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网(1 / 1)

李小维依照天泽的交待,在新年元旦前往香港。为了见沈亭柏他真费了不少功夫,他在公司得不到见面机会,就干脆找上家门,在外面等了三个小时,沈亭柏才请他入门接见他。

沈亭柏先审视他,而后问他早已知道的例行公话。他直截了当,并不拐弯抹角,很大气地说:“我是为了您女儿想重入地华的。”

沈亭柏微挑下眉,显出感兴趣地神态,有人提到宝贝女儿,他总免不了几分情感外露的毛病。他问:“为什么?”

他一点不藏心事地说:“您也看到了,我很像一个人,是他将我责备一番,要我为了您的女儿再入地华,因为他想她能幸幸福福地做一个妻子,而不是商场女强人,他更想磨练我,否则我就不配做李家子孙。”

“我明白,可你们有什么样的关系?”

“我只是个私生子,妈妈的爱情苦果。”他一点不忌讳地说出当年母亲和父亲的故事。

沈亭柏深深点头:“小天这孩子做事果然乖张,出人意料。”

“是,他真是让我好崇拜他,我有这样一个了不起的大哥。”李小维十分激情,眸中满是兴奋。

“他还好吧,回国了吗?”

“他在巴黎还要执行任务,只说是一起重大走私案,有好几件文物已运到了巴黎。”

沈亭柏颔首,请妻出来与李小维相见,苏梅语听了他的故事,颇为感慨,心痛地揽他入怀说;“难为你母子,这样坚强地度过那许多苦难。”

他笑:“一切都过去了,我会让妈妈幸福的,我长大了,为了妈妈我一定会有出息的。”

李小维接着第二天就派往大陆。他必须从最底层的办事员做起,也就是一般的工程设计员。他不在乎。他一到终南就是冒失地去见爷爷,他太想见见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爷爷。李卓然乍一眼被他惊住了,他不管许多,扑上前,拥着老人就是爷爷地乱叫。老人蒙蒙然有好几分钟后,似乎明白些什么,迟迟地:“你是馨子的……”

“是啊,爷爷,妈妈是馨子。大哥找着我们。他要我回来向您交差。”李小维热泪盈眶。老人一时也热泪盈眶,一下搂紧了孙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却是担心我这把老骨头见不到你母子,你妈妈呢?”

“她还在巴黎,她过年会回来。”

“小天呢?”

“他要执行任务,我是回来工作的,我这会就去报到,晚上我们再会。”他喜气洋洋地跑出大院,一派孩子的激情洋溢,热情奔放。他打的到地华公司,面见汉禹。汉禹早收到父亲的通知,尽快为他按排了工作。

荷儿听说有新人,而且是父亲亲自按排,好奇地去看。她先是惊了一下,马上就不高兴地走到位旁,叫:“你为什要长这个样子,我不准你像他,听见没有?”

埋头工作的李小维莫明其妙,抬眼望她,心跳地叫:“我的模样是爹娘给的,就像你,我们无法改变,但是你的发型可以变下,你的发型让我一见就心跳。”

她瞪他;“你胡说什么,想找死?”

“我不想找死,我是为你千里迢迢,隔山隔水的来的,我还要为你好好工作,不负大哥所托。”他嘻嘻笑。

“你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

“我是想说,你的发型好性感,好惹事生非,我会控制不住爱你,但是大哥说你就要结婚了,你的未婚夫一个字就可以把我挥出门外。”

“你是天泽的弟弟?他哪来弟弟?二叔爷家的人我都认识。”

“我就是他去巴黎的那个为什么,他那个要了的那个心愿。知道吗?你为什么不爱大哥,却要没来由的关心他,我长得像他碍你什么?”他是第一个敢这样顶撞她的,荷儿自然没有放过他。下午下班她随他上大院,在大院给他吃尽苦头,她用她儿时的欢乐散一古脑地对李小维使出来,一个晚上他竟是不得坐一下,一直在那手舞足蹈,扭来扭去,像一个小丑公演。不是老将军求情还不知要跳多久?他精疲力竭,浑身散了架似的痛,倒在沙发上一动不能动。她颇为不屑:“你以为长得像他就像他样棒?你真是差的十万八千里的十倍。”

他痛得撕牙咧嘴叫:“我没有那么差劲,我让你这样跳上一晚,你早就累趴下了。”

“那我们试试?”

