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初晴的手指有些凉,也有些无力,面对纪屿寒的劝说她陷入了沉思。
“我...”对于这个聂初晴很犹豫。
纪屿寒倚在床头,让聂初晴靠在他的胸前,手指间把玩着聂初晴肩膀垂落的一撮发丝,“你恨了他快20年,他也花了20年来求得你的原谅。可是人生中没有多少个20年能让你一直恨下去。”
聂初晴趴在纪屿寒胸前,感受他的心跳,他的话伴随着胸膛砰砰的心跳声撞击着聂初晴的耳朵。人生到底有多少个二十年呢?或许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聂初晴已经恨了第一个20年,霍绍庭苦苦挽回了20年,可是时间总是不经意间在人的脸上留下岁月见证的痕迹。聂初晴不禁想起那日在家门口的一面,他捂着心脏脆弱的样子,霍子晔一脸担心的样子,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这一刻,聂初晴只是觉得特别讽刺。
他明明有了优秀的儿子,他把最完整的父爱通通给了他的儿子,甚至为了他们母子不惜伤害她们母女,等坏事做绝再回头,真的能让彼此解开心结吗?
聂初晴深知,她做不到。
“他已经有了自己幸福的家庭,还来找我们干什么呢?”聂初晴闷闷地说。
“现在再幸福,可是不是圆满那也不算幸福。”纪屿寒答道。
聂初晴抬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纪屿寒没料到聂初晴会突然问他。
她点头,接着又往上靠了靠,把头完全靠在纪屿寒的胸前,“他们离婚的时候我才三岁,那时候或许什么都不懂,但也知道那时候开始爸爸就不能和我们住一起了。幼儿园、学前班,每当我对着大家说霍绍庭是我爸爸时,小孩子们总嘲笑我,说我谎话精。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不行,甚至,我曾去他家找他,却被挡在了门外。对于他来说,我和小夏就是他不要的孩子,难道真的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
聂初晴抚摸着胸前的玉兰花,隐隐得似乎能感受到妈妈给她带来的力量。
恍惚间,透过窗子,那边遥远的天际,妈妈似乎在微笑。
“妈妈,我真的要原谅他吗?”聂初晴喃喃,窗外阳光正好,灼热的阳光透过玻璃融进了她的眼底,眼睛一阵刺痛,她闭上了眼,阻隔了阳光,但眼角那抹灼热依旧还在。
聂初晴默默地对着窗户发呆,以至来自门外的敲门声由小变大。
等她完全清醒时,外边的敲门声似乎停了。办公室一半是透明的,即使窗帘拉了下来也能依稀看见里面的人影。聂初晴察觉自己失态,连忙站了起来走向门边。
啪嗒一声,门开了,正准备离去的人顿住了脚步。
他转了身,却看见眼睛猩红的聂初晴,连忙问,“你怎么了?”
聂初晴见到顾枫言,心中终归是还有些异样,她眨了眨舒缓着眼部的干涩疼痛。稍后睁眼,问,“有事?”
顾枫言点头,自从霍氏和纪氏达成了合作协议之后,由顾枫言带领的优秀团队在珠宝案期间都需在纪氏办公,这不是硬性规定,却对顾枫言来说是求之不得。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穿过聂初晴的身边兀自地走了进去。
聂初晴本想拦住,但公事为先也就放任了。
桌上放有先前聂初晴看过的娱乐报纸,她见顾枫言坐在办公桌另一面,走过去时就把报纸收走。
顾枫言也看见了报纸,这样一份全民性质的报纸报道了这样一则喜事,他怎么能不知道。
“要恭喜你妹妹了,孩子很像她,也很像你。”顾枫言说道。
聂初晴一愣,许是没料到顾枫言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却是一句恭喜。她平淡地回了句,“谢谢。”
聂半夏是她的亲妹妹,她的女儿自然会和聂初晴像那么一点,顾枫言想起报纸中小女孩幸福的笑容,手指不禁泛白。如果当年他没有离开,那么聂初晴一毕业,他们就会结婚,甚至也会有一个孩子。想到这,顾枫言开始暗暗后悔着。
聂初晴从桌上拿过一份珠宝设计稿,抽出初定稿放到顾枫言面前,“这是今天设计部那边送来的。”
珠宝设计一向都是纪氏的原创设计,这次,聂初晴和顾枫言要根据设计图去找寻更适合的方案。
“正巧,我也是想和你说这个。”顾枫言正色道。
聂初晴脸上浮现疑问,“你也拿到了设计稿?”
