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邑地处成国东南,平原广袤,人杰辈出,自古以来便是繁华鼎盛之地。此地五百年前为表功勋,便被当时的圣上御笔一挥,封予了当年的定国大将军王平山为领地,从那之后王家便在此处发展壮大,枝繁叶茂,生生不息。短短百余年间便发展成为天下有名的仕家大族。
却不曾想,这王家似是受了诅咒一般,凡隔百年便要出一场大变故。如今又一次应了劫,这大氏族唯一的嫡传是女儿身也就罢了,可偏得又得一场怪病。寻医问药四五年,依旧缠绵病榻,不得善果。
这年年初,王家小姐病情愈烈,能请到的神医方士全都请过。别无他法,只得筹集召开这场赏药大典,以重金奇宝诱之,只求各路能人隐士、高门供奉能动心前来,不至于让王家就此断了命根。
待宁朝暮四人来到丰邑,此处已变得比平常熙攘了十倍有余。坐着马车走在丰邑大街之上,宁朝暮甚至有了一种回到落雁城的错觉——繁华之处,尽数可见各国之人,带出了浓厚的异国风情。想必是赏药大典的影响力无疑。
宁朝暮放下车帘,重新坐回到车中。如今四人同行,赶车的工作自然落在了姚不平身上。剩余三人,病的病,弱的弱,还加一介女流之辈,便只坐在车里大眼瞪小眼,偶尔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马车停在城中心的一家客栈门前。
这家客栈名唤恒隆,规模颇大,却也因得赏药大典的关系住了个满满当当。四人同行入内,却见店小二赶忙迎上来解释,说已经没有客房,请再寻他处。宁朝暮一听便要转身出门另寻住所,却被岳烬之伸手拉住了。不过多时,便有一掌柜之人匆匆而来,作揖行礼,将她们带入后厢安顿,殷勤至极。
走在掌柜身后,宁朝暮扯了一扯岳烬之的袖子,小声问道:“又是你们家的产业?”
岳烬之笑意盈盈,老神在在,并不答话。
待到四人稍作安顿,姚不平便带着叶篇迁在外敲门。原来是想出门转转,问岳烬之两人是否一起。
宁朝暮想了一想,觉如今毕竟是初来乍到,又离赏药大典着实没有几天了,却依旧对这次盛事两眼摸黑毫不知情,总得出去打探打探才好。便拉上岳烬之,与姚不平二人一同出门了。
如今时辰尚早,楼下街道两侧小商贩吆喝声繁好不热闹。宁朝暮女人心性发作,磨磨蹭蹭看了好一会儿,零碎买了一些吃食让岳烬之拎在手里,这才在叶篇迁看怪物一般的眼神之中接着往前走。
门前这条街名为云起街,东西向延伸,算得上是条主道。再往前走便入朱雀道,便成一个南北交叉的十字路口。顺着朱雀道往北行,高门大户林立,确是这块地域有身份地位的人家所住的地方。再往北,那便是各个衙门道口,五脏俱全。
四人的目的地丰邑王家便是这朱雀道旁最为气派宏伟的一所,门前左侧台阶下横着一张案台,有一写字先生端坐在后,执笔而书,案前零碎几人,交下名帖,领了些东西离去。
宁朝暮四人也依样过去,问清楚此处确是赏药大典的报名之处,便与岳烬之、叶篇迁两人一起,也交上了名帖。待到文书先生登记完毕,将先前发予旁人之物同样发给了三人,稍加嘱咐几句,便也让他们离去了。
四人一行离开王家府宅,便原路返回,到云起街上寻了间茶馆,探探消息,消遣消遣时间。
入座,点了一壶花茶几碟当地吃食。茶馆之内的说书先生正拍着惊堂木讲着一出荒古时代横天之祖凌天剑客与蝶花谷沢水仙子荡气回肠的情仇往事,宁朝暮拈着雪片糕边吃边听得津津有味,叶篇迁却冷哼一声,直道:“都是些欺世的小家之言。”
叶篇迁一句话,让宁朝暮登时火冒三丈。如此一出爱情史诗在他口中却成了欺世之言,当下便欲拍桌子理论。
姚不平姚先生看情况不妙,便急忙开口道:“宁姑娘,篇迁,岳老弟,你们方才报名之后那先生不是交给你们一些文书吗?不如看看到底写了些什么。”
