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的“十一”对我而言是人生重要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我将成为某人的未婚妻。一大早,同桌梅子就已经到了我家成为我今日的“御用”。
“我给你准备了个小皇冠,再给你编些辫子搞些花样,一准会是个很清新的新娘子。”梅子边摆出她的家当边得意地说道。
“好啊,我相信你的手艺。”我对着镜子跟她说道。
“要不要给你佩花?”梅子边给我梳着头边问道。
“不用,又不是结婚,那么正式干嘛。”
梅子看了看我身上的衣裳笑着说道:“文,粉色旗袍很漂亮,待会儿我给你搞个水果妆,一准水灵!”
“嗯,我把我整个人都交给你了,绝对信任你,大胆地做吧。”
梅子眯笑着眼,麻利地开始给我编辫子、搞发型。
“梅子,你还当什么‘孩子王’,就你这手艺直接接管你妈的美容美发店好了,当个老板娘多好,还用去干那又累又烦的活!”看到她一会儿就把我的发型整出些样子来,我便朝她建议道。
“我也想啊,不过我妈说当老师挺好的,死活不让我辞职开店。等将来再说吧,不过,我觉得搞搞发型、化化妆挺开心的,比我在学校里见那一堆娃要开心多了。那个是闹心!”梅子特意加重了说最后一句的语气。
我暗暗偷笑了一下,问道:“哎,你跟季扬怎么回事?真saygoodbye了?”
“没怎么样,就是觉得日子久了,好像什么都变了。后来,我越来越发现我和他的三观完全不合。”梅子说得很轻巧的样子,但我知道那只是表象而已,毕竟两人相识了十年,恋爱了五年,怎么可能说分就分呢。
“没理由啊,怎么会三观不合?不是高三开始你们就一直‘神雕侠侣’的吗?每天他一早骑车来你家等你上学,晚上再一起骑车送你回家,他为了你每天要多骑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三观不合,你们那会儿每天骑车聊什么的?聊星星、聊月亮的?”我觉得梅子肯定是避重就轻地回答问题了,
“哎呀,别动。”梅子按住我的头,继续在我的头上忙乎起来,“反正我就是觉得他后来变了,我们会经常为些小事吵架,吵着吵着感情就会淡的。”
“吵架?有什么好吵的?”我心里一阵纳闷,从小到大除了跟利水哥有那么一次剧烈地内心冲突,我还没有跟他有过任何争吵。只是,若论起与……
我淡淡地回了她一句:“除了钱,还有什么好吵的?”
梅子冷笑了一声道:“是啊,我现在也这么想,但当时却不这么想。看来从小到大,文你始终都没有变。”
我淡淡一笑地回应她道:“是啊,我好像从来没有变过,但一定变过,只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唉,事实上是我觉得他后来变心了,没有像以前那么在乎我,在意我的感受,甚至有时他和别人出去玩都不带我去,以前他可从来不是这样的。”梅子感慨地说了真相。
我看着镜子里的她问道:“那他承认变心了吗?”
“他说他依然爱我,从来没有变过。”
“那就是了。”我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既然他亲口承认还爱你,别的还要紧吗?我只要确定他是爱我的,至于他曾经爱过谁,或是心里有过谁,都不重要的。”
梅子帮我插上银质的小皇冠说道:“文,你说爱情是什么?”
我笑着摆摆手道:“这个问题我来问你还差不多,我可是不懂爱情,也没有爱情的。”
“那还嫁什么人!”梅子故作生气地瞪了我一眼道,“是你的理解,又没问你世人的理解。”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我大四生病那年阿兴用嘴唇替我在太阳穴、额头探体温的场景,想到利水哥住院时阿兴递过来的那杯温热奶茶。我想起大二那年的生日贺卡信封里滑出的那张200元的联华OK卡,那年利水哥在村里的路上问我想不想出国。
“爱情,就是超越亲情的关心和牵挂。”还有割舍和成全,只是这最后一句是我不想说给梅子听的。
梅子帮我打理着后面垂下的两缕长发:“你就得了吧,什么都是亲情!耳环呢?”
我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首饰盒,梅子将它打开取了里面的珍珠耳环给我戴上。
“谁买的?”戴完,她开始品鉴起我的耳环。
我得意地回答道:“我弟弟。”
“怪不得!”她扁了扁嘴巴,取过化妆盒开始给我打底化妆。
云弟悄悄开了门,把头探进来道:“新娘子好了吗?”
“进来吧。”我闭着眼睛回答道,此刻梅子正在给我上眼影。
云弟仔细打量了我一番评价道:“还挺好看的。”
“那是。”我得意地一扬头,“中国版张娜拉!”
云弟听后直摇头,这小子也太不应景了。
“哎,姐。小春刚才问我,以后我是改口叫你嘉文嫂呢,还是称呼哥为姐夫?”
