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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狂奔,不知道按了多少次喇叭,闯了多少个红灯,到了明山墓园的时候,江一鸣习惯性的看了看手表,距离电话过去了二十分钟。
初媛的身边放着一束鲜花,另一边她父亲墓前放着的花还没枯萎。她安静的坐在那里,遥遥的看着天空,甚至没注意到江一鸣的到来。
江一鸣走过去,初媛像是条件反射的站起来,却突兀的落进他的拥抱里。他们曾经无限亲密,却从来没有过简单的拥抱,被人紧紧拥抱的感觉,好像刚刚崩溃的世界开始升起太阳,融化的冰川里扑面而来的生机,温暖的海水里漂浮着。
江一鸣吻了吻初媛的耳朵“我爱你。”
初媛轻轻推开江一鸣“你知道么?那时候亲眼看着父亲坠楼身亡,被银行追讨欠款,看着母亲错过手术时间拖到现在,最终没能挺下来……我以为大概生活就这样了。”
她的眼睛里重重光华“可偏偏遇见了你,我想过如果能早一点,不在自己最落魄,最堕落的时候遇见,是不是我在你心里就能不一样,不会被你当做玩偶一样,不会被你当做视财如命的女人……”
江一鸣沉默着,他觉自己曾经错的多么可笑,她就站在眼前,自己却没资格再拥抱她。
初媛的眼睛红红的,她在母亲下葬的时候哭过了,所以现在没办法再流出一滴眼泪。
“初媛,是我的错,如果你心里难过委屈,那我们就重新遇见。”
江一鸣微微笑着,他身后是漫天的晚霞,近乎粉色的光芒开始治愈着,初媛心里那一道巨大的呼啸着山风的伤口。
于是在初媛逛市的时候,江一鸣忽然出现,然后递给她一包牛奶,转身走掉。
在街角的时候,初媛会被迎面而来的每一个小孩塞一朵玫瑰花,路的尽头,江琛在那里耐心的问着“小朋友,愿不愿意帮叔叔一个忙?”
在每一个难熬的夜晚,初媛会收到一条短信“早点休息,我看到你的房间还亮着灯。”她来到窗外,然后看到深夜里同样亮着灯的停在她家门口的黑色商务车。
江一鸣要还给她九十九次遇见,让她忘记最开始的伤痕。最后一次遇见的时候,江一鸣单膝下跪递给她一枚钻戒,指环里面刻着jc两个字母,江一鸣的眼睛比钻石还要亮。
那是那一年寒冬里最美的风景,路上的行人为紧紧相拥的一对情人拍手叫好,他们身边摆放的玫瑰花在皑皑白雪里娇艳美丽,他们的笑容真诚而美好,如果时间能够定格,江一鸣会希望就是那一刻。
永远都不要变。
那一夜缠绵过后,初媛隐约现有些血迹,她瞒着江一鸣去了医院检查,更多的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果然像她预料的一样,她怀孕了,本来该高兴地时刻,医生却提醒道“我注意到你的心脏似乎有些问题,你的家里是否有心脏病史?”
初媛在紧张的进行一系列检查过后,终是陷入了绝望,检验单上清晰地表明,她遗传了她的母亲,先天性冠心病,而且即将要到潜伏期的末端,也就是病的时候。
二十几年前,心脏病的治愈率极低,手术治疗需要引进国外的治疗手段,价格昂贵成功率也不高。国内的治疗手段就是吃扩张血管的药物来缩小冠心病作时候的死亡概率和疼痛,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死亡。
医生说“打掉这个孩,入院治疗,如果留下这个孩,就要担负很大的风险,比如药物导致的畸形……”
“我的孩也会遗传我的心脏病么?”
