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完盐水我和阿兴坐公交回去,进屋一看已经快一点了。
“阿兴,你真吃过饭了?”我又一次问他道。
“吃过了,路上买了两个包子。”阿兴回答我道。
“那能吃得饱吗?我这儿有方便面和鸡肉肠,你拿去再煮一点吃。”我翻出一包泡面和两根鸡肉肠递给他。
“好吧。”阿兴接过了东西,“我去给你烧水,你吃了药再睡。”
“嗯。”我答应着爬上了床。
吃了药我又倒头就睡,而且睡得天昏地暗,直到外面一片漆黑,手机铃声阵阵作响,我都醒不过来。
“喂,噢,她病了,发烧,今天上校医院挂盐水去了,不太好,一直睡到现在。”朦胧中,我听到阿兴接了我的电话。
“谁啊?”我慢慢探起身问道。
“利水哥。”阿兴回答我道。
“噢。”我又躺了回去。
阿兴听了一阵,突然对着手机大吼起来:“你要是不放心,这个周末你过来啊,看着她,她就去不了了!”
我一脸惊讶地看向阿兴,阿兴这是怎么了?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对利水哥发过脾气。
“自己听,他找你!”阿兴忿恨地将手机丢在我的被子上,然后转身出了我的房间。
“喂,利水哥。”我虚弱地接起电话。
“文,你病了,烧退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他很好听有磁性的声音。
“噢,好多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好像之前还没有挂过点滴啊。”利水哥的这句话一出,我瞬间有种想哭的冲动,他总是能号准我最脆弱的命脉。
“嗯。”我一时有些语塞,鼻涕都流了出来,慌忙抽了枕边的纸巾擦去了鼻涕和眼角溢出的泪花。
“跟你爸说过了吗?”
我破涕而笑道:“呵,你想我被他骂呀。”
爸若是知道我感冒发烧病倒了,一准是会对我一阵乱吼,怪我自己爱漂亮没多穿衣服,或是冷暖不知都不知道照顾自己。
“噢,那倒也是。”利水哥笑着说道,然后又恢复成往日说话的语气道,“文,我这周在忙一个新材料实验,暂时没有时间来看你,你自己当心点,有什么事就支使一下阿兴。”
“哥,你也太客气了,我又没怎样,一、两天就好了。”
“对了,这个周末的献血你不要去。”他突然用严厉的口吻对我说道。
“啊?”我很惊讶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我只跟阿兴和姜毅丰说过这件事。
“不许去!就你这身体,好的时候都不怎样,不要说这会儿。听到没有?我跟阿兴说过了,让他看着你不许你去。”
我随即联想起阿兴对他发火时所说的话语,原来是因为这样,阿兴才对他发脾气。可是这也没什么,阿兴为什么要发火呢?我一时有些困惑不解。
“不许去,听到没有?你若是敢去,回来看我不劈了你!”他在电话那头恐吓我道。
“噢,知道了。”听到他那句“看我不劈了你”,我就有点想要发笑,小时候听他说这句话比较多,长大了似乎没听他再说过这话。
“那就这样,等我忙完这阵再来看你,早点休息。拜拜。”利水哥说着挂断了电话。
“拜拜。”我也按了挂机键,握着手机坐在床上有些发愣。我想这辈子恋父情结我是不会有的,但恋哥情结似乎有点,至少利水哥打电话来,我会觉得很温暖。
第二天下午,我躺在床上睡得迷糊,朦胧中听见阿兴和别人的说话声,这语调似乎是姜毅丰的做派,我连忙挣扎着起身套了件绒线衫倚靠在床上。
“利水哥说让我买个水果罐头来看你。”一进门,姜毅丰就咋咋呼呼地说开了,“我就猜你肯定生病了。”
“水果罐头?”我笑着探头盯向他拎来的那两大袋水果,“那你是给我买了菠萝罐头,还是橘子罐头?”
“文,我发现你还真是好骗,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还真以为我买水果罐头,这都什么年代了?”姜毅丰说着把水果放在了我的桌上。
“买个水果罐头来看你。”这句话就是探望病人的意思,他当我是白痴没有听懂,我只是故意跟他闹着玩,姜毅丰这智商看来也不咋的。我扭过头,不去看他。
“怎么样了?”姜毅丰坐到我的床边,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又探了探我的脖子和后颈。
“你干嘛揩我油啊?”我对着他不满地瞪着眼睛,撅着嘴巴。
“就你?有什么油好揩的?”姜毅丰收回他的爪子说道,“还行。告诉你啊,我可是钦差、御用,知道吗?如果不是利水哥交代,我才懒得来探来摸呢!”
“切!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笑着对他说道。
“呀,最近还卖力用功写论文呢?”姜毅丰瞥见我桌上的一叠论文纸便顺手拿起扫了一眼封面,“《H264视频压缩编码帧内压缩方法的研究》,文,你论文竟然写这个?”姜毅丰见到论文题目的时候惊得下巴差点要掉下来。
“傻啊,阿兴的论文!他不小心搁这儿了。”
“我就想呢,你个经济学妹子怎么整这么高深的东西。”姜毅丰对我皱起鼻子说道,然后翻看起阿兴的论文内容,“不愧是高材生啊,这样的论文题目、论文水准,直接可以拿做研究生的硕士论文了。阿兴搞这个是不是弄了很久?”
