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大雨已经停了。雨后的太阳明媚而耀眼，空气中飘散着泥土的腥味，让一切看起来平静而美好。
斑驳的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亮堂堂的洒满一地。叶琛彻夜未眠地照顾唐素怡，可是一点也不觉得累。从昨日傍晚到今天早晨，他几乎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的女人，脑海中不断地闪过很多往日的片段。
有她高兴的，伤心的，生气的，或者是盛怒的，却从没有试过像如今这般虚弱。车祸中她虽然没有受重伤，可是医生说她轻微脑震荡，要醒来以后才知道是否会有后遗症。
虽然还在熟睡中，可是唐素怡却眉头紧皱，睡得并不踏实。汗水沾湿了她的衣服，叶琛打了一盆清水，用毛巾轻轻地擦拭她的身体。
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唐素怡已经整整瘦了一圈，叶琛抱起她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重量。温热的毛巾轻轻地落在她的肌肤上，从锁骨到手臂，然后是四肢。
叶琛擦得很细致，可是目光触及到唐素怡左手的手腕时，发现上面多了一条八公分左右的伤痕。他瞬间愣住了，呼吸再次停滞。那是一道小小的疤痕，看上去是刀片所伤的。
空气中弥散着一种窒息般的痛楚，叶琛突然扔掉毛巾，冲出病房找到了护士，急切地问道：“叶太太手腕上的伤口，是昨日车祸的时候伤到的吗？”
护士是一个中年大妈，会说中文，看着叶琛紧张的神色连忙跟着他回到了病房。她仔细地检查了几遍，才满脸抱歉地解析说：“伤口已经愈合了，应该是车祸前弄的。”
叶琛脾气暴躁地踢翻了一旁的椅子，失声吼道：“怎么会割伤了手腕？是不是康司杰弄得？他现在在哪里？”
“康司杰？是不是跟叶太太一起送进来的病人？他还在重症病房。”护士被叶琛的暴躁吓到了，他的脸色泛白看起来很可怕，就像随时要杀人似的。
叶琛的双眼迸出了怒火，不顾一切就要往门外走去。林全刚好准备进来，吓得身后的护士连忙求救：“叶先生说要去找那个男伤者……对……就是康先生！”
“阿琛，他现在还昏迷不醒，你想去干什么？”林全这几天总算体会到一个男人失去理智的疯狂，连忙拉住叶琛的手臂阻止道：“难不成你要去杀人？”
“他把小怡的手腕都割破了，这种男人不该死吗？别拦着我……我今天非要把他杀了不可！”叶琛不顾林全的阻拦，冲破阻碍就要往门外走去。
就在这时，一直躺在床上的唐素怡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声音，叶琛非条件反射般停住了脚步，往后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发现嘴唇果然在轻轻蠕动。
“小怡，你醒了？”叶琛前一刻还像匹嗜血的野狼，这一秒就恢复了冷静，快速回到病床前，把耳朵贴在唐素怡的唇边，柔声问道：“我是叶琛，别担心，现在没事了，你感觉怎样？”
可是接下来唐素怡所说的话，让叶琛原本欣喜的心情，瞬间被推到了地狱。
“阿杰，阿杰……我想喝水……”唐素怡的身体有点虚弱，可是费力地把手伸出来，轻轻握住了叶琛的手，低声重复说：“阿杰，我好害怕，你在哪里？”
叶琛屏住了呼吸，用一种震惊的表情盯着唐素怡逐渐睁开的双眼，发现她的眼神浑浊，正用一种迷茫的表情望向自己，低声问道：“医生，请问阿杰在哪里，我的未婚夫阿杰呢？就是跟我一起被送进医院的那个……车祸的时候护着我，伤得严不严重？”
一口气说了太多，唐素怡感到喉咙干涩得难受，痛苦地咳了几下，目光慢慢转移到叶琛的身上。她没有说话，眼神陌生得让他感到可怕。
一番莫名其妙的说话，让叶琛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原本嘴角勾起了笑容也瞬间消失。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紧紧地握住了唐素怡的双手，苦笑说：“小怡，看你都说了些什么傻话？我是叶琛，你的老公叶琛……我来晚了，很对不起，可是现在没事了，我已经把你从康司杰的手里救出来！”
站在一旁的林全也听到了唐素怡的话，连忙提醒护士说：“快把医生叫来！”
病房里充斥着诡异般的沉默，叶琛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温水，还差点把水杯打翻。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假装若无其事地把水递到唐素怡的唇边，温柔地安抚说：“先喝点水，医生很快过来。”
“别碰我……”唐素怡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满脸恐惧地把叶琛递过来的水打翻。
温水洒满了被单，叶琛连忙抽了几张纸巾擦拭，无奈地苦笑说：“没烫到你吧？”
唐素怡的身体下意识地往一旁挪动，用陌生的眼神盯着叶琛，嘴里还在不断地碎碎念：“阿杰在哪里？我要阿杰，你是什么人，别碰我……”
“小怡，我是叶琛……”叶琛不知所措地上前想要拉住唐素怡的手，可是她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拼命地拉扯自己的长发，脸上流露出的恐惧让人感到心痛。
