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他说是的。
他说的话和皇后与我说的一样，什么国家大事，为了百姓，不得不娶，望我明白。
我心中难受，试图理解他，我不断地安慰自己，身居高位有很多的不得已，且这是国家大事，我怎可任性胡来？
可是没用，再多的借口也无法叫我不难受，仿佛有一只长着长指甲的手扣住我的心不断地拉扯。
我忍着泪，抬起眸子对他道：“我就是不识大体，既然你未遵守承诺，我也不必继续留在宫里了。”
我转身欲走，他忽然抓住我的胳膊。
我想得到，他无非就要说他有多爱我，多舍不得我走，或者直接恐吓我一顿，拿出他至高无上的权利来压制我。
他是皇帝，他想要一个人并不难，可我不愿，我一定要与我所爱的人站在平等的位置上。
我已决定，无论他说什么，解释什么，我都不会心软，若是他真的要威胁我，我也宁死不从。
我望着他，很久很久，他才声音沙哑地开口：“阿紫，帮帮我。”
我冷笑一声：“皇上有什么难处，世间多得是人愿意帮你，何必是我？”
他苦笑：“邬国狼子野心，朝中宦官把持朝政，我不忍心叫两国百姓生灵涂炭，也不忍心诛杀护我多年的内臣，朝中内外皆道我从政无为，可没有人知道我的难处。”
他又将我拥入怀中，滚烫的泪滴落在我的颈上，他呜咽道：“阿紫，我看过你为我写的话本，全天下只有你一人如此了解我，我若是没了你，我就什么都没了。”
我的心越发难受，我心疼他，但我也不想委屈自己。
倘若我这次委屈求全，那以后北国再送来个公主，赵国再送来个公主，他不是次次都要收下？
我小儿性，爱吃醋，这样非把自己气死不可。
他越发紧地抱住我，道：“阿紫，我需要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他堂堂帝王，在我面前居然如此卑微。
我心口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也许我没办法离开这座深宫了。
十五
皇上怀疑邬国公主别有居心，让我去照顾她的起居，顺便监视她。
她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初次见我，她便赏赐了我一盒珠宝，我怕若是不要，会引起她的疑心，便收下了。
她入宫的当日，皇上便宠幸了她，那一夜本该是我当值，但我寻了个借口没去，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望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后半夜时，我忽然听见门响了，我以为是同住的宫女回来了，便立即闭上眼睛装睡。
那人却轻手轻脚地走到我身边，伸出手在我的脸上轻轻摩挲。
熟悉地触感传来，我猛地睁开眼，看了看他，又转过脸去，嘴硬道：“皇上这个时候不应该躺在德妃娘娘身边吗？到女官房中来做什么？！”
他抱着我，见我还不理他，索性半个身子都贴在了我身上，在我耳边道：“阿紫，我心里只有你。”
我呵呵冷笑：“我若哪日和个侍卫共度春宵，回头告诉你我心里也只有你，只是身子睡了不少人，你开心吗？”
“你……”
我能听出他语气忽然就冷了，可我也不怕他。
我虽然因为心软答应他留在宫里帮他，但我的气可没消，今日又是他和德妃的好日子，我岂能给他好脸？
他依旧抱着我，我挣脱两下，没挣开，便随他去了。
他抱了很久很久，直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才松开我，起身离去。
外面的人是德妃，她应当是醒来没见到皇上，所以找出来了，我听见她声音，很是温柔：“皇上，你方才去哪儿了？”
“睡不着，出来走走。爱妃身子弱，快回房躺着吧。”
我闭上眼，半块枕头已被我的眼泪打湿。
好一个爱妃，好一个身子弱。
殷怀卿，倘若你我还有在一起的机会，我定要好好揍你一顿。
十六
德妃入宫两个月，就怀了身孕。
宫中嫔妃皆来探望她。
大概是宫中女子有钱，而我是个爱财如命的俗人，所以我对进出咸福宫的东西特别上心，每一件都在心里掂量个价格。
我发现这位异国来的德妃娘娘还真是会做人，别人给她送什么，她就用更好的东西还回去。
这番做派真是大气豪迈，后妃更喜欢来探望她了。
宫里不少人知道我和陛下的关系，可这么久，我却还是个女官，为德妃做一些杂事。
不少后妃在咸福宫里看见我，总要嘲讽我两句，今日便有两个嫔围在我身边嘲笑我。
一个扭捏作态，道：“楚姑娘这身宫女服可真是英姿飒爽啊。”
一个捂嘴低笑，道：“可不是嘛？楚姑娘也就穿宫女官的衣裳好看，若是穿妃嫔的衣裳，可就显不出这么好的身段了。”
女官为了行动方便，宫服是量身裁制的，而妃嫔的衣裳为显示高贵和风貌，多数是宽宽大大。我不想与她们计较，便笑道：“二位娘娘若是喜欢，下官给二位娘娘准备两件？”
我越是淡定，她们就越发觉得不畅快，其中一个没脑子的居然伸手推我，还骂道：“你还以为皇上非你不娶？我告诉你楚蔚紫，你在皇上心中已经没有位置了！”
我没料到她居然会突然做出这种举动，往后踉跄了两步，此时身后忽然有人扶了我一把，接着我便听见德妃柔和的声音：“二位姐姐，阿紫是陛下派来教我学习黎国礼仪的，算是我的老师，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二位姐姐不要与阿紫计较。”
其中一个妃子拧眉冷笑道：“德妃娘娘，你别被她骗了，这人可是宫里出了名的狐狸精，骗陛下将她带进宫来，曾经还哄得陛下好几个月没有才宠幸后宫各嫔妃。”
另一人道：“是啊，在宫外做的就是抛头露面的活计，如此上不得台面，也不知道陛下看中了她什么。”
德妃笑道：“既然是陛下安排的，就一定有陛下的道理。”
她这句话倒叫那两个人面露一丝不安。
皇上对我的态度暧昧不明，她们还是忌惮的。
她们俩走后，德妃回到正殿，吩咐她从邬国带来的宫女，道：“你将昨日皇上赏赐的两匹蜀锦，分别送给这两位姐姐吧。”
那宫女小声嘀咕道：“还送？入冬以来，娘娘自己都没钱做新衣裳了！”
德妃无奈地笑了笑：“那二人在我这儿受了气，若是回头记恨我，可就不是两匹蜀锦能摆平的了，你去送吧，我还有从邬国带来的衣裳，可以应付过冬。”
那宫女不敢再忤逆主子，只是走到我面前时，恨恨地瞪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