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焕扔下阻击的建奴士兵,亲率千余骑兵,在岳托的屁股后面猛追。
双方的士兵都没有时间吃饭喝水,连撒尿拉屎的时间都没有,马匹也是一路狂奔,得不到片刻的休息。
现在双方比的是意志。
岳托和建奴是在逃命,自然不会留下任何余力,但他们的马匹已经与袁崇焕的军队激战了半天,体力早已不堪重负,不断有建奴的士兵掉队,落到明军的面前。
杜文焕对这些士兵看也不看一眼,他们直接被明军骑兵的洪流所吞没。
但散兵也稍稍阻滞了明军骑兵的速度,刚才解决建奴阻击士兵的另一部分骑兵,也是渐渐赶上来。
太阳也不忍观看人间的喋血,终于没去了它的身影。
明军已经追赶了大半天,饥饿、饥渴、疲劳、闷热,困扰着每一名士兵。
“军座,天快要黑了,还追吗?”亲兵提醒杜文焕。
“追,岳托比我们更累。”杜文焕没有一丝犹豫。
“军座,天黑之后,就看不到建奴了。”亲兵的马匹丝毫没有减速。
杜文焕稍稍思考片刻:“没关系,建奴在我们的前面不远,我们可以循着马蹄的声音。”
“万一遇到建奴的伏兵怎么办?”亲兵还不放心。
“岳托就这么点士兵,还能安排伏兵?再说,后面还有我们的主力,他们不久就会来接应我们。”杜文焕一夹马腹,快速冲了过去。
亲兵不再说话,他的眼睛向前方看去,建奴的身影正没于黑暗中。
但建奴就在前面不到两千步的地方,马蹄声还是冲破黑暗的束缚,远远给杜文焕的骑兵指明了方向。
又追击了一个多时辰,建奴还在前面,距离并没有明显缩小,连杜文焕都要放弃了。
“军座,前面怎么有许多吵杂声?”亲兵在马上侧耳倾听。
杜文焕抬起头,朦胧的月色中似乎看到一座城堡的轮廓,城堡中还有微弱的火光,吵杂声就是从城堡的灯火处传过来的。
杜文焕放缓速度:难道建奴有伏兵?不像,如果是建奴的伏兵,他们应该隐藏起来,不发出任何声响才对。
“前面有城堡吗?”
“军座,不会是追到广宁了吧?”
“广宁?”杜文焕的血液一下子沸腾起来,一股气流从脚底直冲到脑门,“前面应该是广宁城,大家小心了,预防城中有建奴接应岳托。”
杜文焕给座下的战马加上一鞭,不一会儿,广宁城就出现在视野中,月光下模模糊糊的,但城头上有几束火把,还是能确定是城堡。
岳托已经逃到广宁城下,但正好不巧,城头上的守军是几名汉军士兵,他们根本听不懂女真的语言。
岳托的亲兵对着城头大骂,但汉军士兵同样听不懂,他们只能根据建奴的情绪觉得对方是在辱骂自己。
汉军士兵慢吞吞地点起火把,他们想看看来的到底是哪儿的建奴,然后好去向留守在城中的右梅勒额真忽鲁汇报,这就是杜文焕看到的火把。
城下的建奴也点起火把,好让城头的汉军士兵看清楚。
当汉军士兵看到岳托时,他们都吓傻了,不知道是应该立即开城,还是先去报告忽鲁。
他们还在纠结的时候,杜文焕到了。
黑暗中马蹄声更加急促、更加致密,显然骑兵的人数更多。
城头上的汉军士兵还以为是岳托的后军,正要去打开城门。
岳托长叹一声,大好时机就坏在这些汉军士兵手里,如果城头上的士兵早点打开城门,放他进去,依靠城墙的优势和城中剩余的人马,他完全可以阻击明军的骑兵的骑兵。
现在明军已经追上来了,如果岳托强行进城,那明军一定会衔尾进城,他已经失去了进城的机。
岳托拨转马头,向西北方逃去。
广宁城虽然是座方城,但方向却是倾斜的,岳托所在的南城门并不是正对着南方,而是正对着西南方。
杜文焕已经从南面压过来,他向东逃回盛京(今沈阳)的路线已经被切断,如果强行向东逃去,能否突围不说,他的士兵一旦会有较大的损失,所以岳托只能沿着城墙向西北逃去。
杜文焕没有看到城内的援军,胆子大了起来,又朝岳托衔尾追去。
岳托已经无法绕城而逃,只得继续向西北逃窜。
杜文焕追了一会,还是没有追上。
“军座,如果这是广宁城,那么西北方就是蒙古人的地盘,如果岳托得到蒙古人的援军,加上城内也有建奴的士兵,那是我军必会陷入包围。”一名初识地理的亲兵提醒杜文焕。
杜文焕一想也是,现在蒙古人基本上已经投靠了建奴,看到岳托落败,蒙古人资助他一些骑兵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勒住战马,停止了追击,“便宜岳托了,哎!要是后面的步兵跟上了,我一定追赶下去。”
两千骑兵在广宁城的西北方停了下来。
杜文焕不知道城中守军的情况,他不敢大意:“所有人都不能下马,左边的一半骑兵先行喝水吃干粮,不要吃得太饱,待会可能还有仗打,然后换右边的士兵喝水吃干粮。”
士兵吃饭的速度是很快的,况且他们又是极度饥饿,风卷残云般的解决了肚皮问题。
杜文焕向四面撒出游骑,特别是城门方向,又向后面派出数名骑兵,联络沈士强的主力。
一名亲兵骑马朝杜文焕走过来:“军座,我们就在这儿扎营吗?”
