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殿下,为师送你一件礼物。”李成明受宠若惊,这老货居然要送自己一杆这么棒的银枪,是良心发现了么?
要知道,武将中自己最喜欢的可是三国时的赵云,使的便是一杆亮银长枪,李成明还未意识到有何问题,见寇必安一只手拿手耍了耍,便下递一块塑料似的向自己递了过来,便傻呵呵地伸出手去接枪。
手刚接触到枪身,李成明便觉得有些不对,一股凉意从手上传入,让李成明头脑一清。
寇必安见李成明接住了,便笑着把手一松,李成明瞬间便感觉一股沛然大力自枪上传来,带得他向前一个踉跄,幸亏他即使松手,不然恐怕摔一个狗啃泥都是轻的。
咚地一声,银枪应声落地,李成明抬头怒视着寇必安,却发现后者脸上带着一副满意的笑容。“不错,不枉为师花了多年的俸禄。”
等一下,多年的俸禄,难道这杆枪真的是纯银的,我尼玛啊,银的密度是铁的三倍还多吧,难怪这杆枪沉成这样,怕是不止两百斤,这礼物真的太重,本皇子也收不起呀。
寇必安却不知他一个堂堂皇子竟在考虑密度的问题,笑道:“昨日去寻了家上好的铁铺,打了四五个时辰方才打成,这杆枪实在是件宝贝。”
寇必安说着满怀期待地摸了摸李成明的脑袋接着说道:“皇子殿下你要努力练功,早日将它拿起来舞将一番,为师便十分欣慰了。”
见李成明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着他,寇必安笑了笑解释道:“在殿下你能独力拿起这杆枪之前,每日的功课便是提这杆枪,为师会替你将枪的一头架在桌子上,另一头你拿着,待到你能独力举枪两个时辰的时候,为师再教你枪法。”
说完,寇必安不理目瞪口呆的李成明,自顾自捡起银枪,变戏法一般变出一支炭笔,在银枪中间靠前一点的地方画了一条黑线,将枪架在桌子上黑线对准桌子的边沿,回头看了一眼李成明。
李成明自觉地上前接过枪柄,有桌子借力确实轻松一些,但是李成明知道手不能抖,一旦柄的这头往下低一下,银枪马上便会滑向自己。
寇必安满意地点点头,和徐子牧并肩往大殿走去,徐子牧还特意回头笑着喊道:“殿下不要松懈啊,两个时辰,黑线的位置如果动了可是要加两个时辰的哦。”
李成明咬牙切齿地哦了一声,徐子牧听到后长声大小。
“七千八百九十九,七千九百,七千九百九十一……”李成明双手持枪,心中默默地数着秒,一下一下,不缓不急。
经过两年时间的锻炼,黑线已经滑到了银枪枪头的位置,对准了桌子的边沿。李成明眼前有些模糊,双腿微微有些颤着,汗水从额头,鼻尖,手指以及全身上下滴落,身上那件锦丝短打早就湿透了,汗水滴到青砖面上初时很快就消逝了,后来慢慢地,脚下的青砖也吸饱了,一个深色的汗水形成的圆渐渐成型。
这时已是天亮时分了,一轮通红而还没开始耀眼的圆日自东方天边慢慢升起,宫女们偶有路过的都会驻足观看一番,皇子殿下今年五岁了,怎么还是什么也不学,光学着一个姿势,白白浪费了最开始最宝贵的两年。
宫女们虽不习武,但是大唐武风极盛,宫女们在皇宫里也见了不少,知道习武最开始那几年最是紧要,力气嘛可以慢慢练,所以此番点评起这个号称天才的大皇子,大多都是惋惜的,当然是否真心惋惜,不得而知。
李成明全没有听见宫女们的指指点点,全副精神都用在和这杆银枪较劲上了。若是听见了,只怕心中又会百味杂陈吧。以他快三十岁的阅历,这两个老头看似凶残暴力,其实真的对自己挺好的,远的不说,单是这杆银枪便花去了寇必安大半辈子的俸禄吧?
可是闲来细想心中也有彷徨,自己到底算不算天才,就算是天才,一直在这里练这膀子力气真的会好吗?招式怎么办呢?
平日里宫女们的议论自己偶尔也能听到一些,多半都是同样也学枪的六斤天才武延基如何天资聪颖,四岁便将一杆木枪使得行云流水,内功也进展神速,前几日刚气凝丹田踏入了小星位,自此便算是真正的武人了。
平白背负了一个堪比太宗的天才之名,期望早已成了负担。幸亏自己是再世为人,不然恐怕早就三观不正了吧?
