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彼时年幼,只是听父亲临终前提起过。少主的身上。有鬼王大军的地图。”上官燕道。
“什么是鬼王大军?”千寻挑眉。
上官燕摇头,“我也没见过,大抵只有上一代人才知道。”
千寻垂下眉睫,“你是说我爹?”
音落,千寻疾步快走。
及至木屋处,却不见千成的踪迹。桌案上摆着一个盒子,千寻急忙打开来,便是上次的那枚药丸,另外旁边还有一颗红色的药丸。
这是何物?
千寻从未见过。
盒子下还压着一封书信,字迹很清晰。是千成的亲笔。
上写:
丫头,爹走了。很多时候,爹觉得对不起你。
如果不是送你入宫,也许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若非发觉你入了锦衣卫,爹不会拿出那块玉珏。原本只是想着,物归原主,想着若楼止能发现你的利用价值。许是能保你一命。或者带着你去找鬼王大军,到时候任你统领大军归来,还能为你娘报仇。
只是爹没有想到,最终的结果。伤你太深。若所有的事没有开端,就不会有延续。
追根溯源,孩子的事,爹有逃不开的责任。
原就是上辈人的恩怨,却还是落在了你的身上。
原想带你出前一代人的恩怨纠葛,谁知你却越陷越深。陌上无双确实是为了鬼王大军而来,但他此生绝对得不到鬼王大军的控制权,因为他永远都找不到鬼王大军的驻扎地图。
而控制鬼王大军必须拥有鬼王令,便是你早前赋予赖笙歌的半块玉珏。
爹欠你的太多。能还的只能这么多。
这些日子,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虽非亲生父女,亦血肉相连。
盒子里的红丸便是忘尘水的解药,若你想要记起曾经的一切,如果你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去接受忘却的过往,爹愿意成全你。
爹会替你去漠北,找最后的流兰石,就当是爹送你的新婚大礼。
此生做得最错的一件事。便是不该让你入宫。
丫头,记住一句话:莫问前尘伤心事,淡看今朝得自在。
让你喝忘尘水,爹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这一次,爹把选择的权利,还给你。
千寻的手一松,书信缓缓飞落在地,眼底的光,寸寸黯淡下去,“爹说,要去漠北替我找流兰石,治楼止的蛊。”
上官燕垂眸,“大师伯很疼少主。”
“爹,从不欠我的。”她低语,望着盒子里的那颗红色药丸,“吃了这个,就会想起从前的过往。”
“少主决定了?”上官燕眸色微扬,透着几分欣喜。
千寻扭头看她,“有区别吗?”
上官燕一怔,不明所以。
深吸一口气,千寻“吧嗒”一声关上盒子,眸光有些乱,“但凡跟我有关的人,此生都在极力躲避锦衣卫,所以……我跟楼止有血海深仇?是不是?”
“少主……”上官燕缩了缩眼眸,“这个……”
“所以爹迟迟不愿我记起那些事。”千寻苦笑两声,转身朝着竹楼而去。临近门口时,她顿住脚步,“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做抱憾终身的事情。”
音落,上官燕看见千寻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她不知道千寻会不会吃那颗要,她也不知道千寻到底要做什么。她唯一知道的是,少主跟以前变得不太一样,话少了,人冷了,以后的心也会越来越狠吧!
只是这副样子,让上官燕想起了早年的国公爷。
陌上一族的传承,本来就是如此。
狠而无心。
夕阳西下的时候,千寻就在小厨房里做着精致的水晶玫瑰糕。
远远的,上官燕看见楼止缓步而来,刚想开口,却见楼止抬了一下手,便也没有做声,只是抽身退去。
他就站在小厨房门口,凤眸微凝,望着厨房内忙得不亦乐乎的千寻。
很多时候,他宁愿她忙一些。人在疲累的时候,容易忽略心里的伤。忙得顾不上去疼,忙得顾不上去想,可是安静下来之后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惊醒,而后默默拭去她梦中的泪,越发紧拥她微凉的身子。
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楼止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犹记得第一次她下厨,他也站在外头看她,那一身的面粉污渍,让他何等嫌恶。可是如今,他觉得有种平淡中的闲适。
蓦地,千寻转头看他,月色下的男子有种朦胧的美。从屋檐下洒落的银辉,悉数披在他身上,那绝世的容脸,有种高冷孤傲的脸部轮廓弧线。他艳绝的唇邪魅的勾起,一双轻挑的凤眸,犹如凝着漫天华光。
她打开笼屉,端出刚刚蒸好水晶糕,一身粉尘的站在他面前。
他勾唇,还是那一副嫌恶的表情,“你确定?”
