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动一时的婚事最终在勉强中落幕,且直到最后,也没有再如刚开始那般热闹喜庆了,之后的两三天更是成了街知巷闻的一段公案传闻。【无弹窗.】
金鑫向来是心如止水,对这些事并没有什么上心,日子照旧过得平和清简。
想起上次跟老太太说过要带两个孩子去看她,便挑了一个清闲些的日子,带上孩子回了趟金府。
老太太看到两个曾外孙,自是高兴得不得了,宝儿宝儿地叫个不停,因为金善媛婚礼上的那桩变故而产生的忧心也扫了许多。
崔英当时也在场,笑道:“小孩子长得真快,这才多久没见,又长大了不少,看这模样,越来越像将军和五妹妹了。”
乍听这话,金鑫心里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她静静地看着丰丰和蕾蕾,诚然,这两个孩子集合了她和雨子璟所有的优点,看着就是极俊俏的,但是,想着这孩子是她和雨子璟共同的孩子,心里莫名地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膨胀一般,满满的,很充实,还有微微的悸动,这是她过去从没有过的感受,既让她慌乱,却也让她心定,矛盾极了。
“说到子璟,出门有两个多月了吧?可有家书传来?”老太太问道。
“没有。边关战事紧,想来也没什么时间吧。”
“唉。本以为接下来就太平了,哪想又打仗了。也不知道这次又要打多久。”
“应该没那么快。”
老太太看了眼金鑫,很是担忧地道:“前些日子在何家婚礼上,你为了善媛出面打发九王爷的事情我都听你大哥和你大嫂子说了。似乎那九王爷对你的态度……”老太太顿了顿,斟酌了一番,没找到合适的说法,便索性就顿在那里,直接又说道:“他怕是要盯上你了。这几天没找你麻烦吧?”
“没有什么事。怎么说我现在也是雨……”金鑫本想说“雨子璟”,但是想了想,改了口:“是子璟的妻子,想来那个九王爷再怎么无法无天,也会有所顾忌,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的。祖母不必担心。”
“说是这么说,可现在子璟毕竟不在不是?”老太太哀愁地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要不,你这段日子在金家住吧。不管怎么说,你伯父、叔父和你兄长都在,好歹有个照应,不像是在将军府,也没个主事的男人,太危险。”
金鑫自然是知道老太太的担心,说道:“祖母的意思我懂。只是,我到底已经嫁出去了,动不动就回娘家,传出去也不太好。再说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总不能一直住在金家,直到子璟回来再回将军府吧?也说不过去。”
“……”
老太太听着,眼中的忧虑更甚,却没再开口了。
金鑫在金家待了一天,晚上还留下来,在老太太屋里吃了晚饭,这才带着两个孩子回将军府去。
一到府上,就看到朱管家面带忧色地小跑到马车前,轻声道:“夫人,你回来了。”
金鑫看朱管家脸色不太对,问道:“怎么,出什么事了?”
朱管家犹豫着,道:“九王爷来了,在府里待了快一天了。”
金鑫诧异,她出门出得早,听朱管家这样说,这人是在她前脚刚走后脚就到了,来得可真够早的。
“没打发走?”
“说了夫人不在,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但是他却也不走,执意地表示要等,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赶,就这么让他一直等到了现在。”
朱管家是知道那天在何家婚礼上发生的事情的,一看到白均来了,就暗感不妙,心里很是谨慎。
金鑫蹙眉,身后的子琴靠近过来,轻声道:“夫人,现在是晚上,将军又不在,他一个外人到咱们这边待到这么晚,又是来见夫人的,若传出去了,只怕对夫人的名声不太好。要不,咱们就不进去了,仍回金府,在那里过一夜再说吧?”
朱管家也点头:“夫人,子琴姑娘说得对。对方摆明了来者不善,现在去见他,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子棋在一边马后炮道:“朱管家,既然你能想到这一层,怎么方才不早点派人去金府给夫人传个信,非等到我们回来了才说?”
子棋年轻气盛,说话的口气也不大注意,有点冲。
好在朱管家知道她没坏心,也没计较,笑道:“我这不是没想到他会赖到这样晚吗?刚想让人给夫人传个信,就看到夫人的马车回来了。这事,是我的疏忽。”
子棋还想说话,被子琴一个眼神给拦住了。
金鑫凝眸想了想,正要说话,却看到门里,有人走了出来,定睛一看,正是那日跟在白均身边的贴身护卫。
她看了眼子琴,喃喃道:“看来,是躲不过了。”
既然已经被看到了,她便索性掀开车门,坦然地下了车。
那护卫来到金鑫面前,抱拳施礼道:“五小姐总算来了,我们家王爷可是等候多时了。”
金鑫看着那护卫,脸上带着冷笑,也没理他,转过身,接过子琴抱过来的丰丰,往边上让了让,就看着子琴下车,将子棋递过的蕾蕾抱在怀里。
她看向朱管家:“九王爷是贵客,夜里来访,照理咱们做东道主不能失礼。偏巧子璟不在,管家,你就代表子璟去好好招待下人家。”
朱管家刚要应下,却听那护卫道:“既然雨将军不在,五小姐作为女主人,难道不该出面好好招待王爷,尽尽地主之谊吗?”
