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什么。”阙特勤一脸警惕的盯着放回。那戒备的眼神。就像盯贼一般。仿佛一个不留神。方回就能从他身上偷走什么似的。
“比如说。你那当大汗的爹到底什么意思。。”
“休想。”阙特勤一听就炸毛了:“想刺探我们突厥的情报。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方回叹了口气。幽幽道:“沒关系。我知道你不会说。我们那有句老话。叫先小人后。。说错了。是先礼后兵。刚才我请你吃饭喝酒。这叫礼。。我都请你吃饭喝酒了。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題。你都不肯说。这不是逼着我‘兵’吗。”
阙特勤的汉话实在不怎么样。他能理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却沒办法理解什么叫先礼后兵。直眉楞眼的看着方回发了好一会的呆。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你要对我做些什么吗。”
方回顿时乐了。语重心长道:“老阙啊。实在不行你还是说你的突厥话吧。我找个翻译就行。。这话说的。听着跟你邀请我对你做些什么似的。。不过意思也差不多。你要是再不说。我真得对你做些什么。”
这回阙特勤听明白了。脖子一梗。露出一脸烈士面对特务刑讯逼供前那种宁死不屈的坚韧表情:“我们突厥的男儿都是草原上的雄鹰。沙漠里的苍狼。是。。”
方回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沉着脸骂道:“少他妈废话。你是鸟是狗关我屁事。老子出來两个月了。家里老婆生了个什么我都不知道。都耽误在你们这破地方了。再问你一遍。说还是不说。”
“不说。”阙特勤哼了一声。脖子转成四十五度角。一脸准备慷慨就义的讨厌样。
“杨将军。去把秦歌秦捕头叫來。。”
。。
一炷香过后。秦歌拍着手一脸得意的从帐篷中走了出來。冲着方回秀眉一挑。把一个小本子拍在方回怀中:“成了。里面那家伙什么都招了。自己拿去看。老娘要去睡觉了。。记着啊。你又欠我个人情。”
方回颤抖着双手接住那小本子。跟杨东对视了一眼。两人中尽是惊恐。不由得同时打了个冷颤。
“太残忍了。”方回心有戚戚的看着秦歌的背影。这小娘们儿以前给他下的那点迷~药跟她用在阙特勤身上的手段比起來。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是啊。太残忍了。”杨东艰难的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牙齿打颤道:“我十六岁便从军。如今快二十年了。这审讯的手段也见过不少。啧啧。今日秦捕头这手段却是闻所未闻。残忍。太残忍了。。”
此时。一炷香前还一脸慷慨就义的阙特勤已经瘫软在地上。浑身上下吃穿了一条短裤。就像刚从水里捞出來一样。身上一点伤痕都沒有。人却是出气多进气少。一副弥留之际的样子。
沒有老虎凳辣椒水。沒有鞭挞炮烙穿琵琶骨。也沒有夹手指刺竹签。秦歌只是把阙特勤扒的只剩下一条短裤。然后绑在了床上。又给他喂了一种能让人保持清醒却浑身一点力气都用不出的药。然后。最残忍的事情來了。。狗尾巴草挠脚底。
方回一直想不通草原上为什么还会有狗尾巴草这一点。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阙特勤什么都招了。上到突厥未來十年的发展计划和兵力部署。下到小时候八岁才戒奶。十岁还尿床。招的那叫一个干净。
这不怪阙特勤。真的不怪他。甚至有那么一分钟。连方回都对他生出一股愧疚感。你能想象到这样的场面有多残忍吗。意识清醒。感觉敏锐。却是一动也不能动。让人用狗尾巴草挠着脚底板。连挣扎一下的力气都沒有。只能发出近乎是绝望的笑声。
总之。换位思考。方回很肯定自己绝对坚持不了一炷香。不。三十秒他都坚持不下來。除非他天生沒有痒痒肉。或者脚底板神经组织坏死。
“何必呢。何苦呢。”方回看着跟被一群流氓蹂躏过的少女。蜷缩着身体抱着膝盖躺在地上的阙特勤。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我都不敢招惹她。你能抗的住多久。”
阙特勤微微扭头看了一眼方回。眼神尽显幽怨和委屈。仔细一看。眼角竟然挂着两行清晰的泪痕。“饶了我吧。求求你。我什么都告诉你们了。”
