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桑阴沉着脸,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摇着头叹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亲家翁?”兀勒都赤瞪着血红的眼睛。
塞桑懒洋洋的,“奥巴大汗不是在信上说得很清楚吗?”
“哈日珠拉已经是我的儿媳妇,谁也抢不去-------亲家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兀勒都赤急了,如果连塞桑都站在皇太极的一边,哈日珠拉恐怕是保不住了,女人丢了没关系,再娶一个就是,但兀勒都赤不能容忍,他家的女人被别人深深夺去。
“什么意思?兀勒都赤,这次来的的是奥巴大汗的亲笔信,下次来的,恐怕就是大金国的骑兵了。”
听到皇太极的骑兵,兀勒都赤吓得一哆嗦,他咕噜着,然后是要求塞桑赔偿他的损失。
两人讨价还价,最后还是达成协议:塞桑以十头牛、二百只羊的价格,将哈日珠拉赎回。
哈日珠拉还不知道一切变故,她以为只是单纯的回一次娘家,她连自己的男人和孩子都没有来得及告别。
她骑着自己心爱的枣红马,内穿着红色的袄裤,外面罩上一件雪白的袍子。
白跑红袄,恰好映衬着嫩滑白净的脸蛋。
她跨着枣红马,来到塞桑的身边:“阿爹,我好久没骑马了,今天,我要尽情地放纵一回。”
“孩子,你要喜欢,就尽情狂奔吧!蒙古女人,本来就属于大草原的。”
“阿爹,那你追过来呀!”话没说完,她已经纵马狂奔起来。
“阿爹老了,哪里追得上你?”塞桑话虽然这样说,却还是一夹马腹,追了过去,他的侍卫们远远跟在后面。
太阳还没有落山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唐哈里可。
哈日珠拉一抖缰绳,跑在最前面,刚到府邸的大门,她飞身下马,大声叫唤着:“阿娘,我回来了。”
她娘听到叫唤,迎出了府门外,她看了看女儿的装束:“我儿风风火火的,到哪儿都是一支最娇艳的花朵。”
“阿娘!”
“孩子,跑了这么远的路,一定饿了吧?娘已经做好了饭菜。”
“我看看,阿娘做了什么饭菜。”哈日珠拉随着她娘来到后房。
在厨房的案桌上,除了蒙古人惯常的牛羊肉和羊肉白菜辣子汤,还有几样汉人的精致小菜。
哈日珠拉褪下红色的棉布手套,交给阿娘,她伸出葱白的手指,每样小菜都抓了一些,塞进口中,“阿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不知道阿爹会不会被阿娘迷死。”
“你这孩子!”她娘笑骂着,然后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哈日珠拉像孩子一样抢吃。
正式的晚宴只有四个人,除了塞桑夫妇和哈日珠拉,还有哈日珠拉的哥哥吴克善。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家人在一起就餐的气氛,其乐融融,哈日珠拉就像是未出嫁的小姑娘,连刀子都省了,直接用五指弯刀,恨不得将满桌子的美食,都塞进自己的嘴里。
她娘眉眼都是含笑:“这孩子,慢慢吃,别噎着,又没人和你抢。”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哈日珠拉用一块棉布,将沾满油花的小手轻轻擦了擦,又从胸脯拍到小腹:“阿娘、阿爹,阿哥,我已经吃饱了,阿娘做的菜,就是好吃。”她还夸张地打个饱嗝。
她娘的眼里就充满慈爱:“这孩子,不知道几时才能长大。”
塞桑却是定定地看着像云雀一样欢快的哈日珠拉,似乎今天才第一次看到这个调皮又有点娇懒的女儿。
哈日珠拉抓住她娘正拿着白馒头的右手,“阿娘,咱家也没什么大事,阿爹为什么将我接回来?”
她娘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对面的吴克善却是抓起一块羊腿猛啃。
塞桑似乎被马奶酒呛着了,扭过头去猛咳。
哈日珠拉发觉不对,她拽着她娘的手,“阿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塞桑看了眼吴克善,吴克善将剩下的半块羊腿一扔,“阿爹,阿娘,我也吃饱了,我先回去了!”
他不待回答,站起来逃跑似的去了。
哈日珠拉愈发奇怪:“阿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似的。”
她娘看看塞桑,“他爹,你就告诉孩子吧!”
哈日珠拉娇嗔了一声:“爹!”
塞桑又是咳嗽了一声,“好吧!我就说了,孩子,其实也不是坏事,那个……天聪大汗要娶你。”
“天聪大汗要娶谁呀?”哈日珠拉仰起小脸,看看阿爹,又看看阿娘,不知道她爹在说什么。
她娘握住哈日珠拉的小嫩手,轻轻摩挲着,“孩子,大汗要娶的人,是你呀!”