金鑫冷眼看向那护卫,说道:“这位护卫难道没看见我两个孩子睡得正香吗?”
“……”
那护卫抬眼,瞥了眼丰丰和蕾蕾,两个孩子大概是累着了,在回来的路上便已昏昏欲睡,此时正分别趴在金鑫和子琴的怀里,确实睡得酣甜。
金鑫又道:“何况,我已为人妻,此时夫君不在,与九王爷共处一室实在不合规矩。就算要招待,也要有其他人在场才好吧。我想,九王爷既然能为了见我在我府上等了将近一天,应该也不介意再等那么片刻吧?我们管家是老管家了,说话做事很有分寸,子璟不在,由他招待九王爷定然不会有失礼之处,至于我,等安顿好了孩子,自然会去见九王爷。”
金鑫说着,也没打算等那护卫说什么,朝身后的丫鬟婆子示意一番,便抱着丰丰率先进了大门,子琴他们随后跟上。
里面,早有内行软轿在那里等着了,金鑫抱着丰丰进去,放在一边,子琴将蕾蕾放到了她的另一边,出去,放下轿帘,轻轻地吩咐着,轿夫便稳稳地抬起轿子,往金屋阁的方向缓缓而去。
将军府的轿夫下盘都很稳,扛着轿子,走路不疾不徐,十分稳健,没有颠簸,而轿子里,两个孩子仍旧睡得香甜,金鑫两手护着孩子,眉心微微地敛着,透着几分困扰。
很快地到了金屋阁,金鑫在子琴和子棋的帮助下,先给孩子们擦了擦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
最后,将软软的被子轻轻地盖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金鑫直起身,不经意地一撇头,就看到镜子中,自己有些慵懒而随意的模样,在外面待了一天,身上多少没早上出门前那么精神,此时看着,倒有几分迷离的诱惑感。
金鑫看着这样的自己,微微皱眉,这个样子可不能去见白均。
她打开衣柜,选了一套最为郑重最为保守的衣裙穿在身上,洗了把脸,又动手,给自己化了个精致的妆容,不似平日里的清丽,而是着重用妆容加强了自己精干凌厉的一面,看着,就有生人勿进的感觉。
子棋看着她今晚的整个妆容,都不禁有些被唬住了,没了平日里的松散态度,很是毕恭毕敬的。
子琴跟着金鑫的时日久了,加上人本也就聪明,看着金鑫这番举动,早就猜出了主子的几分心思,神色倒是比子琴淡然许多。
她帮金鑫梳好了高高的凌云髻,将一条眉心坠放置上去。
带着子琴和子棋往前厅走,快到门口时,她停住脚步:“子棋,你陪我进前厅。”
金鑫吩咐着子棋,转而又看向子琴:“你在外面看着,找个时机帮我脱身,理由不用我帮你想吧?”
子琴点点头:“夫人放心。我知道的。”
前厅。
白均一副主人般的姿态坐着,悠悠地喝着茶,低垂的眉眼,让人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朱管家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既不显得谦卑,却也不显得无礼,但那份淡漠却是毫不掩饰地表现了出来。朱管家打心底里对这个不可一世的九王爷就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当年他做的那桩子事更是让他记忆犹新,说出来都让人觉得不耻。此时此刻,看着他这样一派怡然地坐在这里,喝着茶,从容慨然的样子,便觉气恼。
看这举动,分明是想故技重施!
这个无法无天的人,是当他们的这位将军夫人是软柿子呢,想捏就捏?
还在想着,就见白均低垂的眉眼陡然抬起,望着前方的目光里,有笑意浮动,笑意中还藏着那分贪婪。
朱管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金鑫。
金鑫不动声色地走了进来,面上一派沉静,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白均,开门见山:“九王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白均唇弯起,似是有低低笑意,他放下了茶碗,明目张胆地用着觊觎的目光打量着金鑫浑身上下,道:“没想到五小姐大晚上的也穿得这样郑重,莫不是为着见本王,特意换了吧?若是如此,那看来五小姐是很看重本王的,本王还真是受宠若惊。”
“……”
金鑫冷眼看着他,懒得作答。
却见他缓缓起身,朝着她走过来,“虽说最近夜里凉,但是五小姐穿的未免也太多了些吧?其实,本王更希望看到的,是一身……”
说着,手已经朝着金鑫的衣襟口而去,朱管家和其他下人还在呢,他居然就这样直接来手,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朱管家更是看得气呼呼的,抬步就要冲上去阻止。
他们将军的女人,怎能让人随意去动!