“我不敢,我怕众怒。大哥恐怕第一个就不放过我。”

“知道就好。”她轻描淡写地瞥眼他,叫:“私生子……”

他立即弹跳起愤怒地吼:“你不要叫的那么难听,我像你一样是一颗爱情的种子,你以后可以叫我爱情果,否则我不会跟你客气。”

“爱情果?”她眼睛不错的盯视他。

“对,爱情果,你这个性感女人,不要再挑逗我了,你再不走,我会真的爱上你,你不会想一颗爱情果爱上你吧?”

荷儿捧腹大笑,她越来越觉得他有些意趣,所以她更捉弄他,有半个月她促狭得他昏头昏脑,他在她捉弄他的王国尽情体味一个同年女子的玩劣,一个玩劣女子带给他的从来没有过的生活乐感,也从中体味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刺激,他忘记了汉楚叫他带给荷儿的礼物,忘了天泽送丽缇的项链。他每天除了工作,制一些制不完的图纸,他最想见到荷儿叫他去沈园干活浇灌花草,有些花草是不用日日浇的,如果他不小心浇灌了,他就会挨到一鞭,浇完花,然后要他做一百个俯卧撑,做完一百个俯卧撑就要去抹楼梯扶手。做完这些,又要他陪她聊天,那时间其实已很晚了。他最喜欢的当然是精疲力竭后与她谈天说地,问他少年时的故事,他最爱听她叫他爱情果,她每叫他爱情果,她都会笑得娇喘。她这样叫他,以至其它同事跟着她叫他爱情果,而他这颗爱情果极快地就受到高层女职员的青睐,向他频递秋波,而这不免招来男士的嫉妒,工作中就跟着出现些小状况。不过他在荷儿的提醒下,收敛他张扬的性格,渐渐保守,荷儿也不折磨他了,只吩咐他,每天一定要为同室兄弟抹桌倒水,申明是为他初来乍到着想。他相信她,如果换作以前,他是绝对不能容忍的,现在,他被她折磨了那许多的日子,反倒习惯了。

眼看不几日就要过年了,公司领导忙总结,财务结算,开会,业务也没什么,他乐得清闲。这天中午同事都出去吃饭聚餐,他趴在桌上胡乱写大哥的女朋友为什么不是荷儿?猛地妈呀声叫:“我忘了带来的礼物。”接着就冲出公司,踩上他新买的跑单车,一溜烟赶回大院,翻出汉楚买的手饰紧赶慢赶回公司,刚好坐上座,响上班钟声。他摸摸一头汗。他隔桌同事问他这是从哪来。他回回了一趟家。下班了,他等荷儿下班,可荷儿还在开会,他只好等,他等到七点会才结束。

荷儿望眼在门口等她的李小维,奇怪:“你怎么还在这,是不是条件反射?”

“不是,我忘记汉楚哥送你的礼,不过他说他这是代大哥买来送你的,因为他说他见大哥注视它好一会时间,但他没那么多钞票。”

“是吗?”荷儿接过礼物打开瞧,是枚铂金钻石珠花发夹。

“他说配在你发式上好美。”

她收起发夹邀他回家。他摇头笑:“我还有点事,拜拜。”

他是要去卢府。卢市长最初也吃他一惊,他自我介绍拿出珍珠项链说是天泽送丽缇的。卢市长忙请妻叫在楼上批改作业的丽缇下来。丽缇缓步下楼,没吃惊,因为她早收到香君的电话,她一直在这狐疑,日盼李小维,可总不见影,一见他,欣喜地上前说:“我等你好多天,怎么才来?”

他递上礼物,不好意思说:“对不起,我这些天被荷儿整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为什么整你?”

“她恼我长得像大哥。”

丽缇和市长夫妇失笑。他坐了一会,随便聊了点国外见闻辞别。返大院。一路他回想近一月的生活,他有回味不愿醒的眷恋。他路过昨夜楼,顺腿走进坐坐。里面人满,难寻坐,他正想走,就听有人唤爱情果,接着就是娇笑。他喜出望外;“荷儿?”他寻声望去,在东墙角一丛修竹下,荷儿与查理喝茶聊天。他快步上前坐下,侍者送上香茗。荷儿依旧笑:“爱情果,你这是哪里忙来?打电话也不在大院,你爸爸回来了你不知道?”