“我?”哈日珠拉哈哈大笑,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阿爹,阿娘,你们胡涂了,我已经嫁人了,我有自己的男人,也有自己的孩儿。”
忽然觉得不对,她爹和她娘,都不像玩笑的样子,再说,谁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
“阿娘!”哈日珠拉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长着一头长发的脑袋,拱在她娘的肩头。
塞桑低着头说了一句:“孩子,大汗是大金国与科尔沁的共主,嫁给大汗,也不辱没了你。”
“共主?”哈日珠拉逼视着她爹,她的两眼发红,已是盈盈欲滴,“他已经娶了我姑姑和妹妹,还想怎么样?”
塞桑赶紧“咕噜”了一口马奶酒,什么话也不敢说。
她娘却是异常坚毅:“孩子,你姑姑和妹妹,为了科尔沁,已经做出了表率……”
“阿娘……”哈日珠拉长嘶一声,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将头埋到她娘的怀里,“难道他是大汗,就可以随心所欲吗?”
她娘一边用手为她擦拭眼泪,一边抚摸着她的长发,“孩子,这都是命!”
“我不……”哈日珠拉伏在她娘的怀中,嚎啕大哭。
塞桑还要再说什么,她娘用目光阻止了他。
直到哈日珠拉哭累了,她娘掏出自己的汗巾,擦去她脸上所有的泪水,“孩子……”
哈日珠拉抬起头,泪眼朦胧的,“阿娘,我要再见见我的男人,见见我的孩子!”
“孩子,从里离开兀勒都赤家的那一刻,你已经是大汗的女人了,你再也不能去见其他的男人了,包括你以前的男人。”她娘的声音非常柔和,犹如儿时的催眠曲,“从此以后,忘了他吧!”
“我做不到!”哈日珠拉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唤。
“孩子,去了盛京,有你姑姑和妹妹照应着,你也不会受委屈。”她娘将哈日珠拉紧紧搂在怀中,还赔着落了数滴眼泪,有一滴正好滴在哈日珠拉的腮帮子上。
哈日珠拉伸手一摸,又抬起泪眼看了看她娘,“阿娘,别难过,我知道天聪大汗正如日中天,我只是舍不得孩子。”
她娘的眼泪更密了,“孩子,以后你还会为大汗生更多的孩子的。”
哈日珠拉伏在她娘的怀里,她要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就寝的时候,她娘将哈日珠拉拉到自己的床上,却将塞桑赶到其他侍妾的房中。
母女谈了大半夜,第二天起床后,哈日珠拉终于同意嫁给皇太极。
她娘立即组织人手,为哈日珠拉重新赶制嫁衣。
临出发的时候,她娘要为哈日珠拉更衣,哈日珠拉因为不是头一次出嫁,死活不肯换上她娘为她赶制的红色嫁衣,坚持要穿上蓝色的袄袍,只是在袄袍的外面,罩上一件红色的披风。
“克善,一定要将你妹妹平安送到盛京,亲手交给大汗。”哈日珠拉虽然不是原嫁,她娘还是陪了不少眼泪,在皇太极美女如云的后宫,不知道她将过得是否称心、如意。
吴克善向他娘保证:“阿娘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妹妹。”
“去吧!孩子,你妹妹就交给你了。”他娘一边挥手,鼻子却是一酸,眼泪霎时密了许多。
哈日珠拉什么话也不说,她轻轻跨上她的枣红马,在马腹上猛抽一鞭,像一道红色的闪电,顿时跑到队伍的最前面。
“阿妹,慢点!”吴克善骑着他的大白马,立刻追了过去。
越过广阔的科尔沁草原,数日后,济尔哈朗终于带着吴克善和哈日珠拉,回到盛京。
皇太极及时在大政殿召见了济尔哈朗。
“参见大汗!”济尔哈朗拜倒在皇太极的座前。
“快起来,济尔哈朗兄弟!”皇太极离开座位,托了把济尔哈朗的胳膊,“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回大汗,幸不辱使命,哈日珠拉已经带回来了。”济尔哈朗隐隐有一丝得意。
“奥?”皇太极让济尔哈朗在他的对面坐下,“塞桑的态度怎么样?”
“大汗,塞桑和奥巴,对大金国的敬畏,那是不用怀疑的,我一到达唐哈里克,他们就积极准备将哈日珠拉接回,耽搁了几天,主要是因为,塞桑家要给哈日珠拉重新准备嫁妆。”济尔哈朗心说,除了哈日珠拉,他们还送了一个索伦噶。
“那就好,那就好。”皇太极放下心来,“济尔哈朗圆满完成出使科尔沁的任务,现在我要兑现自己的诺言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镶蓝旗的旗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