如此转移了宁朝暮的注意,散去了聚集而来的火药味。
写字先生所给的是一封大的纸套,将纸套打开,内有大大小小四五份文书。最上一封是写字先生登记完后末了放入其中的,是报名之人的登记入场凭证。下面一份是整个赏药大典的时段安排。再下一份便是这次赏药大典王家所能拿出来的彩头单子。剩余的便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招揽之词。
岳烬之粗粗看了一遍,将文书装回纸套之内,喝口水润了润,便说道:“这次王家所办的赏药大典,与曾经有史可考的几次并无太大差别。王家在这几个月之内,向世间有名的宗门世家都送去了请柬,再加上我们这些无归属宗派的散人,目测这次来人定然不会少。”
叶篇迁看过之后随之点头,说道:“岳师叔所说不错。我记得离现在最近的一次赏药大典是在十五年前,由北苍皇室所办,声势浩大,绝非玩笑。看来这次,我的确只能见识见识世面,不敢有所求了。”
说罢,桌上便陷入了略有几分沉闷的氛围。
片刻之后,眉头紧锁的宁朝暮开口问道:“这赏药大典……究竟是个啥?”
叶篇迁听得此问题,并不回答,只是略有不屑的瞟了一眼,便目不斜视,自顾喝茶去了。岳烬之笑了一笑,回道:“这赏药大典,你不曾知晓也并不奇怪。不知道从何时流传下来的规矩,以十大奇药之一作为信引,所持之人便可与百晓楼接洽,筹备赏药大典,以达成自身的某样与医道或是药道有关的诉求。起先这一条律只在宗门之中流传,百年之前便延伸至世间众人,却也流传不远。”
宁朝暮听得目瞪口呆:“如果这样来说,那岂不是要乱套了。这药一家传一家,一人传一人,那还不得乱套吗?”
岳烬之无奈一笑,眸子之中透出隐隐的宠溺:“哪有这么容易。首先,赏药大典的信物虽是十大奇药任一,却一循环之内不可重复。其二,这一大典的时间周期是十年。满足了这两个条件之后,才能联络百晓楼召集举办。另外,举办之人不同,规格便也不同。曾经就有一平民书生,为救其妻发起这赏药大典。因他手上只有这一株奇药,别无旁物,便只引得十几人前来。”
之后便零零碎碎地又说了许多有关这赏药大典的典故历史。
“原来如此。”宁朝暮边听边点头,若有所思。
姚不平与叶篇迁二人也听的仔细,岳烬之所说虽少,却简明条理,有些也是他们也不曾知道的。待他说完之后,姚不平大笑一声,接着说道:“我老姚也是长见识了,岳老弟真真是博学多才。”
岳烬之听之一笑:“姚老哥此话羞煞我也。只不过是门派之内流传下来的一些听闻,算不得什么。小暮自小对这些接触不多,我稍微给她讲讲罢了。倒是让姚大哥与叶公子见笑。”
又坐一会儿,四人看天色已暗,便结账起身准备回去了。
茶馆两侧有三两乞丐在行乞,宁朝暮见此心中不落忍,便从钱袋子里摸出一些铜板挨个分了,被人一阵感恩戴德。她摇摇头,叹了口气。虽自己心善,却知晓这是众生百态,怜悯也是没办法的。之后便招呼岳烬之三人,继续往恒隆客栈去了。
待走至恒隆客栈门口,宁朝暮脚下却被一乞丐抱住,登时吓的魂飞魄散,紧紧扯住了岳烬之的手。一侧姚不平看到这幅情景,伸脚便想把人踢开。却被回过神来的宁朝暮赶忙拦住了。
她颤抖地蹲下身子,摸着乞丐的手。这双手苍白却满是灰尘,在贴近手腕处有一颗朱砂痣。宁朝暮的眼泪夺眶而出,满面尽是不敢相信却悲痛至极的神色。她伸手握住乞丐的手,乞丐慢慢抬起头,两人目光对,皆是两泪涟涟。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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