“是吗,我刚帮人送东西去了,爷爷中午为什么不告诉我?那我不坐了,我要回去,我还不知他老人家什么样。”他离坐就要走。

查理笑:“许多年不都等了?坐坐说说你一月的感觉。”

“工作?”

查理点头。

“上班太过严肃,缺一点轻松,工作效率像不是太高。有时我一半天可以绘完的图纸,他们却要用上一天,甚至再长时间,彼此间似乎比较推委……你们在上面下来的时间比较少……总得说大陆和在巴黎的这两间分公司相差还是大了一些,巴黎分公司还是比较严格遵循公司制度,效率相应高许多,人员素质到底不同。”

查理点头说:“这正是我和荷儿看到的,荷儿想你把技术科管下来,因为你通过了她的考核。”

“考核?你们什么时候考核过我?”他张大眼。“我一点没感觉。”

查理笑:“天泽想你来这,荷儿自是能领会他的用心,你受了半个多月觉得不过瘾吗?”

他憨笑:“那算什么,我只当兄妹般玩耍。从来也没人这样和我玩,我玩得好开心,我却是想有这样的妹妹在我身边闹我,这样的生活我觉得有意思,有乐趣,不沉闷”。他说着稍微伤感:“我每当看到妈妈独自临窗时,我好想能逗她开心,不去想不开心的事,可是我总也做不到,因为我自己同样难受。没谁想背着私生子的骂名生活一辈子……”

“你不是说你是爱情果,又伤什么心?”荷儿嗔责。

“是,这是我的同学陆宝文叫出来的,他说凡夫俗子才计较和乐此不彼的去议论人家生活,慵人才自怜自悲。”

荷儿笑,举起茶杯说:“为你见识不凡的陆宝文同学干。”

“干。”他一笑一饮而尽。他再小坐了一会先辞而去,他毕竟惦记着从未谋面的老父,老父有着如何的风度迷住了母亲,而不顾一切后果……他飞也似的飞回大院,一家人都等着他。正如他所想像,老父庄重威严目俊面朗,一派统帅雄姿,两鬓霜雪添去几分岁月苍桑。他冲动的身影一下就刹住在尺尺门前,脚似浇筑的水泥柱。所有的悲喜交加涌上心头,二十余年的酸辣苦甜,七荤八素搅得他荡气回肠,泪水滂沱。李维这个被姐妹爱情折磨了二十年的一军统帅乍见面前苦命的儿子也是老泪纵横,他在长久的凝视中拥抱儿子,縻挲着他头抚摸他稚嫩的双肩……生命总是这样没来由的捉弄人,人也总是这样由命运的魔棍驱驶,在它面前显得无能为力,脆弱不堪,然后上演一幕一幕的悲欢离合的浪漫剧情故事。

林馨梅是腊月二十七回国的,她的步履越接近终南她的脚越迈步不起来,往事烟云一般,她从一个二九少女一夜霜风惨欺,而她甘愿忍受着这一切由自己酿造的苦汁……也许她并不够苦,苦的也许是为她收拾丢弃在地的盛装苦酒杯的姐姐,她是怎么样把那杯捡起来……;还有她狂热爱恋的姐夫,他们为她一时的疯狂,付出的是怎么样的伤恸……天泽的一支飞剑似乎不够击去她临近家门对亲人的愧疚……只是,天泽仿佛长了千里眼,在她身上安了听心器,他在万里国门外又向她飞出了一剑,她便一头倒进了姐姐的怀里,倾诉她的哀肠。

天气也总是这样通晓人的心情,每日黑夜里张的星子的网一下都睡觉去了,换来呼啸的北风,中国大地都浸在年的气氛里,万里游子隔江隔洋隔海隔山的回来了,聚集到亲人的身边。卢枫、九隆,不凡也都在二十八中午回到终南。卢枫自是先偷偷地到沈园,拥吻了荷儿才心甘回家,否则他吃饭都不香,坐立都不会安,他就是这样没头脑的爱着荷儿。他带着荷儿甜美的吻回到家,用汉楚教的向母亲诉忠肠,虽然他觉得有点造假,对母亲很不公平,“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确实无法克服我的心,心不受我的脚支配,而是心支使了脚。”

