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对一件事情认真起来的时候,基本上就会完全丧失对其他事情的感知能力。比如愣神的时候被人忽然叫醒,其他人也许会立刻就进入状态,但是苏慕可能要缓上一段时间才能对周围的事物产生反应。所以当她全神贯注的去想着,要怎么继续说才能让凌枫明白,她刚刚想要表达的真正意义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凌枫在说些什么。她只知道凌枫打断了她的想法,至于他想要表达什么,苏慕一无所知。
可尽管好奇,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也不好意思去问。
至于凌枫,当他把这句话说完之后,见对面的苏慕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开始还以为苏慕是因为听到了这样的话感到害羞而不知道说些什么,后来等了一阵之后,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以为是他说了这样的话惹了苏慕生了他的气,再之后他又开始觉得可能是网络出了问题,让他错过了苏慕的反应。于是就在苏慕想着凌枫到底说了些什么的时候,凌枫开始了各式各样的通话试音。
苏慕在听到各种声调的“喂”“你好”“有人吗”“能听见吗”之类的词语之后,忍不住一笑,内心突然涌起了一种“这孩子还有点可爱”的感觉。于是她轻轻咳了一声,示意了凌枫她在听。
凌枫一听到苏慕那面有声音传过来,立刻就换了一副态度,用一种近乎于“娇嗔”的语气问苏慕道:
“你干嘛去了,为什么一直都不说话?”
苏慕被问得语塞,总不能直接告诉对方自己刚才根本没听他说话吧,于是就有些心虚地告诉凌枫刚刚来了顾客她开了静音,这才算是勉强把这件事情糊弄了过去。
很久以后苏慕有一天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腻在凌枫身边的时候就好奇的问了一句。凌枫好笑的反问她不是说记性不好,上一秒他告诉她的话她下一秒就能忘记,怎么这么久了还能记起这些事情。苏慕想了想,搬出了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里的理论,然后胡编乱造了一通,当作理由回答了凌枫。凌枫明知道她这是胡言乱语,但却很震惊她这种“触类旁通”的理论,最后只好无奈的笑笑,和她重复了一遍当年他的那句话。
原本心情还算不错的苏慕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就沉默了下来,连带着把头也从凌枫的肩膀上移开,低了下去。凌枫有些奇怪苏慕的反应,立刻抬手把她的头重新抬了起来,皱着眉轻声问了一句: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没事。”
“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这样的态度,到底怎么了。”
苏慕低沉的语气并没有换来多少温柔,反倒是有些不耐烦的质问。她似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忽的一笑,然后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凌枫的眼睛,用带着几分薄凉的语气对他说道:
“只是依然觉得,我爱的还是以前那样的你。”
“怎么,那现在就不爱了么?再说变成现在这样还不都是你逼我的。你要是老老实实地听我的话,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凌枫一阵冷笑,一边说着,一边把怀里的苏慕搂得更紧。苏慕觉得有些痛,眼泪又似乎不受控制地想要流下来,但她并没有挣扎,像以往一样,用力地扯了一个商业假笑,对着凌枫说道:
“我不想和你吵架,也不想和你理论,我想说的话,我想表明的态度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告诉过你了。你不能改变我,我也改变不了你,你既然坚持不放手,那我们就等其他的人出现来拯救我们两个人好了。”
“你是不是又觉得日子过得舒服了?不会说话就闭嘴,你也别跟我在这哭,真的最烦你哭了,哭起来没完没了,换谁能受得了你。你也别笑,有什么可笑的,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怪我是怎么的?”
听到这里,苏慕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不停地落了下来,她哭着看着凌枫,用一种冷静而又有些愤怒的语气,冷声问凌枫道:
“所以你就不能哄我两句吗?”
“一天到晚让人哄,我怎么哄,你惹我生气了我哄不了你这种话我要和你说多少遍?再说,今天这事谁引起来的?你自己没事想这想那的,就爱自己胡思乱想,我做什么了就惹你生气要哄你啊?你到底有完没完?八百年前的事你也拿来说,是不是有病啊。”
凌枫把这句话说完,猛得把苏慕从他的身上推开,瞪大了眼睛气呼呼地看着苏慕。苏慕被推得生疼,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同时把头转向了一边没有看凌枫。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而这种没有眼神交流的对峙,让时间变得格外清晰起来。于是这期间的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被放大了无数倍,然后化成利刃,一点一点地切割着两人脆弱的感情。
最终,狠狠地戳进了苏慕早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很久以前苏慕觉得,自己的心应该已经在失望中一点一点死掉了,但事实却用一种及其残忍的告诉她,她最引以为傲的适应能力,让她失去了抵御痛苦的能力。她的心死不了,她也不会因为绝望而感知不到疼痛,她只会在一遍一遍的伤害当中,反反复复的痛苦,不停地流泪,又不停地,重蹈覆辙。
但这一切的发生,都是苏慕不曾想过的。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在开始之前她就已经想到了各种各种各样他们两个人分手的结局,却唯独没有想过,两个人被痛苦纠缠了这么久,他却依旧不肯放过她。她时常会想,如果当初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她是不是还会鼓起勇气,接受这段感情。但更多的时候,她想得却是,如果自己当初狠下心,在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就果断地分手,没有心软,不选择原谅,那是不是往后的日子,她会过得更好一点。
只可惜这个世界只有现实。
从来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