“神经!我可是你亲姐。”
“也是,我当时就回他说,姐在我心里早已是利水嫂了。”云弟一本正经地说道。
“蓝鑫云,你再说一遍?”我瞪圆了双目将一束凶光射向云弟。
云弟嬉皮笑脸地回了句:“利水嫂。”
顾不得梅子此刻正给我抹腮红,我随即一跃而起,追着要打云弟,他倒也识趣,连忙改口连声求饶。
当云弟双手抱头眯着眼睛讨饶地看向我时,我的脑海里竟联想到那个倒在血泊里的男人,还有在我没有回头的玉带桥上身后传来的那一声:“在我心里你早已是十四嫂了。”
我一直以为那场血腥杀戮的战争是利水哥在蒙古那一世身为小王子时发动的战争,其实是我错了。我分明能清晰地感知到,当小王子骑着一匹快马从身后抱起我远离他时,裹着素色巾帕的玉佩就从我怀里滑出,我绝望地喊着:“子敏”的名字,妄想抓住那零星半点与她有关的东西,但是……
我记得那是一场由大金人发动的战争,倒在血泊的云弟,我称呼他为子齐,耶律子齐。原来一切都只是自卫,原来大金和蒙古之战曾是那么惨烈。
我记得我们在大辽府里的花园里练剑,那时我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子敏当时还小,比我足足矮了一个头,但这个小妮子要强得很,剑剑都直逼我,搞得我反而落于下风狼狈得狠,子齐则站在一旁笑话我的不长进。
但是一年之后,当我回到蒙古部落再见他时,他却是以大金朝特使的身份出现,而我也不再是原来那个我,我惊慌得跌碎了手里捧着的物件,不止为他的卖国求荣,我知道灾难就要降临,我犹豫自己要不要救他。
黑夜,我拉着他绕过了重重守卫,帮他度过了“万壑之河”。我知道只要过了水,他就会是安全的,猎狗也无法追捕到他的气息。我逃窜在山路那头,我知道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
我被困在尼仑部的牢笼里,小王子来见我,他不会相信我是敌人的奸细,因为他还认得小时候的我。但是大可敦不会相信,她憎恶我离间了她和她的宝贝儿子,对她而言我就是一根毒刺。□□碗跌碎在地,我以为这就是我最后的结局,但是……,醒来发现原来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七王子正温情地望着我,我看到他的妻子同样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篝火冲天,我坐在神圣的宝座前,部落元老带着几乎所有的部落民众,跪倒在我的面前,一声“长公主!”从此,把我和他之间便隔成天堑。我看到跪倒一片的尽头,立着两个人,他默默转身消失在黑幕之中,另一个弱小的身躯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克里斯蛮塔。
接着就是在惨烈交战,我看到子齐倒在血泊之中,我知道他从来没有背叛,他在我心里永远都是英雄。小王子从我身后抱起了我,带我暂时远离这血腥杀戮。之后,就是一片黑暗,我想七王子带着兵马应该在那之后便没有生还,因为在那之后,我的记忆就中止了。
我激动地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云弟的脸蛋道:“我好爱你!”
这小子已经一米七几的个头,我不踮起脚尖还够不上他。我怎么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云弟呢?云弟不也是朝夕与我相处,日日守护我的人吗?
云弟嫌恶地抹了一把脸道:“少煽情了。省着点,待会儿留着给利水哥!”
我笑着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他便逃窜到门外去了。
梅子继续给我上着腮红说道:“你弟弟还蛮好玩的,小帅哥一个。”
“嗯。”我笑着点点头,不过我觉得他在蒙古的那一世更帅。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云弟他在大清那一世,在我脑海里仍旧只有过去的那一、两个画面。
十七阿哥允礼,我想一定是我尘封过对他的记忆,这中间缺少一个关键人物的出现,而那个人对我而言应该代表了伤痛。是十七福晋吗?为何我会对自己的堂妹没有丝毫印象?
我想她也许已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只是我还不曾认出她来,也许她会在未来的人生路口等我,只为了我们不曾结束的前缘。
“文,手机响了。”爸从门口走进来,把手机递给了我。
我一看是赵欣悦的号码便立刻接了:“喂,赵赵,到哪儿了?”
“在以前你接我的那个车站,可是我忘了要怎么走了。你们这儿乡下的路都差不多。”赵欣悦回答我道。
“什么记性啊你?好了,一会儿派云弟来接你。对了,干脆你再多等一会儿,看看其他人是不是也到了。”
“到了,到了。王子和小师妹都到了,就差红了。她说在车上,应该马上就到。”
“好的,我让云弟来。”说着我便挂断了电话。
“那我去跟云弟说。”爸说着转身准备下楼去。
我立刻起身叫住他道:“爸,让云弟带着手机。”
当我把手机递还给爸时,他转身来接手机的那一刹那,我突然看见爸满头花白的黑色头发突然变成了黄色的花白,身上的蓝色格子衬衫变成了一身铁色戎装,一个落魄老兵的形象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爸在这一世的脑子不太灵光,明明做菜的手艺还不错,但是小餐馆的生意却不怎么挣钱。因为在上一世果毅公为了自己宝贝女儿的幸福,追随十四阿哥征战西北,最后是落得个痴傻的下场。
“爸。”我轻轻抱住了他,就像上一世在“广福庵”门口见到他生还时一样的百感交集。
爸听出我的哭腔便说道:“好了,大姑娘不能这样。订婚可以不哭,这眼泪攒着结婚时再流。”
我觉得爸不懂我此刻的心情。我太激动了,原来我前世的有缘人真的一直就在我身边。而且,我觉得红当年没有说错,如果我染黄发的话一定会很漂亮。因为我已经记起上一世的自己就是留着一头鹅黄的秀发,承袭了祖上无比鲜明的外貌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