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宅子,关鹏山红光满面,志得意满,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十岁。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反响是出乎意料的好,媒体和政府都是一致称赞。原来清高的新任市长今天居然主动来过来握手,给予了项目高度评价,还暗示接下来的排污工程竞标和城南那块地皮…看来今天意外一箭三雕了。
薛念端了一小碗蜂蜜茶过来,“喝点蜂蜜,醒醒酒。刚才让你别喝那么多,非喝。”声音娇娇软软的,关鹏山接过小碗,抿了一口,格外高兴,“念念,我今天真是高兴!来,过来坐。”
薛念乖乖坐了过去,柔荑被苍老的大掌握住,满脸掩不住的笑意,“[宝雅]那边你就暂时先交给别人,好好忙[关盛]的事情。还有,我打算这两天让言律师过来一趟,我想修改遗嘱…我想加上你的名字。”
“鹏山,我不需要的…”薛念立马拒绝,杏眸满是为难。
关鹏山轻按了按她的手,“秀瑾去世前,我答应过她不会再娶。我都活了这把年纪了,你跟了我这么几年,又在事业上这么帮我,不能给你一个名分,委屈你了。加上你的名字,万一我有事,对你以后也是一个保障。好了,不要说不,我已经决定了。”
“恩。”薛念温顺地低头。
关鹏山一手抚上她的秀发,“你今天的提议非常好,真真正正帮了我。”
“那…[宝雅]那边要让遂心接手么?”
“那丫头不行,她不行...”老爷子皱眉摆手,但又说不出个缘由。
“你啊,她学了那么多年画,你一句话,大学让她改学传媒,让她进[宝雅],她是一句怨言都没有;今天更是,你一句话,她凌晨3点冰天雪地里带人到处收购报纸,听说还车祸了...有哪家千金小姐这么辛苦,你这个爸爸,还一句安慰都没有。”薛念娇嗔地瞪了她一眼。
“她没事吧...”关鹏山沉疑。
“人是没事,只是你还在生她气?”薛念反握住他的手,“婚姻既然不合适,放手也罢。那个白靳衍也非良人。遂心毕竟是你女儿,她是性子淡,看上去无欲无求的,但不代表没有感情。外面关于他们婚姻的报道那么多,她压力那么大,一直强装镇定,每天就是忙工作,那孩子也不容易。”
“好好好,没想到这丫头还有你给她说话。”老爷子轻叹了一声,蓦得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沉吟“以我们关家,再找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倒也不难。就是便宜了那个白家小子。算了,周末让她回来吃饭吧。”
…………….
巨大的屏幕前,薛念快速总结了近期[宝雅]的几项重要的公关项目,娇柔的声音沁人心脾又不失威信。
“好了,之后各位就要多费心了,钟鸣和遂心,[宝雅]拜托你们了。”映照灯把她纤细的身影投落在大屏幕上,嘴角含笑。
“遂心?”
关遂心蓦然惊醒,发现员工齐刷刷的目光看过来,有些尴尬。
“是不是这两天没有休息好?”薛念拍了拍手,“好了,我知道这些日子大家是累了,这一年,我们大家都非常棒,这次的年终奖金全部都翻三倍。”
“哇!!”会议室一下热闹了起来,底下员工彻底开心翻了。
关遂心朝薛念抱歉地扯了扯嘴角,谢谢她给的台阶,她居然开会走神了。
…………….
宽敞的办公室内,薛念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视夜幕中的璀璨灯火。对面高楼的巨幅广告妖娆闪耀,霓虹的光倒映在她的杏眸里,毫无温度。
七年时光似水,当初第一次去[安盛]就职,到爬到现在的位置,原来也就那么一瞬。
关遂心走进去的时候,突然觉得那抹身影单薄的脆弱。
她转身的时候,还是那抹柔笑,“[宝雅]我待了将近五年,突然有些舍不得。”
薛念走到酒柜边,挑了一瓶,“结果发现,除了这些酒,其余的,都不需要带走。我开一瓶,你陪我喝点。”
“你这里的酒都是03年的?可那年并不是个好年。”关遂心瞧着酒柜里的红酒年份,微微疑惑。
“的确,那年法国遇大旱,葡萄在生长期处于停止状态,产量减少了将近40%,可以说是很惨烈的一年。”薛念给她倒了半杯,“可是那年收获的葡萄却有着出乎意料的高浓缩度,酿出来得酒口感饱满、酒香浓郁、单宁强烈…当然我会喜欢,是因为我太想记住这一年,有我的最好和最坏。”
遂心抬眸,直直望向她,“那你现在好么?”
“呵呵,你觉得呢?你心里肯定觉得我不好,对不对?你看我的眼神,总是有着怜悯。这样的感觉,不好。”
“站在这样的高处,真的好么?”关遂心嘴角扬起一丝苦笑,眸光微动,“他现在也站在这样的高度,我好想问他,他开不开心,他好不好。”
“你这些日子一直没日没夜工作,是不想面对他,还是不想面对你们将要离婚的事情?”
