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别院潜入刺客,刺杀的对象还是别国的王爷,这可不是件小事。刺客尽数抓获,然而刺客们当场咬破舌下暗囊,服毒自尽,除了脖颈后侧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红点,身上并没留下任何线索。可见是一批受训有素的死士。
亓官懿作为羽林军统领,负责宫闱安全事宜,出这事他必须负首要责任。没等祁詺承开口,便自愿领了三十军棍。
从始至终,祁詺承一直阴沉着脸。
这是弥月太.子.党的一招栽赃嫁祸,他相信煊王也很清楚,只是苦于没有真凭实据。但煊王在琼林院遇刺,他无论如何也要给弥月臣民一个交代。真是风水轮流转。这个哑巴亏,斓瓴国是吃定了。好在结果也没能让对方称心如意,不然一场战事铁定是逃不开的。
亓官懿走后不久,他命曹公公私下送去一盒御用金疮药。曹公公办妥后回来,他依然满脸阴云密布。
“你去请皇后过来。”
“奴才遵旨。”曹公公领命退出。
约莫半盏茶功夫,曹公公领着皇后回来,他是聪明人,明白皇上是想单独与皇后说话,便躬身退出,并将门带上。
祁詺承在琼林院的住所虽不比紫宸宫奢华,但也十分宽敞亮堂。如今只剩下他与靖辞雪两人,显得更加空旷。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靖辞雪,唇角冷冷勾起。
此时的靖辞雪长发披肩,显然是已经歇下了被人叫起,匆匆披了件凤袍就随曹公公赶来见他。
他缓步踱过来,靖辞雪听到脚步声朝她而来,微微折腰,清浅的呼吸喷在他明黄色的胸襟上。
祁詺承冷笑,冰冷的眼眸盯着那张不施粉黛却依旧美艳绝伦的脸庞,抬指轻触她的脸颊。
微凉的触感让靖辞雪本能地往后一躲。
“怎么?怕朕?”
靖辞雪沉默了会,安静地摇头。
“既然不怕,为何要躲?”
靖辞雪不动了,他的指还是落到她脸上,轻抚,那触感比以往更细腻光滑。祁詺承望着那双茫然无聚的眼眸,忽然眉峰一拢,指尖微顿,收回。
“煊王遇刺了。”他仔细留意靖辞雪的神情,而靖辞雪依旧一脸恬静淡漠。
两厢沉默。
似乎是感觉到祁詺承探究的目光,靖辞雪这才缓缓抬手,比示道:受伤了?
“煊王毫发无损,受伤的是素珊,听说被一剑刺穿了肩膀。”祁詺承微恼,尽管他并不清楚这情绪的由来。
靖辞雪顿时呼吸一滞,眼睫飞快地颤了两颤,袒露了内心的慌张。
“她不过是个婢女,也劳你……你们这么上心?嗯?”见靖辞雪垂眸不动,他抬手捏住靖辞雪下颚,迫她仰首与她对视。
只可惜,那双美目美则美矣,却如一汪死水。
“靖辞雪,朕不想跟你深究你与煊王的事,但你要清楚一件事,你,是我斓瓴国的皇后。”
靖辞雪忍痛,抬手比示,表示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
祁詺承这才收手,唤宫人进屋给皇后梳妆。可是一个雍容的妆扮至少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弄好,祁詺承看了眼窗外天色,摆手让宫女下去。
待人走完后,他来到靖辞雪身后,瞥了眼铜镜中安然静坐的人,手指灵活地在如瀑青丝间游走,很快便盘好一个简单的发髻,挑了支上好的羊脂雪梅簪固定。
靖辞雪一直安静坐着,然而袖中十指寸寸紧握,她猜到祁詺承要她半夜梳妆是为了同他一起去竹园探望煊王,祁詺承的举动也可理解为节省时间,而她心中的悸动却假不了,骗不了人。
她深爱这个男人,尽管知道两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她依然渴望自己的爱能得到回应。
“靖辞雪,你猜,如果祁詺承知道你这份心意,他是觉得欣喜呢?还是恶心呢?”