金鑫也是始料未及,但是,身体却是在下一瞬间做出了最快的反应,往后一退,直接躲开了。
她眼波动着,已经有怒意在眼底酝酿:“王爷那是在做什么?”
白均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挑了挑眉,似乎很遗憾的样子,说道:“五小姐反应真快。本王还以为……”
说着,又要上前。
金鑫却冷然地喝住他:“王爷还是叫我雨夫人的好!”
白均的脚步顿在当场。
他抬眸,若有所思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金鑫的身上。
而后,无所谓地转过了头,,嘲笑般地:“还真是无趣。”
金鑫敛容,冷笑:“呵,若是找趣味,那九王爷还真是找错地方了。朱管家,吩咐个人,给九王爷好好带路,文坊街烟柳巷才是九王爷该去的地方。”
淡淡的一句话,却是嘲讽十足。
白均听了,挑眉,转过身来,瞧着金鑫:“果然是生意场上的一把好手,懂得可真是多。”
金鑫却懒得再同他多说,冷声吩咐:“朱管家,没听到我的吩咐吗?”
“是,夫人!”
朱管家立即应声,走到门口,就要吩咐下去。
“省省工夫吧朱管家。”白均的话在后面懒洋洋地响起,“那种地方里的女子都是庸脂俗粉,本王想要的上乘货色,可不在那里,而是在——这里才对。”
这话说得简直直白得不能再直白了,那轻佻的口吻,那漫不经心的表情,那贪婪的眼神,就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就那么张在金鑫的面前,恨不得一口就将她整个人吞下去,咀嚼着,吃干抹净。而金鑫和朱管家却只觉得闻到一股恶臭,既怒火中烧,又嫌恶恶心!
金鑫转着冷眸,看着他那厚颜无耻的样子,气愤之余,也是震惊极了,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这样不要脸!
她扭过头,下巴微微抬起,冷声道:“九王爷,时候不早了,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别的事——”白均拖长了尾音,微眯着眼睛,靠近金鑫:“也得你肯从了才行啊!”
“啪!”
金鑫气急攻心,什么都来不及想,身体已经做出了最快的反应,手一扬一落,一个巴掌便狠狠地甩在了白均的脸上。
他受力侧过头去,像是没料到金鑫胆敢动手似的,有些愣怔。
金鑫大步退开,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脸上更多的表情是愤怒,而非恐惧。
而另一边,朱管家手一扬,已经有十几名家丁举着棍子围了上来,将金鑫小心地护在了后面,不让人靠近。
白均的贴身护卫也迅速反应过来,上前将白均护在了身后。
护卫看着冷面冷眼的将军府家丁,就要拔刀,却被白均一手给挡住了。
金鑫看着白均推开护卫上前,手摸着刚刚被她甩了巴掌的侧脸上,上面已经有了一个红色的掌印,看得出来她的力道是非常重的,但他却好像并没有感觉到疼似的,摸了两下,脸上还带着笑,意犹未尽般地:“果真是与众不同。这世上,胆敢这样对本王的,也就只有你了。”
金鑫冷笑:“看来九王爷还真是健忘,难道忘了前不久,才在我二姐姐那里吃过亏吗?”
听她提起金善媛,白均脸上的笑容冷了几分,讽刺十足:“呵,她?一个本王不要的破鞋,算得了什么?她当初若是真有你这样的本事,只怕,后面也不至于落得个那样的下场。当然了,”顿了顿,他重新又看向了金鑫,脸上重新挂起了先前那抹意味深长的笑:“你虽然有本事,但是,却也未必就能摆脱得掉。说起来,金善媛也算是个极聪明的女子了,她最后,不也着了道吗?本王看你,也是很有可能……呵呵,与其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做对了选择,好好地跟着本王……”
“真是可怜呢。”
金鑫发出一声轻叱,满脸的鄙夷。
白均脸上的笑容滞在那里。
“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金鑫懒得解释,说道:“九王爷,将军府可比不得何府,可以任由你为所欲为。王爷是聪明人,也该知道在这里闹事是讨不了好的,相信王爷会做出最理智的选择。”
白均冷着脸,静静地看着金鑫,虽没说话,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在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愤怒。
良久,他才转怒为笑:“今天来,本也不过是来跟你打声招呼。时候差不多了,本王也确实该走了。只是,刚刚本王的提议,还希望你好好地在考虑考虑。”
“不送!”
金鑫扬起头,冷声道。
白均又盯着她看了好久,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经过金鑫时,他还特意停了下来:“金鑫,你早晚会是我的。”
金鑫撇了撇嘴角,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白均也没再多留,真就走了。
隐约还听到后面金鑫在吩咐朱管家:“叫几个人,把这个前厅好好地给我清洗一边,尤其是刚刚被人坐过碰过的地方,多洗几遍。太让人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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