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对墨羽后位志在必得。
而我对你,同样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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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事我们都无从改变,必须试着接受和释然。”澹台甫晔站起来,手掌轻轻压在她孱弱的肩头,眼睛却直直盯着前方跳动的烛光,“靛国也好,斓瓴也罢,从今往后,你只是我墨羽国的皇后。别的,都与你无关。”
微微侧目,他唇角含笑,温柔似水。
靖辞雪抬眼望着他,却是心如止水,无波无漾。
“时辰不早了,歇息吧。”他笑,撤手离开。
靖辞雪却忽然出声:“听说,姐姐怀孕了。”
即将拐过屏风的身形一顿,他回眸,似笑非笑地问:“所以,你退缩了么?”
她长睫垂落,澹台甫晔清晰地看到她眼底落下一片阴翳。然而,迟疑不过一瞬,她仍旧万分坚定:“不,墨羽后位,我志在必得。”
澹台甫晔微笑着颔首,直到走出房门,他都没再说一句话。
他很清楚,靖辞雪所谓的“志在必得”,究竟是什么。
——
经梨园一事,君府上下都知道,国主带回来藏在东园的女人并不得太后认可。然而,就在第二天,澹台甫晔颁布了封后诏书。这无疑给了太后一个措手不及。
太后以为,在梨园她已明确表明立场,阿晔孝顺,是绝不会忤逆她的。然而,终是出乎她所料。
“子午,你放心。哀家一日不点头,她就不是我君府的儿媳。”太后拉着靖子午,雍容的妆容一丝不苟。带着决然的意味。
靖子午静默不语,万般心绪尽藏冷寂的面容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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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君府因封后一事而不得安宁,似乎笼罩在大片凝重的阴云之下。唯独东园,绿荫依旧。靖辞雪的生活并未受到影响,照旧饮食安寝,由朵儿陪着。听春桃说些墨羽趣事。一天便过去了。要说变化,那就是她自接下封后诏书后便再未见过澹台甫晔。
亭子三面绿荫环绕,靖辞雪看着春桃绞尽脑汁思索的模样。余光却瞟向了一旁垂眸不语的朵儿。太后用绝食来逼迫澹台甫晔撤销封后诏书,态度坚决。朵儿一直在她面前表露出明朗欢乐的模样,兀自将担忧藏住。
“国主还在北园外跪着么?”
突然听到问话,朵儿回神。对上一双平淡了然的眼眸。春桃早在靖辞雪开口的时候,就停止了说话。
朵儿默默点头。从昨日傍晚,跪到现在,她不能不担心公子的身体。
靖辞雪沉默了会,起身走出亭子。朵儿跟上去。迈出东园的刹那,她已明了靖辞雪的去向。
“雪姑娘,姐姐。”春桃追了出来。递了把油纸伞给朵儿,“入夏了。郢城的天说变就变,保不准待会就下雨了。”
朵儿点头,面带感激。都怪她太心急,忘了这事。亏公子特地提点过她,说是陪雪姑娘出去,无论天气如何,一定要带上伞。
朵儿在前头引路,两人步履匆匆,却在途中停步。迎面走来的正是皇妃靖子午一行人,看到行色匆匆的她们,顿了一下后,径直朝她们走来。朵儿抬眸看向靖辞雪。靖辞雪微微颔首,她会意退去一旁,远远地站着。
三步远处,靖子午轻抬手指,一众侍婢躬身退下。她往前迈了两步,面无表情地看着靖辞雪,目光不带一丝温度地肆意游走在靖辞雪脸上,像是探究,像是审视。
蓦地,她唇角微勾,泛起一丝冷笑。
“这命算得可真准,你不但天生后命,还三国封后,古往今来,怕也只有你靖辞雪一人而已。”她的话里,带着深刻的嘲讽。
“我还没拿到凤印。”靖辞雪淡淡道出事实。澹台甫晔一直未曾封后,凤印就一直在太后手里,所以太后不点头,她就不为墨羽臣民所认可。
靖子午冷嗤:“阿晔迟早会替你拿到的。”
“姐姐怪我吗?”
“怪你什么?”靖子午冷冷瞟了她一眼,“头衔虚名什么的,从来都入不了我的眼。不过你确实厉害,不但让祁詺承为你抛下斓瓴国北上弥月,还让威震天下的弥月国主为助你离开不惜欺瞒臣民。如今,就连墨羽国主都无法幸免。父相若还在世,看到天下最有威名的三个男人都折服在你石榴裙下,想必会很欣慰吧。”
“红颜祸水,只会遭到天下人唾弃。父相哪里能欣慰?”
靖子午斜眸,看到她笑意苦涩,心有不忍,但还是冷声相问:“后位对你,真有那么重要?”