耳边猛然响起姐姐残忍冷酷的话,如尖刀寸寸剐着她早已遍体鳞伤的心。
祁詺承离开房间,没留意到她瞬间惨白的脸色。
御驾驾临竹园时,竹园灯火通明。
煊王一人立在园外迎驾,白宁正在房内为素珊清洗伤口。**的手段他们早已领教过,无非刺杀和下毒,这一次刺客的剑刃上抹了剧毒,可谓见血封喉,好在素珊受伤的档口白宁就喂她吃了颗素心丸,才得以一时保住性命。
由于肩胛被一剑贯穿,伤口太大,止血十分困难。白宁没办法,只得拿出随身针包和一卷金丝,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伤口缝合。
缝伤口对他而言其实并不困难,他随煊王出征的时候军队里的伤员都是他救治的,他尝试过好几次这种办法,而且顾青山背后的那条长长的的刀伤就是他缝合的。顾青山笑他技艺不精,留下的疤痕像蜈蚣一样难看,殊不知若非白宁,他早已战死沙场。白宁也给过他祛疤药膏,被拒绝了。顾青山说难看就难看吧,他一大老爷们身上没疤才说不过。
不过,眼下令白宁犯难的是,琼林院不比皇宫,他需要的救命药草这儿根本没有。
他列了一张药单,跑出房间,看到园子里站满了人,灯火通明。
“外臣白宁恭请皇上皇后圣安。”他躬身行礼,未等恩赦,又说,“外臣恳请皇上赐药救素珊姑娘性命。”
说着,双手递上药单。
曹公公连忙接过,递给皇上。
祁詺承接过,飞快地扫了眼,看向煊王:“煊王心尖上的女子朕当然要救。曹公公……”曹公公会意,接过药单,召来一名羽林军,贴耳吩咐,并将药单交于他。
“多谢皇上。”煊王拱手致谢。
那边羽林军持皇帝手谕,快马加鞭连夜赶回皇宫取药。
这边白宁在灯下专心一致地捏着一枚细小银针缝合伤口,额头布满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临时调派过来帮忙的宫女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还要时不时拿布给他擦汗。
靖辞雪轻轻推门进来,宫女扶她走到床前,脚步几乎无声。她看不到,也不敢动,只是静静站着。她本来在院子里,耳边是祁詺承与煊王交谈的声音,可她什么也没留意,一心记挂着屋内的素珊。祁詺承看出她的心思,那苍白的脸色居然让他微微不忍,便允她进去探视。
站了一会儿,宫女轻声提醒她该走了。
她微微颔首,却上前一步,凭直觉握上素珊冰冷的手,紧握,然后松开,在宫女的扶持下离开。
回来后,祁詺承挥手遣散一众宫婢太监,包括曹公公,偌大一屋子独留下他与靖辞雪两两相对。
“心疼了?”他语气淡淡道,似是无心之问。
忽而唇角一勾,冷笑道:“朕还以为你靖家人都是无心之人。你告诉朕,心疼是什么感觉?”
靖辞雪抿唇沉默。
“你不说是吗?那好,朕来告诉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心在拼命颤抖,跳一下痛一次,像琴弦上的颤音一样,一颤一颤地疼?朕也心疼过,比你还疼百倍,千倍,万倍!这都是你靖家付与朕的。素珊还没死,可是朕的父皇、皇兄却再也回不来了。”
他恨得咬牙切齿,眼中全是仇恨带给他的痛苦,如烈焰之火熊熊燃烧。
靖辞雪默然承受他所有恨意,而安静不为所动的模样于他而言却是蚀骨的嘲讽。
他想掐死这个女人。心念一动,手已扬起,却蓦然顿住,然后伸到靖辞雪发髻后,捏住羊脂雪梅簪轻轻一抽,任青丝如瀑泻下。
眼眸一动,他好像看到她眼中滑过一抹哀伤,与雪地里旋舞时散出的浓重悲伤那般相似。
“滚!”祁詺承意识到自己的一晃失神后,背过身去,厉声下逐客令。
靖辞雪默默转身,脚步沉重地过去将门打开,迈出时被门槛绊倒。院子里一群宫女太监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相扶。
祁詺承听到她摔倒的声音,心颤了下,又立马克制住心底的异样,顿生烦躁。
“妖女!”他咬唇,恨恨地骂道。
纤弱的身躯一颤,沉寂的脸上缓缓浮现一抹笑意,恬静美好中带着难以言说的辛酸苦楚。
她缓缓站起,手轻轻抚上胸口,一步步走出众人视线。
是啊,看到素珊受伤受苦,她的心是一颤一颤地疼。
可在祁詺承面前,每次她的心都像被掏空了一样,是空空地疼。
想起娘亲,想起父相,想起葬于她手的靖相府,她就连心疼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了。
……
素珊醒来时,已近天光破晓。她睁眼,便看到白宁那张放大的脸,吓了一跳,扯到肩头伤口痛得直蹙眉。
“别皱眉了,痛就喊出来,我和王爷又不会笑话你。”白宁坐直身体,拍了拍衣服,又说,“我刚看了下你的面相,想知道你最近走什么好运,居然连连见红。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你是神医,又不是神棍。”素珊虚弱地笑了笑。
白宁哼了声,背过身去不理她。
素珊抬眼望向窗前那道挺拔的身影,坚毅的侧脸在跳跃的烛光下明暗相接,手掌贴上胸口。她想,她这辈子都会记得当她听到煊王说喜欢她时的心跳,一下一下,如擂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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