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会这样?”村长嘴唇颤抖,吓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浑浊的眼珠直直的盯着木制的阎王像,“阎王爷是……是有哪里不开心吗?”
给信仰的神上香,结果香却灭了,这事对于老一辈信迷信的人来说,无疑是非常不吉利的事情。如果不是陆泽修伸手拦了一把,恐怕这个年过半百的村长就要在他的面前颤颤巍巍的跪下了。
“应该不是。”陆泽修连忙扶住村长,他不是特别想要把香熄灭归结在他的那段心血来潮而吐出的话,毕竟阎王大人怎么看都不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
所以陆泽修决定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乱骗一通,“我看是这房间可能有哪里漏风……”他瞅了一眼牢牢紧闭没有留出一丝缝隙的窗户,面无表情的睁眼说瞎话,“可能是房间墙壁角落哪儿漏风了,把香给熄灭了。”
陆泽修安抚把村长爷爷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他又点了一根香,诚心诚意的插.进香炉,嘴上轻轻地说着,“阎王爷应该是不会‘在意’这种事的,他那么‘大方’的一个神,只要我们诚心诚意的拜祭,他‘肯定’就会接受。”
陆泽修把好几个字都重音读了,文字在嘴里绕了几圈,最后吐出,非常具有分量,大有一种如果香熄灭就给我等着的威胁意味。
村长的拐杖在地上敲着,愁云飘上眉头,“如果他要是不接受呢?”
陆泽修向后半退了一步,拜了拜,“如果他要是不接受我就只能……”陆泽修本想按照一般人威胁人那么说,说:我只能死给他看,但细想一下,觉得这件事事一点都不能威胁人,字在嘴边临时又都咽了下去,换了一种说法再吐出来。
“那么我连死都不敢死了。”
香安然无恙的在香炉中燃烧,点点火光,带出一缕青烟。
等了好一会那烟都没有熄灭的迹象,村长总算安心了,他捂着胸口,“小修,你过来扶我一下,我带你去看看你父母的遗物。”
陆泽修挑了挑眉,他还是第一次得知他父母有遗物这个东西存在。
村长领着陆泽修去了他的房间,村长一面咳嗽弯腰找包裹,一面触景生情的感慨道:“咳咳。还记得小修你那时候啊,就这么点大。”
村长给他比划了一下大小,“天天在这床上滚来滚去的,咳咳,偶尔滚过了,就‘啪’的一声摔倒了地上,但是又不哭,反而拍着手笑,当时谁见你都说你日后有福,咳咳,这么一看果然没错啊。”
陆泽修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一个从这么高的床上摔下来,摔得满脸灰又不哭,而是拍着手笑的奶娃娃形象,他皱了一下眉,莫非他小时候……脑子不太好使吗?
村长记性不好,在一个地方翻了许久也没翻到他的目标事物,他站起身,又咳嗽了两声,陆泽修连忙给他端了杯水,村长拿过来喝了,眯着眼想了想,“我好像后来放到别处去了。”
“您告诉我方位,我给你找吧。”陆泽修把水接过来放到一旁。
“嗨,你这小子又不知道,我自己去好了。”村长一挥手就拒绝了,又自己弯下腰翻找,不过这一次却找到了,他从衣柜最下层拖出了一个蓝色包裹装的东西。
这个村子都那么穷了,陆泽修的父母自然也不可能富裕到哪去,他父母留下来的自然不可能是钱财,而是一些书籍和日记,当时他们觉得陆泽修还小,加上有神婆的劝说,他们本来就决定等陆泽修成年之后再给他的,哪想到后来发生了那种事,陆泽修一去不复返,甚至还有永远不回来的可能性,他们都只能从陆泽修每年断断续续寄回来的钱,来推断出他现在的情况。
书籍都是些放了许久页面破烂的革.命类型的文章,日记是他母亲写的,从日记中可以看出,他的母亲是学过知识的,但知识水平不算太高,只能写些简短的句子,十个字里面能有三个字是错了。
日记写的断断续续,前半部分说的是他母亲和他父亲的相恋情景,多半在描述他的父亲的英俊潇洒勇敢强健,中间写的是他父母的相爱生活。虽然句子简短,但是一个虽然贫穷但满是温馨的家庭跃然纸上。
陆泽修眯着眼睛,翻到了最后一页上。上面写了一句话:我有孩子了,无论是女孩,还是男孩,都希望他能够健健康康的长大。
“那么接下来,我就带你去看看你父母吧。”村长领着陆泽修走出了他的房屋。
村长的小院前围着不少人,见着陆泽修就躁动了起来,忒有陆泽修出活动粉丝们激动的神态。
几个人直接冲上来说要把钱还给他,陆泽修这才明白为什么,肯定是他发红包的孩子们把钱拿回了家,家长一开始肯定以为是十块二十块左右,也没有在意,但细看一下,发现是一百块,那可就不行了。
村里面孩子那么多,陆泽修发的红包加在一起都上了四位数。在很多大他一辈人的眼里,陆泽修还是个当初全村喊着吃饭的娃娃,哪能让这么个娃娃发钱呢?