“我想我没有像想象那么厉害。这些年我一直安慰自己,因为我不是关子洛,所以他才不爱我。可是我亲眼看到他和别的女人一起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根本做不到去成全他们。我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女人,我当时脑子里闪过好多好多的坏主意,呵呵,我才发现我原来可以那么坏。嫉妒来的时候,那么可怕,真厌恶那样的自己。”
“你还年轻,会有很多的以后,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坎。年底有10天去澳洲的公差,算不上工作,到时候你去吧。但是回来之后,记住,开始新的生活。”
突然手机呜呜震动,遂心看了一眼来电,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放下电话,遂心望向薛念,面色难看,“爸爸,修改遗嘱了。”
薛念抿了一口红酒,苦涩的液体在喉间滑过,这瓶并不好,可是她却偏偏爱喝,“应该是吧。”
“得回趟宅子。”
…………………………….
偌大的东苑,今晚灯火通明。
关遂心和薛念一前一后地进入,李管家和冯妈赶紧迎了上来。
“遂心小姐,念小姐。”冯妈的神色着急,刚想开口说什么,一声尖锐的女声破空传来,“关遂心,你要还是关家的人,赶紧离那个女人远一点!她那个狐狸精,迷惑了爸爸,不但改了遗嘱,居然还给她[关盛]10%的股份!你知道要多少钱嘛?”关熙芸今天看来是气急败坏了,完全没了平日里千金小姐的矜贵。
“二姐,三姐。”关遂心望了一眼客厅,整个关宅都笼罩在一股子的低气压下。
“遂心,你过来。”关雅琴一瞧见后面的薛念,也是立即变了脸拔尖了音量,“你以后再跟这个女人走近,别怪二姐…”一旁的裴晋怕自己老婆又快嘴,忙扯着她衣袖制止她后面的话。
“你拉着我做什么?姓薛的,我告诉你,我们是不会承认的,你只是爸一个女人而已,你凭什么?这关家以前可是姓苏的,我们妈妈去世之前,爸可是发过毒誓,关家和[关盛]都是我们三兄妹的。”想到原本属于自己的股份就要凭空分给这个讨厌的女人,关雅琴一腔怒气是熊熊燃起,尖锐的嗓门更是拔高了八度。
薛念倒是淡定,只是浅笑,“我也是刚知道。一会我去问问鹏山。”
关雅琴猛得挣脱裴晋的手,走到薛念面前就是一巴掌,“你这个jian货,就知道在爸面前装无辜!我让你装!”
这一巴掌,很重,重到薛念的嘴角都渗出了点血丝,白皙的脸颊也很快就红肿起来,温柔的杏眸眼泪涟涟
“你就知道哭,一会好去爸那边告状是不是!”
关鹏山正在书房里教训关奇坚今天地皮投标的事情,听到外面的嘈杂,立刻拄着枴杖跑了出去。看见关雅琴还在继续指着薛念骂,一把推开了关雅琴。
将薛念搂在怀里,关鹏山一看到她脸上的红手印,心里疼得紧。靠在老爷子怀里的薛念低眉敛眸,强忍着泪意,抬头冲着老爷子勉强扯了扯嘴角,“我没事的。”
脸上的红手印刺得关鹏山鹰目通红,抬手一巴掌挥了过去,清脆的声音在诺大的客厅回旋。
“爸!”关熙芸大喊一声匆忙跑过去抱住关雅琴。
关雅琴脑子嗡嗡作响,被那一巴掌打得有些耳鸣,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声音呜咽,“爸,这么多年,你第一次打我,还为了这个外人…”
关鹏山却没有心软,冷冷地望着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儿:“什么外人,念念是我的女人,就是你们的长辈!你给我道歉!”
关雅琴一张脸涨得通红,客厅的人虽然不多,除了大哥就是她年纪最大。顿时觉得颜面尽失,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什么长辈,我四十八岁了,她三十一,难道要我叫她一声妈?”
“你也知道你四十八岁了!”关鹏山低吼,枴杖在大理石地板上狠狠敲着,“看看你们的样子,像不像样子,我怎么教的你们!”
关雅琴今天是豁出去了,推开关熙芸,继续控诉,“你难道还要娶她嘛?当初外公一手扶持你,你别忘了妈妈去世的时候,你可是指天发誓不会再娶的…就说这次好了,别说我们了,大哥是你唯一的儿子,他为[关盛]辛苦那么多年,也才10%的股份,我和熙芸就别说了,遂心是你女儿,也是一丁点股份也不要的。凭什么这个女人来了,一下子什么都要变了…”
“你个孽障,那你们自己又出息了?这五年,我没有权力都慢慢放给你们?结果呢?结果就是[关盛]现在的每年盈利增长是总资产的10%,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们一直在吃老本!今天你的好大哥,一亿两千万绝对可以拿下的地,居然被一家名不经转的小公司耍得团团转,给飙到一亿八千万!”
关雅琴像是被戳到痛楚,喉间哽咽了一下,声音也不自觉小了起来,“那家公司我们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劲地跟我们抬价。可是西区那块地是我们势在必得的,大哥只能咬牙提价了。”
“你们也知道是别人在设计,那你们还往里面跳?动动你们的脑子!”
“我们…”关熙芸连忙扯住关雅琴,让她不要再说了。
关雅琴忿忿闭嘴,眼底满是愤怒和不甘,望向薛念的目光更加幽怨,心里的恨意更深。
关鹏山坐在沙发上,两手拄着拐杖,脸色铁青,绷紧着僵硬的嘴角。
良久,终于开口,“都闹够了就给我离开。关家做主的人还轮不到你们,我愿意怎么给,给谁,这是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