纪氏的设计稿除了内部人员之外,一向都是保密的,就算是霍氏那边也不能逾了规矩。就算是聂初晴自己所要原稿都必须经过总裁审批和签署一份保密协议。
顾枫言摇了摇头,否定,“我只拿到一份初定稿,其余的是霍氏这边拟定的广告方案。”
聂初晴松了口气,经历了前次的事件后,她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岔子,纵使这个人是顾枫言。
聂初晴从顾枫言手里拿过广告方案,一张一张仔细地看着。
顾枫言看她仔细的样子,不禁看入了迷,甚至觉得这个曾被他万般呵护捧在手心的花骨朵,如今已经成为了绽放的玫瑰。而这朵玫瑰的美丽却不是属于他。
聂初晴浑然不知自己在被注视着,她很仔细地翻阅着手中的资料,直到翻到一行,愣了一下。
“代言人是莫婧予?”聂初晴忽然眉心拧了起来。
顾枫言道,“是,怎么了?”
聂初晴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感觉,莫婧予来者非善。她很少从心底排斥一个人,可莫婧予却是其中的一个。资料上附上了以往莫婧予代言的抓拍照片,每一张都是美轮美奂。莫婧予强大的气场和高贵的气质,纵使隔着照片聂初晴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没,我就是问问。”聂初晴放下照片,接着又想起了什么,“没有其他人选了?”
顾枫言狐疑地看了眼聂初晴,只见她一脸得不自然,便说,“她是纪氏这边的御用代言人,纪氏珠宝一直都用她代言。这次也不意外。你觉得她不合适?”
聂初晴摇摇头,“她经验丰富,知名度深广,如若真是她代言也再好不过。只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顾枫言问。
岂料,聂初晴依旧是摇头,“我还没想好。”
“据说她是纪总这边定下来的人,如若你觉得她不合适,也是需要跟纪总商量。”顾枫言最后补了句。
聂初晴看着照片上光彩耀人的莫婧予,就像见到她本人一样,带给她巨大的杀伤力。
眼睛一阵刺痛,聂初晴揉着眼睛,略有些疲累地说,“就先这样吧,其他的等我把具体方案做出来我们再详谈。”
久久,顾枫言只是凝着聂初晴并未说话。
等聂初晴睁开眼时,只见顾枫言手中拿了一瓶眼药水。
聂初晴看着眼药水,略有些不悦,“你怎么还没走。”
“眼睛又疼了?”顾枫言拿着眼药水站在这,没走。
聂初晴淡淡地嗯了声,“老毛病了。”
这的确是老毛病了,聂初晴本身眼睛不是很好,夜间视力下降,白天有时候也会干涩疼痛。这是老眼疾了,小时候严重的时候会疼,可长大了这方面的问题又不知不觉好了些。
许是刚刚见了阳光的缘故,聂初晴这会又是疼了起来。
“你坐下。”顾枫言拧开眼药水瓶盖,说着把要起身的聂初晴按在椅子上。
聂初晴挣扎着想要起来,顾枫言这样的好心对她来说是抗拒的。
“别动,我给你滴眼药水。”顾枫言力气大,压着聂初晴的肩膀不让她动。
最后聂初晴顺从地任顾枫言滴了眼药水。
药水润了眼睛,也舒服多了,几分钟过后聂初晴张开眼睛对上顾枫言关切的黑眸。
这双黑眸早不如几年前那样的干净澄澈,现在多的是世故是沧桑,还饱含了一丝压抑。聂初晴仿佛要被眸中的黑洞所吸引,清醒之下立马转开眼。
“那个,谢谢了。”聂初晴有些尴尬。
顾枫言把眼药水合上放到聂初晴面前,“你总是忘记带这个。”
聂初晴惊地抬眸,是啊,她怎么会忘了大学时期的这段过往。顾枫言是知道她有这毛病的,只是自己丢三落四,最后也只有顾枫言随身带着眼药水,每逢在图书馆自习时帮她滴上一滴。
从顾枫言刚刚滴眼药水的熟练程度,聂初晴就知道他没有忘。总是那盒眼药水是新的,他们也回不去那段青葱的岁月了,青春注定是要用来怀念的。
聂初晴不会傻到再问顾枫言为什么会随身携带一盒眼药水,有些事不戳破总是好的。
她别开眼把眼药水还给他,“这个你收好吧,我的眼药水在我未婚夫那里,今早上来公司的时候忘记拿过来了。”
聂初晴刻意提醒顾枫言她已经有未婚夫,而他仅仅只是公司的合作伙伴。于公他们理应公事公办,于私他们已经是注定擦肩的陌路人。
这样的意思,顾枫言又怎会不明白?