“嗯,搞了很久。不过,他说很多方面他还要再完善的,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我如实叙述阿兴对自己论文的评价。
姜毅丰随即瞪大了眼睛说道:“天哪,咱阿兴真是让人仰视啊。就这样还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我的论文那可是天下文章一大抄的品种。”
我微笑着宽慰他道:“Metoo.”
待到二日之后的周日下午,我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不用再去校医院挂点滴,只须吃点药多喝水,注意休养就成。而利水哥终于在百忙之中抽了个空挡来看我。
“枸杞是前一阵刘俊琪在宁夏玩时带给我的,我把它放在单位里还没拆封,所以给你带过来。西洋参片是刚才路过华泰药店时给你买的。没时间给你买别的,就这些。”利水哥笑着把一包宁夏枸杞和一盒西洋参片从公文包里掏出来放在我的桌面上。
“哎呦哥,不是跟你说没什么嘛。你那么忙还特意过来,买什么西洋参片啊?”我把那盒神象牌西洋参片递还给他。
他朝我瞪了一眼,把我手中的西洋参片按到了桌子上:“别烦了,就是给你买的,等药吃完了就开始吃这个,好好补补,气色这么差。看你是‘苦恼囡’知道吗?还不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
原来是同情我啊!我的眉头一皱,心头稍有些不痛快。
“桌上怎么这么乱啊,书、药、什么乳液之类的瓶瓶罐罐全乱堆的?”待他交代完任务,这才突然发现我的屋子凌乱到让他无法忍受。
“病人也要有个好环境,才会心情舒畅,身体强健的嘛。”他说着走去推开了一扇南窗,“多通通风。上床上躺着吧,别杵在这里碍事。”
“噢。”我知趣地脱了珊瑚绒睡袍,上床钻进了被窝。
利水哥则开始利索地整理起我那一长条书桌:“我帮你把书都理在桌上,什么乳液、化妆水也摆在上面,其他的东西都给你收抽屉里了。药给你放在抽屉的右侧,空盒子就扔掉了。”
“噢。”我依然只能这么回答他。
不一会儿,我的书桌就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
“过几天我来检查,搞得再跟猪窝似的,看我不劈了你!”当他开始拿抹布擦拭我桌面的时候,他这么警告我道。
我笑倒在床上:“哥,估计你这么帮我理了之后,我许多东西都要找不到了。”
“怎么可能?!给你井然有序地理在抽屉了。”他回头瞪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身去冷笑道,“少在我面前吹你那个叫‘乱中有序’!”
看了他瞪我时的那个不羁眼神,我突然大有感悟:“哎,哥。我突然发现你还蛮像前一阵在播的《仙剑奇侠传》里的胡歌。”
结果利水哥直截了当地回了我一句:“是啊。你还说你爸年轻时长得像刘德华呢!”
我被他这话咽得都胸闷咳嗽起来。他这话的杀伤力绝对大于当年我说孟珏红像《蓝色生死恋》里的恩熙时,伊丽姐攻击我的话语。
“怎么了?”他终于良心发现地询问我道。
我立刻将被子蒙过头,不去理他。待我再掀开被子偷看时,他已经拿了把拖把进来,把这仅仅五、六平米的屋子仔仔细细地拖了起来。
男人干起活来就是充满魅力,看着他弯腰拖地的背影,我感慨地道:“好久没看到这样的场面了,见了哥干活的背影,让我有些怀念起我们家云弟了。”
利水哥继续卖力地拖着长书桌底下:“想想云弟也是可怜,在家尽被你压榨。”他这么说着,提起拖把走去盥洗室冲洗。
等他提着冲洗干净的拖把进来时,我坐直了身子对他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不能干吗?”
“因为有个太能干的弟弟!”利水哥头也不抬地回答我道。
“不是!”我摇了摇头,然后笑着说道,“你忘了?因为我上辈子是格格出身……”
“噢,是啊。有奴才伺候的嘛。”他接得很快,都替我把底下的话都说全了。
我偷笑了一阵,他是不是把自己比作成奴才?看着他又去冲了一回拖把,已经把这五、六平米的屋子拖了有三遍,还不厌其烦地继续辛勤劳作。这股做事的执着劲,让我看着有些唏嘘和感慨。
“哥,你看起来真不像80后的富家大少爷。”
“80后什么样?”他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将拖把拄在手中,扭头看向我道,“都像你这样?出门光鲜亮丽,家里搞得跟个猪窝似的?”
还未等我反驳,他随即清了清嗓子,蹲下身体拖起了床底:“富家大少爷若是遇上你这样的,都被逼成奴才了!”
我未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句高度评价我的话语,以至于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