“娃娃,你每年寄钱回来就很不容易了,快把这钱收回去,外面大城市物价高,给自己买点好吃的。”婆婆把钱塞他手里,陆泽修不用细看,就能感受出手里捏的不止是一百块钱。
陆泽修哭笑不得,说实话当了明星这么多年,哪个明星没被人喊过宝宝?况且现在有些粉丝就爱喊自己男神叫宝宝。他能在人喊他“宝宝”时,温和尔雅地微笑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但是一被年长的长辈喊“娃娃”,陆泽修就明显地感受到自己hold不住了。
虽然这小名他用了快十八年,虽然除了村长说用正名喊他对他未来的前途有帮助外,全村人都喊他娃娃,毕竟泽修这两个字还是有点书面化了。他都快忘了一度被铺天盖地的“娃娃”支配的恐惧了。
不过陆泽修好歹在外锻炼了这么多年,三寸之舌不烂用各种邪门歪理将长辈们说的一愣一愣的将钱都给收下了,村长瞅着长辈围堵中有空隙,嗖的一下就拉着陆泽修钻了过去,一点也看不出他前不久还是个弯腰都气喘吁吁的老年人。
“从这走就是了。”村长带着陆泽修去了他们祖坟,并且把几个重要的人士给陆泽修介绍了一下,陆泽修尊敬地拜了拜。
他们走到了一个看上去有挖过痕迹的土地旁,村长回忆往事般说:“你母亲原来是埋在这儿的,后来……嗯,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就把她给埋到了别处。”
“就从这儿往前走。”村长给陆泽修指了一条路,“你母亲当初去世前就一直说要和你父亲葬在一起,但你父亲葬身于山崖,哪能和他葬在一起啊。只得把她埋在祖坟里了。”
“后一次迁坟,我们就顺好把她埋在山崖上了。”村长咳嗽了两声,他今天走的路有点多,精神就有些跟不太上来了,“你就从这一直……一直走,咳咳,就行了。”
陆泽修半扶着他,“村长,我自己去吧,你先回去。”
“那哪能……”村长先是拒绝了他,但转念一想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算了,算了,现在孩子大了也有不想给长辈看到的样子啊,你去吧。我在家等你。”
陆泽修不知道村长想到了什么,不过随其自然的应了他,“成。”
“晚上我想吃炖芋头。”陆泽修眨了眨眼睛,故意摆出卖乖的表情。“行行行都依你。”村长像以往一样伸手准备摸他的头,然而陆泽修却不是那个只到他腰际的小鬼头了,陆泽修只得低下自己脑袋,乖巧地像个小孩子。
村长站在原地看着他走,陆泽修看起来大方自然却一直在关注背后的动静,待村长开始颤颤巍巍的转身走后,陆泽修才假装不在意的半转身,关注着村长的安全,等村长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之后,陆泽修才继续往前走。
他以前不是个爱到处乱跑的孩子,什么地方都没有去过,包括这个山崖,不过,这个山崖从一开始就被村里的大人们列为“禁止前往”的地带,村里儿也没几个小孩子去过,去过的孩子身上都是带着其余孩子的羡慕的眼光和家长暴打的痕迹。
陆泽修几乎还没有靠近山崖就看见了山边的坟包,坟包堆的完整,看起来就像是在等待山下的人上来,陆泽修看了会,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地方,大概是什么的“鬼子”所需的避讳,他从小就被禁止去坟墓之类的地带,而陆泽修从来就懂事听话,大人不允许他去,他自然也不会去。
陆泽修上了香,拜了坟,然后看着下临无地的山崖陷入了沉思。
他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句话。
“想下去看看吗?”
陆泽修还没有反应过来,背后就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身子一轻,他就像只还没有学会飞翔的幼鹰般从山崖上掉了下去。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