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见凝,风雪见盛。
极北雪原的雪,是不停的,万年不停。
“走吧。”几乎快要坐成雕像的夜聆依站了起来。
舒缓悦耳到令风雪都为之静宁的琴音戛然而止,凤惜缘收了手中的琴。
不是朝别,却也是名琴。
木青、莫尘也站了起来。
夜聆依微微抬头“看了看”西北的天儿,沉默着把凤惜缘抱了起来。
真心觉得这人自打神魂受损后,就愈发的矫情了。
等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还得弹个琴。
虽然琴声的确好听。
夜聆依眉心微动,灵力罩瞬间消失,她把他往怀里让了让的同时,一只清俊的手也拉住了她的斗篷帽子。
旁边被风雪糊了一脸的两个人默默对视了一眼,又默默低下了头,各自紧了紧怀中冰凉的的刀和剑。
那一根白色长毛不知何时出现在空中,有一根丝状的紫色灵力自夜聆依腕间飘出,绕着那根白色长毛开始游穿勾画。
一座紫色的空间之门以那白毛为基点,缓缓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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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寒柔嘴角噙着冰冷的笑步步迈进了冰砌的雄伟大殿。
“无知的人类,凭她也想进我雪界,做梦!”
“还是王英明,把那几个人类耍得团团转。”冰砌的台阶下,有少女的声音答。
冰制的华丽王椅上,一身冰蓝色瑰丽长裙的女子旋身而坐,细看下,除却眉目间满布的威仪,那精致的五官,赫然便是那位雪族公主!
只不过,她眼下却是与人类女子一般无二,那一身长毛早已不知去向。
“王,您此次行事,还是太过冒险了些。”
天光早已全隐,冰砌的大殿顶上有着无数的冰灯忽然亮起,照出了下方的情形。
那冰阶之下站着的一众臣子模样的人,竟都是人类的模样。
开口的,正是最前方的一位老者。
“冒险倒是无妨,只这一番辛苦,却又是白费了。”雪寒柔一张俏脸儿上满是霜寒,眸光在阴影处,忽明忽暗。
“公主此言差矣,公主如此大费周折的相邀,本座又怎可让公主的一番心意付诸东流。”
这声音不大,但却清晰的传到了大殿之中每个雪族人的耳朵里;这声音不含威严,但那生而自带的绝对贵族气息却压得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沉。
这声音很清冽,清冽如甘泉,让人能想见这说话人眉宇间的清冷;这声音很淡然,清淡如白水,让人能想见说话人眸中对于世间万物的不在乎。
雪寒柔霍然站了起来,满是惊骇的目光落在了冰阶之下、正中央的过道位置,一动不动。
那里,有一扇紫色的空间之门。
夜聆依此人,真的是顶适合存在于黑夜里的人。
同样的皇宫大殿,却不同于天陨皇宫里昏黄的烛光,在这冰砌的大殿,光是煞白的,因而也就衬得她的肤色更显苍白。
雪色的发,紫色的眸,黑色的衣,金色的面具,以及怀中白色衣服的谪仙人,就这么站在那里,轻易站成了世界的中心。
雪寒柔目光冰冷的看着冰阶下的四人,握紧了袖下的双手,缓缓坐了回去。
“阁下可否告知,几位是如何进我雪界的。”
“劳公主带路。”夜聆依微微颔首,那一根白色的长毛无风自动,飘向了冰阶上。
雪寒柔接住了那长毛,目光更冷了些。
夜聆依抬眸扫视了一圈,旁若无人的走向了紧挨冰阶的大殿右侧,取了一张贵妃榻,放下了凤惜缘,自己亦就势坐下,当然,是被人暗中拽的。
目前看来还有不少事要谈,而她是能懒则懒。
逍遥王爷撑着玉臂,自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好,手自始至终没从他家夫人腿上挪开过。
“不知公主盛情相邀,所为何事?”夜聆依垂眸盯着凤惜缘的手看,不知第多少次的感叹这双总是黏在她身上的爪子生得实在太好。
“阁下何出此言,你我今日之前,似乎并未见过。”雪寒柔有那么一瞬的震惊后,再度恢复了冷静。
“公主,何必。”夜聆依仍旧没有抬头看人。
