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是昨晚没休息好吗?”殷不在明知故问。
武惟扬瘫在太师椅上,眼睛下有一道青色的痕迹,要放在平时,他早就跳起来踢殷不在一顿,现下却只是偏过头,哼哼了两句。
军中的将领陆陆续续地来到营帐内,苏北秦正同高承平商量着什么事,一边说话一边微笑着走进来,抬起头便看见武惟扬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着痕迹地挑了一下眼角。
武惟扬立即挺直腰板,整理好凌乱的衣裳,轻咳一声道:“殷不在,昨日命你带人找水,如何了?”
“找到一条溪流,不过路程有些远,恐怕每日清晨便要让人驾车去拉水。”殷不在回答道。
武惟扬一手支着下巴,敲了敲桌子,“这事交由你安排,只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众位都知道此役难以取得全胜,可有何法子?”
众将领面面相觑,季百川率先道:“从昨日一战来看,精兵是精兵,然而无论是阵型变幻或是反应,都稍有欠缺,应当是赵齐川指挥问题,我们占据两边高山,若让将士从两端高山而下,对赵齐川左右夹击,两翼同时受敌,恐怕他处理不过来。”
高承平摇摇头道:“左右夹击应当出其不意,效果最佳,但凡有点头脑的将领,都知晓要防范于未然,更何况我们的优势太过明显,赵齐川不可能不增强两翼兵马,强取不得。”
武惟扬面上一派和煦的笑意,“左右夹击是个好法子,但承平说的也在理。”
众人一时不知武惟扬的意思,只得望着他,等候他接下来的话,但武惟扬并没有接下去往下说,只是问道:“林师傅,还剩多少硝石?”
林清堂是负责锻造武器的师傅,平时都只在冶炼房里忙活,今个儿也不知怎地突然被殷不在拉来说要商讨军中大事,他一个匠人跟一群武将坐在一块儿正浑身不自在,听得武惟扬问话,急忙答道:,“还有五大箱,若要做火石攻城,恐怕太少了。”
“那做鞭炮呢?”武惟扬双手比划了一下,“跟我们寨子里过年放的鞭炮一样,声儿大的隔山都能听见,能放个半刻还不停冒烟的。”
林清堂没想到武惟扬会问这个问题,他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竟愣在那里,连带的众人也瞪大眼睛,不解地望着武惟扬。
“林师傅莫慌,”苏北秦柔声道:“只消如实地回答主将的问题便是。”
林清堂低头呢喃着算了一下,答道:“大概能做七百多串吧。”
武惟扬点点头,“够了,你现在就回去做罢,我过两天就要用。”
林清堂飞也似的出去了,他是脱身了,留下一群还不知所以的武将。
“主将……”
一名小将的话还没问出口,武惟扬又转头笑嘻嘻地盯着他,“诶,听说你家以前是卖蓑衣的?”
轮到那名小将愣在那里,微微张着嘴,一脸茫然。
“那编蓑衣的手艺你还记得多少啊?”
武惟扬脸上的笑容叫人直起鸡皮疙瘩,小将抖了抖身体,仿佛在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还记得。”
“那正好,”武惟扬摸了摸下巴,“你去军中挑百来个人,要手艺好的,再去后山撸些藤蔓树叶,连夜编几百件蓑衣,我过两天也要用。”
余下的人谁也不敢轻易说话,生怕一说话便会被武惟扬派上奇怪的差事,武惟扬在众人脸上扫了一眼,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别紧张,都放松些。”
众人依旧正襟危坐,只是不断地用余光去瞄苏北秦,武惟扬待苏北秦宠爱有加,因而此时唯有推出苏北秦去挡刀了。
苏北秦无法,轻咳一声道:“主将,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
“唔,”武惟扬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天河百川你们俩去守山罢,那两座山攸关全军生死,若守不住山,你们俩也别回来了。”
“是,”江天河重重地点头,“若守不住山,我便提头来见。”
“不过不要跟他们起正面冲突,他们要是打上来你便防守,他们后退也莫要进攻,没有命令不得下山,”武惟扬叮嘱完,摆摆手道:“其他人先休息两天,除了军师留下,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心中虽有疑虑,但武惟扬不愿多说,他们也不便再问,只得回自个儿帐中等消息。
待众人散去,苏北秦才从稍远的地方坐在武惟扬身边,“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武惟扬神神秘秘地附到苏北秦耳边嘀嘀咕咕了好一阵,才退开来,笑着问道:“你觉得如何?”
苏北秦的眼眸一亮,语气却有些不确定,“能行吗?”
武惟扬往椅背上一靠,舒展开筋骨,笑道:“北秦素来比我会看人,不若你给我分析分析,赵齐川是个怎样的人?”
苏北秦沉吟片刻,“我未与他接触过,也未听过有关他的传言,实在不敢轻易下判断,只能稍作分析。鄂州城池易守难攻,就算后援不得当,以城内自给自足来算,也能撑个一两年,一般的将领都会选择坚守城池,但赵齐川却想半路截杀,却是个有勇之人,然而你又说他是仓促应战,便看出他准备并不充分,有勇无谋,且他此番行动,是听从奸相速战速决的命令,说明他过于急功近利了。”
武惟扬打了个哈欠,“我倒是觉得你分析的不错,他进攻时的路数也不怎么样,反应迟钝,人马调配不当,只有最后一招反击一反之前套路,令人眼前一亮。”
“你是说,那反击不是赵齐川所为?”
武惟扬顺势靠在苏北秦的肩上,眯着眼含含糊糊道:“应当不是,正因为忌惮这个人,所以才没有趁胜追击的。”
苏北秦的肩上一沉,他低头看了看,武惟扬竟以这别扭的姿势睡着了,说实话这睡相实在不雅,像个七八岁的孩子,嘴巴还微微张着,正嘟喃着几个模糊的词,细听之下竟然是食物名称,苏北秦听得只想笑。
天气渐凉,苏北秦倒想给武惟扬弄条薄被,又怕吵醒他,只得将他身上的衣物拉紧一些,武惟扬呓语了一声,抓着他的腕子拢到自个儿的袖中便不动了,苏北秦顿了顿,长睫微微下敛,轻轻地握住了武惟扬的手。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