现在必须马上出城一趟,这牢房里审讯完毕后留下来的残局,就劳烦司马大哥收拾一二了。”
顾判说到此处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人的脑袋和上半身整个爆掉了,反正场面不太好看。”
“没问题,我等下就带人收拾。”司马千户点点头,忽然又抽了下鼻子,面色一变道,“你呼出的气息有血腥味,你受伤了?”
两行血流从顾判鼻子里涌出,他伸手将之抹去,毫不在意地道,“刚刚与那东西隔空对拼一记,确实是受了点儿伤,不过它应该也不太好受,就是要趁此时马不停蹄直杀过去,兵贵神速,攻其不备,百里奔袭,打敌要害,借它病,要它命!”
两人快步往外走着,司马千户又道,“你刚刚说要出城一趟,难道说,那个异类竟然藏身于京城之外!?”
顾判微微一笑,“司马大哥很聪明嘛,一下子就把握到了问题的关键。”
“那样的话,你一个人过去会不会有危险,我看稳妥起见还是跟珞妃娘娘禀报一声,调集大队人马……”
“不用!”顾判一摆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除非是让珞妃娘娘和老白公公两人中的一个出京,其他再多的人过去也没用,甚至只能起到相反的效果,但是你说现在这个情况,他们两个能出去吗?”
“所以说,司马大哥就留下来处置残局,同时将情况报给珞妃娘娘就好。”
“明白了!不知道顾兄弟还有什么指示示下?”司马千户飞快记着,说话间便已经来到了天牢外面。
“没有了。”顾判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已经开始向西方地平线倾泻的太阳,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又是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铜镜,就像是拿着一部造型别致的手机,很是高深莫测地在上面点了几下,瞟了一眼司马千户那惊讶艳羡的表情,便很有些自矜自得地开口说道,“儿啊,你去找到灵引,让她备好一只载人的纸鸾,带着白夜在京城西门之外等候,我这就过去。”
一刻钟后,他已经在一队缇骑的护送开路下出了城门,独自又行出一段距离,来到无人之处后便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了官道一侧小树后悄无声息舒展身体的灵引。
在纸人的脚下,还趴伏着一只其色雪白的猫咪,不时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
血书从顾判怀中飞出,上面还驮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小小的锅盖头若隐若现。
顾判默默注视着它们,片刻后淡淡道,“走吧,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全体出动,就说明敌人的实力层次并不算低,到时候各自找准位置便好。”
“尤其是白夜,作为一个叛徒,你必须知道想要过上不再提心吊胆的生活的话,应该怎么做才好。”
“你不明白?那我就好心告诉你好了,当你将所背叛的组织内的其他所有人都杀光了,组织内就剩下你一个人了,是不是就不用再担心遭到报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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