现在的武延基对李成明而言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而他最怕看见的,还是那个自己称之为父皇的男人又逐渐佝偻下去的背影。
虽然没有人责怪他。
筋疲力尽,模糊的视线里,悲伤,委屈,愧疚,潮水般地涌来,化作一滴眼泪,和着汗水一起滴下。
远处,两个老头负手而立,寇必安脸上依旧一抹笑意,徐子牧却难得的面上浮现出悲悯神色:“老寇,咱们这么做对这个孩子是不是有点过分。”
寇必安收起笑容摇了摇头:“这么多兵器,他自己选了枪,便再怨不得旁人。”
徐子牧闻言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甘露宫,刘皇后迤迤然自外面走进殿内,贴身侍女迎了上来,却发现皇后娘娘的眼眶红红的,忙询问道:“皇后娘娘,怎么了?”
刘皇后轻轻摇摇头:“没什么,刚出去走走却被沙子迷了眼了。”
侍女闻言便去取来铜盆和温水,小心地替皇后娘娘擦拭着眼眶。
心中默数到了一万八百,时辰也差不多到了,李成明咬牙向前一步,将手中长枪缓缓向前递出,平直中正。
等到银枪完全摆在桌子上的时候,仿佛所有的支撑都被撤去一般,李成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两眼一黑,缓缓向后倒去,只觉得倒地之前,一团暖风裹住了自己,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演武场上,徐子牧看着伏在寇必安背上的李成明,轻轻叹了口气:“苦了这孩子了,可谁让他生在如今的李唐呢。”
午后,李成明依旧和往常一样,按两个老头的传授缓缓吐纳,慢慢进入了一片迷人的空灵境界,这个时候外界的所有声音和扰动他都知道,却又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的他,听不见,看不见感觉不到外面的世界,整个人仿佛置身于自己的体内一般,感受着自己血液的流动,心脏的跳动,经脉,穴道,都如一卷立体画卷一般一一展现在他的面前。
渐渐地,他按老头们传授的口诀,将周围的气缓缓通过吐纳引导到任督二脉,奇经八脉,周身百脉,最后百川入海,缓缓归入丹田。
突然,他发现今日与以往的情形不同,先天之气流入丹田后不是立即散开,而是在丹田中粘在一起,形成一个米粒大小的小点。那粒小点在丹田中缓缓盘旋,将周围的气如盘丝一般盘到自己身上。
李成明陡然从内视的世界里惊醒,四下无人。在这里呆了五年,没有手表没有钟,李成明早已经练成了看日头的本事,走到窗前看了看,已经午后了,两个老头却不知道到哪去了。李成明心中有疑惑,却不敢贸然出甘露宫去找两个老头,试力那天那道冷冷的目光至今如芒刺在背,这也是他咬牙苦学的原因。
窗外蝉鸣不断,李成明正在烦闷焦急地走来走去的时候,却看见刘皇后从寝殿缓缓行了出来,连忙上去给母后行礼请安。
刘皇后看儿子如此烦闷,温柔地笑了笑,上前将李成明扶了起来,就这么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轻柔地往殿外走了出去,李成明有一种感觉,这个女人会一直这么温柔下去吧。
挥手让跟上来的侍女们退去,走到内院,刘皇后寻了张石凳子坐下,把李成明拉到身前,柔声道:“来,明儿,有什么心事给母后说说。你看你才五岁这么点大,就跟一个小大人似得,一副和谁苦大仇深的样子,谁欺负你啦?”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这个女人温柔的声音,李成明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般格外心安,也许真的是因为这一世的身体和她血脉相连吧。
听到她问起,李成明扁了扁嘴:“那两个老头儿,他们欺负我。”
刘皇后轻掩着嘴笑了一会儿,拿手指轻轻抚过儿子的脸蛋,含笑道:“没规矩,两位先生可都是你的师长呢。他们,他们对你虽然确实严厉了一些,但是都是为了你好啊。”
李成明突然想到一事,撒着娇上前蹭着母后的手臂,“母后,他们两个老头很有名嘛?为什么天后奶奶要把他们俩安排给我做老师呢?”
刘皇后笑了笑,目光有些出神地看着远方,摸了摸儿子的额头轻声说:“你知道吗?这个皇宫里只有四个大天位的高手,天后奶奶把两个都派来保护你,她真的很疼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