“尝尝看。”她含笑。
见他依旧站在那里不动,摆出一副高冷的表情,一脸怀疑的盯着她的脸。千寻低眉环顾自身,脏兮兮的罗裙上,满是白色的粉尘。
大抵这厮的洁癖又犯了。
她抓起一块水晶糕,送到自己的嘴里,“毒不死。”
看她吃得痛快,他眼底的光渐渐的如月色柔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眼角眉梢晕开浅薄的笑意。修长的手,轻轻抚去她脸上的白面,“蠢东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锦衣卫如此亏待你,也不怕噎着。”
他指尖的摩挲,让她的眼眶不经意的红了一下,却还是笑得嫣然,“明天,我会回锦衣卫。”
他“嗯”了一声,而后魅惑轻笑,“百户长该尽职尽责,否则这锦衣卫章法何在?”
“还记得爷第一次见我,说的是要不要教我锦衣卫第一条大规。”千寻谩笑两声,“如今想想,爷当日何等不要脸,若是换做旁人,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使对着陌生女子动手动脚,打量着是要吃豆腐的?”
楼止嗤笑两声,凤眸斜睨她一眼,带着轻蔑与不屑,“作死的东西,本座与你戏耍是你的福分,真当身在福中不知福。换做旁人……”
他近前一步,低眉打量着她微扬的羽睫,温热的呼吸就扑在她的脸上,“本座会吃人。”
千寻剑眉微蹙,拽了他的手直接进厨房,“吃什么人,先吃饭吧!”
楼止的眉,蹙得越发深沉。
厨房油污重,他几乎是一脸的嫌恶的进门,而后硬生生被她按在凳子上。
那一顿饭,楼止板着脸,可是却是他们两个有史以来吃得最平静的一顿饭。因为是她亲手做的,就像寻常人家,妻子为丈夫洗手羹汤。
简单。
饭后,漫步桃林。
落叶缤纷的桃林,有月光清清浅浅的落下,并肩而立,只道岁月静好。
“锦衣卫暂时交给你,五天之内,必回。”他忽然开口。
月光下,千寻稍稍一怔,“为何?”
“找一个人。”他站在她面前,颀长的身影将月光悉数挡去。黑压压的影子沉沉的压下,有种无形的威慑力。下一刻,他直接扣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拎起置于桃树矮粗枝上坐着,这个高度,刚好能让她与自己平视。
千寻也不问,只是点了点头,他不说明白自然有他自己的考量。
沉默了良久,她才清浅的吐出一口气,“会不会有危险?”
他勾唇,魅惑众生的脸忽然欺近她,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下一刻,他附在她的耳畔低低的开口,“本座如此风华,自然是有危险的。你莫不是怕本座被人拐跑了……”
她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就不怕本夫人天涯海角追杀你吗?”
“心口不一!”他用力的戳着她的心口,“哪日剜了你的心瞧瞧,看看是红是黑。”
她忽然跳下来,一下子窜到他身上。
楼止顺势一接,恰当将她抱在怀里。
将头温顺的靠在他的怀里,黑暗中背着光,他没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却听得她微冷的话语,“曾经是红的,以后便是黑的。”
他冷笑,“没死透就行。”
语罢,缓步朝着竹楼而去。
她抬眸看他,皎皎月光,落叶缤纷,风过鬓间,有墨发随风而动。她垂下眉睫,深吸一口气,才有勇气去看自己被风吹乱的如雪白发。呆序休才。
发如雪,换不回。
韶华易逝,谁留恋?
她回头去看自己的白发与他的墨发被风吹起,相互胶缠的模样。
耳畔却传来他低冷的谩笑,“回头作甚?这世上若人人回头,岂非连奈何桥都踏破?回头太多,此生就回不了头。锦衣卫都指挥使夫人,纵使白发三千,谁敢多说半个字,便是与整个锦衣卫为敌。”
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千寻低低的笑着,“有你在,与天下为敌又何妨?”
他身形一顿,凝着她半晌,却还是没有开口。
及至进了房,楼止将她轻柔的放在床榻上,视线冷冽的落在案上的那个盒子处,依旧一言不发。
千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唇瓣微微轻颤,“如果我说我解了忘尘水,你会怎样?”
他低眉看她,不语。
她声音哽咽,“你会要不知前尘过往的我,还是……”
“寻儿。”他吻上她的唇,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又有什么关系,记得不记得,她都是他的女人,也只能是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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