医生推了推眼镜“很难说,如果是家族性的遗传病几率会高一点,但是不大。”
“我要留下这个孩。”初媛忽然间坚定起来“而且,不进行药物治疗。”
走出医院的时候,初媛几乎是以仓皇逃离的姿态,似乎背后是吞噬一切的黑洞。手中的手机还在不停地震动着,江一鸣正开完会从会议室出来,他看了看时间“喂,老婆,回家拿上户口本和身份证。”
哦,对了,初媛的意识从慌乱的状态里清醒过来,今天是和江一鸣去民政局登记的。初媛站在马路边上,阳光有些刺眼,却没什么温度,寒风,融雪魔鬼一般的抽离着她身体里的热度,一瞬间初媛冷静下来“江一鸣,我们分手吧。”
手里的咖啡杯应声落地,昂贵的地毯上溅上的咖啡渍,像是一张倔强的脸。
“初媛,我给你机会,重新再说一遍。”
“我们分手吧。”初媛轻轻叹一口气,然后挂了电话。
她不能再和江一鸣在一起,让他承受失去自己的痛苦,至少要自私一点,留下他的孩。
她离开市中心,找到一个不起眼的安静的小巷,然后开始了备产的生活。给一些布料场花花样,设计服装样式,甚至是做一些手工的衣服来维持生计,她不能刷卡,因为江一鸣会现她的踪迹。
心绞痛开始作,几乎每一次初媛都以为自己会痛死过去,可为了肚里的宝宝,她不能用一点药物,于是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
江琛出生的那一天,港城沸腾了,因为那天也是江一鸣的婚礼。
电视里甚至还有现场直播,江一鸣还是那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样,他身边的女人温婉可人。初媛抱着刚刚出生的江琛,在病房里笑着,流着泪。
那之后的七年,初媛的身体越来越差,即便开始服用治疗冠心病的药物也很难阻止死神的脚步,她亲手做的衣服足够江琛穿到十几岁,初媛想的很好,即便那时候江琛长大了,也就能保证自己不会挨饿受冻了。
无论有怎样的退路,初媛不希望江琛回到江一鸣身边,那样他就会现自己骗了他这么久的真相。
他会难过的吧,初媛想了想,也许他已经忘了。
爱一个人,爱到痛苦负担苦涩难过全部都想要自己扛下来。初媛摸了摸江琛的头,将自己随身戴着的戒指挂在了江琛的脖上“小琛不要怪爸爸,妈妈和爸爸都一样的爱你,早晚有一天,你遇到自己深爱的人,就会明白了。”
江琛七岁,他听不懂,但是他将这句话清清楚楚的记住,刻在骨里。
好心的邻居帮忙处理了初媛的后事,也是在明山墓园,她父母的身边。江琛连同他那一大堆可以穿很久很久的衣服被送进了孤儿院,邻居们没有留下初媛的钱,后事之后剩余的钱也一同交给了孤儿院。
院长给了他新的名字,小九,因为他是第九个孤儿院里的孩。
江琛不爱说话,和初媛的性格极其相似,小孩这个年纪正是爱哭爱闹的时候,可他却是安静的坐在初媛身边,看着初媛小心翼翼的画着花样,或者是做着衣服,在他的身上比量着。
他记得,那些衣服比他现在穿的大很多。
他记得很多,家里摇摇晃晃昏黄的灯,后来他走过很多地方,灯坏了的,他会给补上。
他记得妈妈说如果想她了,就看看天上,妈妈在云朵里睡觉。
他记得妈妈捂着胸口痛的冒汗,却还要拿着针线缝衣服,然后拍拍他的肚“小琛,小孩要早点休息才会长得高。”
后来是小七。
他记得的生命力为数不多的快乐,一个是妈妈,一个是她。
她和孤儿院里的孩不一样,会把自己破旧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甚至白。她的头长长的,编成辫。她很少笑,可笑起来就让人移不开眼。
她和自己拉钩,说好永远不离开。
孤儿院里巴掌大的院,和永远湛蓝的天,硬硬的木板床和小七纤细臂膀里的温暖。
江琛似乎找到了妈妈说的,等他以后就会明白的事情。
被江一鸣找回去的时候,院长送上了那些初媛亲手做的衣服“听说这是孩妈妈亲手做的,给小九带上吧。”
江一鸣接过,然后颤抖的手上落满了眼泪。
他一直在找初媛的踪迹,却始终没能现半点,她像是一个梦,在午夜马车离开,钟点敲响的时刻忽的消失了。
如果不是因为许蓓蓓倒在他的车前,而他出手相助,恐怕他永远都会被蒙在鼓里,永远找不到那枚钻戒,也永远不知道,初媛为他生了一个孩。
他的妻是个温柔的人,听他对她陈述了这些故事后,将江琛抱进怀里,自此视如己出。江母一直为自己一无所出愧疚着,如今也算是圆了自己的愿望,当然这也是江一鸣的愿望。
江琛自小懂事,唯独给人感觉冷淡了些,直到某一天,李叔报告给江一鸣,江琛的行为怪怪的。
比如去某个市买一大堆东西,比如莫名的像是跟着什么人似的从一条街走到另一条街。
再查下去,江一鸣现了我的存在。
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蓓蓓,小琛一直在背后默默地守护着你,而我在背后看着他。可惜我们都失败了,他看着你在爱情里挣扎,而我没能阻止他做出冲动的事来。”
江一鸣抬头看向窗外,冬末春初的天空是一片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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