“不，我要阿杰……我要阿杰……”唐素怡的右腿还绑着纱布，可是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用枕头护着自己的身体，尖叫声越来越大。“救命……不要……你不要过来……”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医生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手中还夹着文件夹。他是叶琛特意连夜从胡志明市特意请来的教授，是中越混血儿，中文说得很流利。
医生看到叶琛紧张兮兮地站在病床边，示意护士上前抱住唐素怡，低声劝说：“叶先生，请别冲动……叶太太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了，显示她的状态不是太好。”
悬在半空中的手颤抖了一下，叶琛此刻的表情混合着震惊和悲伤，却不敢继续自己手中的动作，犹豫了片刻，痛苦地收回了自己的双手，握拳狠狠砸在身后的桌子上。
“哐当”的一声，桌子应声倒地，吓得唐素怡往后挪了挪，紧紧地抓住了床头的把手，不敢再说话。
“什么叫做不太好？”叶琛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朝医生嘶吼道。
“阿琛，你冷静一点，等医生检查完再说。“林全眼看气氛不对经，连忙上前扯住了叶琛。
医生小心翼翼地往唐素怡的方向走过去，弯身露出了温柔和笑容，轻声问道：“小姐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现在你的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唐素怡露出了防备的表情，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中的被单攥得更紧。医生得不到回应，微微弯身半蹲在病床边，把自己的工作证朝她扬了扬，小声哄说：“我没骗你，真的是医生……现在可以告诉我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犹豫了许久，唐素怡才逐渐松开了双手，指着自己额头和绑着绷带的腿说：“痛！”
“好，现在先躺回病床上去，我帮你检查一下身体。”医生扶住了唐素怡的肩膀，示意她放松。可是她却惊恐地看了叶琛一眼，然后使劲地摇头。
林全压低声音，靠近叶琛小声说了一句：“阿琛，唐小姐的脑袋是不是撞坏了。”
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林全的小腹处，叶琛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闭嘴！”
“叶先生，要不你先出去等候吧？我现在需要帮唐小姐重新检查一下，她看到你在这里，情绪波动比较大。”医生终于忍不住朝叶琛无奈地笑了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滋味，叶琛的心就像蒙上了一层冷霜，把仅余的一些温度都冰封在内。他重重叹了一口气，颓废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忧愁和哀伤，过了很久才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说：“好。”
走廊里，叶琛把额头深深埋在双臂之间，心里有种说不清的绝望和害怕。林全把烟盒递了过去，提议说：“心里不舒服，就抽几口吧。”
叶琛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答应过小怡，会戒烟的。”
其实叶琛答应过唐素怡的事实在太多，但他从前总是很忙，有很多的借口和理由把她晾在家里。他曾答应过她一起回泰国探望她的养父母，还答应她要好好补偿蜜月……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早已亏欠了她太多，已不清楚何时才能偿还完。
“别心灰意冷，说不定是因为车祸导致脑震汤，她一时间想不起来。”林全拍了拍叶琛的肩膀，却发现自己早已想不到更多的安慰说话。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叶琛的身心疲惫到一种接近崩溃的状态。从海市到中越边境，他跨过了几千公里，才最终找到了失去消息的女人。可是她睁开双眼的时候，脸上流露出的那种自然流露出来的防备和陌生感，彻底让他心底的防线垮掉。
医生很快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看到叶琛愣坐在椅子上，轻咳了几声说：“叶先生……请你随我到办公室里去，叶太太的情况不太好。”
心中的怒火因为医生的一句说话，彻底从叶琛的心里蔓延出来。他倏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到医生的跟前，凶狠地揪住了他的衣领，怒骂道：“什么叫不太好？如果她好不起来，你们都得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