靖辞雪用力点头:“重要!”比她的清誉和性命还重要。
“不惜逼得阿晔母子反目成仇?”眉间蹙痕一闪即逝,靖子午仰天冷笑,“对啊,除了祁詺承,你在乎过谁的生死?”
靖辞雪咬牙抿唇,压下心头涌动的血气。她的亲姐啊,还真是嘴下不留情。
长空响起一道惊雷,天色忽然暗下来,前一刻还明亮的天空,此时已布满阴云。
“能不能,把你的心分出来给别人,一点点就好。”轰隆雷鸣中,她听不清姐姐的话,却看懂了口型。
如果,心能分得出来,她又岂会不想做斓瓴罪人而连累了尔玉?
骤雨如豆,不由分说地倾斜而落。早有侍婢冲上来给靖子午撑上伞,皇妃怀有皇嗣,出了半点差池,她们就是有十条命也抵偿不了。
靖子午兀自接过伞,靠近靖辞雪。两人一同置于伞下。她倾身上前,附在靖辞雪耳边。
“你如果心有不忍,就不要去北园。”
“阿晔不想你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雨声淅沥,她的话字字清晰。
靖子午眼眸轻抬,看朵儿撑着伞站在雨里,安静至极。她转身离去,雨帘中,她的身影如斯决然。靖辞雪默然而立,雨点打在脸上,她却已麻木未知。
“雪姑娘?”朵儿跑上前,为她挡去漫天雨帘。
靖辞雪转眸看向说话人,眼睫缀满雨点,她愣愣开口:“馨儿?”
朵儿一怔,挽上她的手:“姑娘,咱们回去吧。”
突然醒悟,面前的人是朵儿,不是馨儿。
——
这一场雨下了许久,时大时小。淅淅沥沥,没个停歇。晚膳时,靖辞雪遣退了厅内所有侍婢,一个人静静地坐着,面对满桌佳肴。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祁詺承,却从未有过此时这般,她只想躲进那个温暖的怀抱,逃开世间所有束缚。
“雪儿。”
她惊喜抬眸,一声“阿承”险险停在唇边。
花厅里,光影中,澹台甫晔浑身湿漉漉,狼狈地站在那里。他扬起唇线,笑若三月阳春,和煦而温暖。他从未唤过她的名字,尽管“雪儿”二字早已在他心间、口舌间徘徊过无数次。靖辞雪的乍然抬眸,来不及收回的惊喜神色,让他心生雀跃。
他缓缓朝靖辞雪走去,拖着步子,不复往日的潇洒。跪了整整十二时辰,他的腿早已麻了。可是他忍不住想见靖辞雪,连湿透的衣衫都来不及换掉。
靖辞雪怔怔起身,看着他缓步靠近。
“给你,你的志在必得。”他抬手,掌中赫然一枚雕工细致的玉石,“不能给你隆重的封后仪式,但我一定会昭告天下。我墨羽的皇后,是你靖辞雪。”
落目凤印之上,靖辞雪没有接过,她终于退缩了。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她轻声问。
澹台甫晔懵了,荡漾在他眸潭的笑意骤然隐匿,掌中的凤印成了玄冰冻僵他整个人。
“你刚刚,是不是把我认作他了?”他小心地开口,当意识到这点,所有的喜悦都化为灰烬。他不想深究答案,可忍不住想要知道真相。而靖辞雪的沉默,就是最好也是最残忍的回答。
他笑,如炎暑烈日,眸中却是一片冰寒。
他咬牙,抬了抬手,将凤印完整置于靖辞雪眼前,一字一顿道:“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要想习得墨羽最上乘的巫蛊术,除非成为皇室中人。
要想知道墨羽皇室至宝情蛊的解法,除非是国主帝后。
靖辞雪在他眼里看到了坚狠决绝。接过凤印,分明是小巧精致,于她却重如千钧。
澹台甫晔剪袖离去,走到厅门一顿。
“你说你对墨羽后位志在必得。而我对你,同样如此。”
身形再动,未有停留。
——
澹台甫晔徒步穿过雨帘,廊下的朵儿看着他潇肃的身影,捏紧了手中的伞。
雨滴无情地砸落在身上,劈头盖脸,气势汹汹。可这如何与他在北园外的场景相比?北园外,他透过细密的雨帘落在紧闭的院门上,胸口始终堵着一口气,十二个时辰又怎样?得不到他想要的,他就不会离开。
母后以绝食相逼,他长跪于地,何尝不是堵他母后对他的疼爱?
终归是他略胜一筹,不是么?母后不再绝食,而他亦拿回了凤印。
眼前再一次闪过母后躺在床上看他的眼神,那般恨铁不成钢。
要说,这凤印,他拿的有多不容易。岂能容靖辞雪说不要就不要?
靖辞雪,从你进了郢城,入了君府,住了东园,你就再没有退缩的余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