“乖。别哭了。”方回拍了拍阙特勤的脑袋:“早就跟你说过了嘛。你非不信邪。。放了你可以。不过不是现在。你再委屈几天吧。”说完。给杨东打了个颜色。两人便出了帐篷。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方回就被一阵军鼓声和叫喊声吵了起來。迷迷糊糊的出了帐篷一看。只见密密麻麻的周军在突厥城与营地之间的空地上分成两拨。阵营分明的操练着。喊杀声震天响。隔着几里外都能听到。
见方回出來。头发虽花白。却尽显老当益壮的娄师德穿着一身盔甲。背后披着大红披风。对方回招了招手。等方回走近。上下打量了一番。朗声笑道:“方大人到底是年纪轻。收了伤只睡了一晚便无大碍。换成老夫。怕是最少也得养个十天半月才行。”
“老爷子。您就别臊我了。您才叫老当益壮啊。也别方大人了。您就喊我一声小子便是。”方回客客气气的对娄师德道。
平时沒溜也就算了。可在这位满头银发。七十高龄还披挂上阵长途奔袭的老爷子面前。却是不敢造次。
经过打听。方回才知道这位老爷子可不简单。你看他身材。。呃。身材圆润成这样。却是文成武就。朝中拜过相。战场领过兵的大能。更是前朝老臣。弱冠之年便中了进士不说。平契丹。破吐蕃。八战八捷。只要还沒混蛋到太过奇葩。想必都会对他敬重万分的。
娄师德闻言轻笑:“那老夫便唤你一声贤侄好了。”
方回哪能不同意。以娄师德的年纪。当他爷爷也不嫌小了。叫他一声贤侄。只差了一个辈分。他算占了大便宜。
“老爷子。您这是干嘛呢。”方回看向已经“交战”的两方问道。
“演习啊。”娄师德摸着下巴上浓密的胡须。笑着说道:“这个点子不是你出的吗。老夫虽然早已告老多年。却是时长能从怀英那听到一些朝堂上的事。那辽北边军平契丹。不就用了你这法子么。。索性闲來无事。便让他们操练操练。现在流些汗不怕。战时便能少流血。挺好的。”
方回愕然。闹了半天。合着这二十万大军是在演习呢。不过老爷子这思想也够超前的。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他都知道。
其实方回一直沒好意思告诉他。他当时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打仗的事他完全沒有经验啊。只能凭借超前一千多年的思维來出主意。演习嘛。说白了就是吓唬人的。能吓唬住固然好。吓唬不住那就再说。
冷不丁的。娄师德突然开口问道:“方贤侄。听闻昨夜你在那突厥右王阙特勤的嘴里问不出少东西。接下去该如何。可有主意。”
说起这个。方回便认真了起來。想了想。说道:“老爷子。如果那姓阙的沒说谎的话。契丹大汗确实沒有与咱们一战的意思。那左王如今也已经兵败。能不能囫囵个的活着还是一说。更别说再东山再起。”
娄师德哦了一声。问道:“那依你的意思。我们便可以将那阙特勤放回去。然后与突厥人谈判了吗。”
方回扬了扬眉毛。笑道:“谈判还是要谈的。。我也看出來了。皇上是铁了心要把突厥拿下。若是能不动刀兵最好。也少些人流血送命。不过嘛。。人还是不能放的。谁知道突厥人会不会突然翻脸。咱们人虽然不少。也都是精锐。可架不住这是人家的主场啊。”
“你这小子。倒是狡猾的很。”娄师德闻言大笑。虚点着方回道:“方法虽然下作了些。不过也不是全无道理。这打仗嘛。打赢就好。管他手段下作不下作呢。胜者王败者寇。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了。。你说的沒错。皇上确实是铁了心要拿下突厥。不顾古人云。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怎么打。那是我们做将军的來决定的。”
老爷子倒是明白人。
方回心里笑了一声。道:“怕是回去后朝中又会有人说三道四了。”
“管那些作甚。他们懂什么。”娄师德笑道:“这些读书人。一个个脑筋都古板的厉害。”
方回不由得失笑。提醒道:“老爷子。您不也是读书人么。”
“老夫可不一样。”娄师德摇摇头。道:“老夫是读书人不假。可老夫打的仗却是比他们多。自然比他们看的透彻。打仗又不是写折子。折子写不好还能重写。这仗若是打不好。可沒命再打一次咯。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不去计较便是。”
(九头鸟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