士兵们的身上都已经汗透,如果不脱下衣服休息,很容易生病。
杜文焕向广宁城看了看,他多想将广宁城包围起来,但他的骑兵数量太少,又没有火炮,城中的建奴数量更是不详。
“先安营吧,注意警戒,等士强来了再说。”其实杜文焕也知道,天已经黑了,外面地形、建奴的情况不明,就是沈士强来了,今晚也无法包围广宁了。
“军座,我们捡到了一面旗帜。”游骑已经回来了,士兵们都已经精疲力竭,必须不断更换游骑,让士兵们轮流休息。
“旗帜?旗帜有什么用?”朦胧的月光下,杜文焕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旗帜。
“军座,这可能是岳托的旗帜。”游骑白天追击的时候,就看到过这面旗帜。
“岳托的旗帜?”杜文焕接过来,就着月光仔细看了看,旗帜被战马踩出许多痕迹,上面还有两个小孔,“不错是岳托的镶红旗,你们看,这面旗帜呈五角形,中间是红色的,周围镶上白边。”
“军座,真的是岳托的旗帜?”游骑一阵幸喜,虽然没抓到岳托,得不到千两赏银,但捡到岳托的旗帜,多少也是一份功劳。
“是岳托的旗帜。”杜文焕缓缓点头,目光却是转向西北方,岳托连旗帜都丢了,说明他逃得非常狼狈,如果再追一程们也许就可以抓到岳托了,“都是该死的蒙古。”杜文焕低声咒骂着。
杜文焕突然想到,广宁城内还有建奴的士兵,岳托逃到城下后,还是如此狼狈,那城内的建奴一定不多,否则,岳托一定会与自己大战一场。
难道岳托吓破了胆?或者岳托已经疲劳到拿不动刀枪了?
杜文焕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城中没有多少建奴的兵马。
也许广宁就和宁远、锦州一样,岳托将兵马带走后,就剩下一座空城。
岳托逃掉的懊恼很快就被忘记,杜文焕已经在为明天攻打广宁城思考了,虽然他并没有什么攻城的器械。
大约半个时辰后,沈士强率主力步兵赶到了,他们在接应的士兵的指引下,找到了杜文焕。
“军座,岳托逃跑了吗?广宁城怎么样?”
“士强,你让士兵们先吃饭休息,我们去大帐中谈。”杜文焕先进了自己的大帐。
天放亮后,明军士兵被嘹亮的铜号惊醒。
“起床了,快出来吃早饭。”
早饭没有平日的热汤菜,士兵们只能就着热水吃干粮。休息了一夜,士兵们都褪去了疲惫,但没有抓到岳托,还白忙活了一场,大多数士兵的眼里都掩饰不住一丝的失落。
但士兵们很快就没有时间失落了。
刚吃过早饭,沈士强就传达了杜文焕的军令:“八千步兵,围住四座城门,两千骑兵,作为机动,在四面巡视,随时准备增援。”
步兵们都骑着马,分散包围四座城门,杜文焕和沈士强各领着千余骑兵,在四座城门之间慢悠悠地闲逛,顺便观测一下城墙,看看城内的防守有没有漏洞,是否可以直接攻城。
但是,他们都失望了,广宁城墙的厚实,甚至还超过宁远和锦州,这是大明、大金与蒙古科尔沁部交接的地方,以前的辽东军一再将城墙加高、加厚。
广宁位置的重要性,不仅辽东军知道,就是躲在深宫做木匠的天启皇帝,也是深知广宁是大明与蒙古联系的重要通道,当广宁失守后,天启皇帝极为罕见地主动召开朝会,议论辽东军情,更是将辽东经略熊廷弼、巡抚王化贞斩首,传首九边方才了事。
面对广宁的高墙,杜文焕没有任何攻城的器械,他只能望洋兴叹。
“军座,要不要立即制造攻城的云梯?”亲兵见杜文焕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城墙,一再对着城墙指指点点,以为他要攻城。
杜文焕摆摆手,“现在城内的情况不明,先等等再说吧!”
前面突然传来马蹄声响,数匹健马,扬着灰尘,朝杜文焕飞奔而来。
“军座,我们抓住了一名为建奴打仗的汉军士兵。”来人一手按住马背,从飞驰的马匹上跳下来,显示了不错的骑术,他一边施礼一边向杜文焕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