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寻。”云殇清浅的唤着她,一如往昔的温润。那绵柔的声音,如他的箫声一般,教人心醉。
千寻笑了笑,却又垂下了眉睫。唇角的笑意瞬时消失无踪,她徐徐转过身去,“王爷怎会在此?如今过了宵禁,王爷不是该回府吗?”
“下午时分听得南心去了,本王想着今儿个夜里是你最难熬的时候,便与父皇恳请留在了宫里。本王一直等在太医院,谁知你来了又走,本王只好跟着你。”云殇走到她面前,那张云淡风轻的容脸上,溢出少许的担虑与怜惜。
羽睫扬起,千寻冷了口吻,“多谢王爷关心,千寻很好。”
语罢,她抬步欲走,却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真的好吗?”
她回眸看他,“在这宫里,好与不好何时重要过?”千寻掸落他的手,退后一步,“王爷有心,千寻感激不尽。左不过这世上生死有命,既然南心付出了性命,我必不会善罢甘休。不管王爷信不信,这笔账,千寻一定好好算清楚!”
“本王帮你。”云殇握紧了手中的玉箫。
千寻摇头,“王爷好意,千寻心领,只不过这些事情,本就不是王爷该沾染的。王爷只管做你的十三皇子,何必搅合进来。”
“你知道原因的!”他冲着她的背影喊。
千寻微微直起身子,“王爷,都过去了,何必执着。”
“你若真不在乎,何至于今日还耿耿于怀?”云殇轻叹一声,一步一顿走到荷池旁,就站在那边缘地带,“本王说过,没有就是没有,不管说多少次,不管你心中如何做想,那日你所见皆是假。”
“千寻对王爷只有崇敬,并无非分之想,是故王爷不必跟千寻解释什么。”她敛了眸色,却死死盯着他半只脚悬空的姿势。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千寻不说话。
他的脚又往后挪了一点点,千寻整颗心都高高揪起,“王爷……”
她顿了顿,低眉看着他越发悬空的脚下。
云殇依旧笑着,容色清浅,眉目如画。月光清辉,波光嶙峋,青衫明眸故颜如昔。
千寻盯着他,视线一刻都不敢松懈,却见他缓缓垂下双眸。心,陡然悬起,她忽然箭步上前,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将他从边缘拽了回来,“我信!”
因为她的拽拉的力道,云殇重新站在岸边,依旧用一种清浅的目光看着她的脸。低眉望着她紧扣自己手腕的玉手,云殇挽唇轻笑,“看到阿寻的眼里唯独本王一人,这种感觉真好。”
缩了手,千寻敛了脸上焦灼的神色,“我从未疑心过王爷,只是身份有别,王爷该知道千寻要的是什么。”
“过了除夕,本王会亲自送你离宫。”他握住她的手,将那支玉箫放入她的掌心,“以此为凭,你只管放心就是。”
“怕是不易。”千寻轻叹,如今她已经是锦衣卫的一份子,要走也轮不到云殇做主。怕是皇帝,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要楼止不放人,谁都没办法送她离宫。
云殇笑了笑,“本王自会处置。”
言罢,他的手照旧抚着她的额发,一如往昔的温柔。
“王爷该知道,南心死了,我必会为她报仇,否则绝不离宫。反正我这条命就在这里,谁有本事只管来取便是。而我,绝不会心慈手软。”千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冷冽。
云殇点了点头,“你这性子惯来如此,原有南心遮着,倒也无人看得出来。如今你只身在外,不想锋芒毕露也是艰难。”
“早知如此,千寻不会唯唯诺诺那么多年。早知会害了南心,我必一早就让那些个肮脏东西大白天下。不过现在,也不晚!”千寻冷了眉色,那神情,像极了很多年前的一个人!那个曾经不可一世,而权倾朝野之人!
他俯下头,在她的眉心轻轻一吻,“本王别无所求,好好保护自己,明白吗?”
千寻抬头看他,眼底的光带着少许无法言说的情愫。
当年也是寒冬腊月,她曾不顾生死的跳下荷池,救了那个几乎沉入水底的十三王爷。后来呢?
没有后来!千寻想着,她早晚是要离宫的,绝不会与宫里的任何人纠缠不清。
更何况,一个高贵如云,一个卑微如泥,是绝无可能的。
千寻不说话,看着云殇的身影缓缓走入黑暗里,渐渐消失无踪。
低眉望着手中的玉箫,千寻握紧了掌心,那种触手生温的玉质感让她心起涟漪。只是一想起南心……她整颗心又微微疼着。
南心的嬉笑怒骂在千寻的脑子里不断翻滚着,她仰起头看了看天边的月,羽睫垂下,在脸上落着斑驳的剪影。谁也不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她却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从来,她都是个意志坚定的,也是个……
有仇必报之人!
微微侧过脸去,千寻扳直身子,眸色微冷,嘴角徐徐勾起。
转身,千寻垂下胳膊,空气里浮游着异样的气息。她凝了眸,将玉箫别在腰间,而后握紧了绣春刀的刀柄。
狠狠瞪着不远处那个黑暗的角落,千寻眸色肃杀无温。
“我千寻言出必践,你有本事就躲一辈子,不然我就让你尝尝锦衣卫三百六十道刑罚的滋味!”她站在那里咬牙切齿,死死盯着黑暗的角落。
方才她与云殇说的那些话,就是对那个人说的。
“旁人不认得你,我却认得你。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体重一百四十,左脚大脚趾受过伤。与你交好的女子,身高一百六十公分左右,体重八十偏瘦,这身子怕是还没调理好吧,小产过后你们还敢这样恣意妄为,到底说她傻还是说你禽兽不如?”千寻冷了眸,寒了心。
下一刻,她忽然嘶喊着,“有本事你就出来杀了我!鬼鬼祟祟的算什么?只要我抖出去,你们谁都别想活!”
话音刚落,黑暗中陡然窜出一个黑影,冷厉的剑光直扑千寻而来。
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唇角微扬,平生一种发自骨子里的阴寒之气,宛若胜利者,更似成功的猎人,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猎物。
“你死定了!”她低吐着冰冷的字眼,看着那柄剑划破夜空直抵自己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