隐匿是雪族另一项得天独厚的本领。虽说他们就算真的全力隐藏她也能发现,但之前那种情况,委实太刻意了些。
雪寒柔是故意暴露的,目的,想引她进雪界,却不知,是为何。
雪寒柔的表情不太明显的僵了僵,她沉默了片刻,挥手。
下方的一众文武大臣见状呼呼啦啦的就跪下。
夜聆依微微一惊,灵力还未发出,耳上便已覆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清俊玉手。
她偏头,见美人含羞带怯的一笑,醉了清风。
这人……啧。
“臣等告退”
众人稀稀拉拉的退了出去,夜聆依耳上的那双手却是慢条斯理的一路缠绵着下滑,好一会儿才回了原位。
“绝医大人,当真有勇且谋。”雪寒柔冷哼一声。
夜聆依微微挑眉,果然是认得她的,那么……
“阁下此来之因,本王很清楚,也乐意为阁下解惑。”雪寒柔沉声道。
夜聆依注意到了她的自称,但注意并不等于在意,她何时承的位,与她无关。
“愿闻其详。”
“阁下莫急,在此之前,本王还有一事想请阁下相帮。”雪寒柔道。
“本座没兴趣。”夜聆依复又垂下了眸。
“那阁下是不想得到答案了?”雪寒柔冷笑一声,拂袖之间,语气笃定。
夜聆依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复又低头,淡声道:“问出答案并非本座的打算,那是你以为。本座的方法,简单的多。”
雪寒柔似是愣了一下,她整了整衣袖,靠回了王座的椅背上,无所谓的道:“那不知阁下可能告知?”
夜聆依同样漫不经心的拂了拂衣袖,抬头,迎视雪寒柔,语气,说不出的散漫:“很简单,杀人就好了。”
大殿里的气氛一下凝滞,那群大臣是出去了,但这殿里殿外不知多少的暗卫,但此刻,这些暗卫已快要成明卫了。
雪寒柔目光一瞬森寒,冷笑连连:“阁下以为,本王的子民,是那么容易屈服的吗!”
“公主误会了。”夜聆依的声音里一如既往的不带情绪,“本座说了本座的办法是很简单的,可让人屈服是件麻烦事,所以本座不会那么做。本座重新表达一下,本座的想法是:杀光就好了。”
这么一句话落,大殿中本该死寂,但凤惜缘一声天籁般的轻笑,却将之生生冲淡。
可不是这个理儿吗么,人都死了,哪儿来的什么边疆不宁。
这气氛奇诡,但那一袭黑衣的人儿,却不觉自己的话有多不妥,看够了某人的手,又开始转暮离。
寂静不知持续了多久,雪寒柔不自在笑道:“阁下说笑了。”
“本座从不说笑,起码,对你不会。”
寂静,再一次笼罩。
也不知沉着脸静默了多久,雪寒柔忽然从王座上步步走了下来,提起裙角,盈盈一拜:“寒柔年轻不知深浅,多有冒犯之处,还请绝医大人见谅。”
夜聆依微微挑眉,差点就要喝一声彩。
这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和夜家那小子倒有的一拼。
“公主多礼。”对于谦和的人她也同样谦和。
“绝医大人想要的答案,就在这大殿之后,烦请大人移步,随我同往。”雪寒柔的话里听不出半分虚假。
夜聆依转头看凤惜缘。
“夫人早去早回。”凤惜缘笑得温文尔雅,俨然一派善解人意的“贤夫”相。
夜聆依轻应一声,抓住他欲要收回的手,把另一只手里凝出的冰球放到了他掌心。
他的火她不能带,她的冰却能给他。
夜聆依回头看了木青莫尘一眼,二人同时点头。
她起身,带了斗篷的风帽,对雪寒柔道:“走吧。”
清冷的人儿越走越远,凤惜缘把手中的冰球举到了眼前,似是想要透过这冷冰冰的表面看到内里火热的什么。
夫人是越来越在意他了啊,凤惜缘眉眼弯出的弧度煞是好看。
不过——
凤惜缘把手中的冰球放到了空中。
他更在乎夫人啊——
冰球悬在空中,周遭的空间慢慢有冻裂的迹象,凤惜缘轻啧一声,缓缓伸出手,点住那一片空间。
冻裂的趋势顿止,凤惜缘眉宇间更见暖柔,夫人的冰可是随了她了,到哪儿都是个麻烦。
木青站在一旁动了动唇,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虽然血月门上上下下都说他是个老妈子,但现在主子有了夫人,哪儿还用得着他闲操心!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