他默默地收起眼药水,右手掌包裹着瓶身,用力一握,瓶身的棱角铬在了掌心的肉里,疼,真的很疼。
顾枫言吸了一口气,转身离了聂初晴几步,“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聂初晴起身相送,等拉开办公室门时,刚好看见从外边走来的纪屿寒。
顾枫言作为霍氏那边的代表,礼貌地对纪屿寒点了点头。
纪屿寒颔首,可目光却是落在他身后的聂初晴身上。
顾枫言站在一旁深感自己的多余,同时也看见了纪屿寒含情脉脉的眼神,一股无力和不甘又再次涌上了心头。
他沉了口气,手掌垂在下边握成了拳,“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着,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这时,纪屿寒快步走上,抬手抹去了聂初晴眼上的水痕,像是不解又像是讽刺地说了句,“哭了?”
纪屿寒嘴角含着深意的笑,不温暖,让人打着寒战。
“才不是,刚刚眼睛疼了。”聂初晴的脸被纪屿寒的目光审视得发烫,抬起双手刻意地拍打着自己的脸。
纪屿寒如鹰似得双眼看得通透,一眼就看出聂初晴的不自在,但也没点破。
只是转眼的好态度变得冷漠了些。
他推开聂初晴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发现里面光线太强,遂把窗帘拉上了些许。
聂初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在他拉窗帘时小心翼翼地靠在了他的后背。
纪屿寒的大衣上还透着一股寒气,上午他去了一趟外边,现在许是刚回来。
聂初晴使劲嗅着纪屿寒身上清冽的味道,鼻子哼哧哼哧地像一只小猪。这幅可爱模样逗笑了纪屿寒,他转过身,坐在聂初晴办公椅上,一手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滴了眼药水吗?”纪屿寒看着聂初晴通红的眼睛。
聂初晴立马点头,“嗯。”
可是纪屿寒扫了眼桌面,却没看见眼药水的痕迹。圈住聂初晴的手臂忽然间收紧了不少,对着她沉沉的说,“下次眼睛疼就去我办公室拿眼药水,办公桌下第一个抽屉里就有。”
聂初晴猛地抬眼,却不知打说什么,她看着他阒黑的深眸,里面闪着已然看破一切的光。
此时,聂初晴就觉得她像一个没有穿衣服的人,毫无遮挡地被纪屿寒看了个便。
于是她把头埋进纪屿寒胸前,额头顶着他坚韧的下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下次不会了。”说完直起身子亲了亲纪屿寒的下颌。
聂初晴做了个真诚的保证,加上主动的亲昵取悦了纪屿寒。他也没多说,只是搂紧聂初晴以动作做出了回应。
冬日温暖的阳光照在着间午后的办公室,两人难得惬意,聂初晴眯着眼,声音细不可闻地说了句,“以后我会离他远一点。”
许久之后,就在聂初晴觉得自己快要睡着时,仿佛听见一声温柔的回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