母亲不会去深探儿子的心思,她只要他关爱她,不要漠不关心她的存在。

年三十,沈苏两府人都聚齐了,卢府也齐了,大院就差天泽,他正在飞往国门的巴黎飞机上,他预备着是赶不上最后一班回终南的班机的,所以他极早地向沈亭柏借私家飞机,请他毋必待机北京机场,他是一定要赶去灵山泡温泉的。沈亭柏如他所愿,命机师待机北京机场。

下午四时许,天泽所乘航班终于抵达北京,他胜利归来,将四件商朝价值连城的青铜器国宝追回,安全送交在机场迎接的国家公安部办事人员手里,且护送到目的地,随后折返机场。

这次他没像去年独自无声息上灵山,他电告了家人请他们不要等他,老将军当然明白爱孙的话,他欢颜举筷。他当然也没忘记通电荷儿,他怕她又没头脑地撞来,害大家瞎担心。

雪总是随着天泽的意思下。他躺在温泉里尽情享受温泉的云蒸雾绕,温泉的滑腻,温泉的舒爽。他今夜心情出奇的好,唱着歌,吹着口哨,他反复吹着卢枫的小令诗,昨夜小楼梅。应雪,一枝开、一枝未开……冰绡玉蕊便胜却天上人间。皮皮鼠和侏儒貂像主人一样快乐,它们窜上跳下,没一刻安停。不知有多久,他又在水里睡着了,这次他睡中有梦,他嘴角露出弯弯的微笑,他梦着什么?

荷儿蹑手向他走来,手上有枝并蒂梅,挨着他坐下,双脚入水,击打水面,和他说话,问他了了妈妈的心愿,接下还有什么心愿。他摇头说‘每年三十晚来这儿泡温泉,每年这晚都下雪也许是我所有的心愿了。’他说着只觉一身凉意,激冷地一个寒颤,猛地睁开眼,一个熟悉的影子,紧挨着他,一把雪正抹向他露在水面外的肩膀上,他惊叫;“荷儿?”

可不是荷儿,她笑微微地,手上确然有枝并蒂梅,她斜眼他问:“做什么好梦,睡这长时间也不肯醒?”

“没什么,我今晚好开心,赶路程赶的有点累,所以睡了一会。”他说着笑:“不是说了,不要来,为什么不听话?”

“我和哥、二表哥,卢枫都说了,他们陪着吃完年夜饭都会来。你还不快点,老和尚等你多半天了。”

他哦声,赶紧出水。

荷儿一路走,一路问他案件,他半喜半恼说:“都是那老外,我没事跟他学什么法语、英语,这是自己找罪受,天下又有这样凑巧的事,那个混蛋偏像我刚好会越南语,法语,英语。……”

荷儿却是冷笑说:“我说这是天长眼才对。”

“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你心理明白。”她望他一会儿问:“你拿什么还二表哥?”

“你不是把他招来了,今晚我们就不雅了,也俗一回,你叫他带麻将牌上来,我们开一局,俗才会有钞票,不是吗?”他自信地笑:“我还要为你准备点嫁资,明年差不多了,小维也该上手。”

“我不用干活,就坐家中吗?”

“你给点机会别人不行吗?”他不容她反对,说:“静下来不等于游手好闲,你可以潜心学问,你难道要把方丈教你的医学丢置脑后,只剩下为人把把脉,仅此而已?奶粉,孩子的健康,你不懂吗?方丈,大师傅都一把年级了,你就无创新概念……”

“够了,”她叫:“我不听你的,可你为什么一定要强迫我。”

“我不是强迫你,你们沈家好不容易将奶业这个品牌打上国际市场,这里也有方丈和几位师傅的心血,市场不会在原地等你,你必须不断开发出新产品,工艺上不断更新进步……”

“你总是有理,我不跟你说。”她烦躁地抛下他,独自跑了。

他没几步就追上她,拉住她:“你不要生气,我好不容易有个开心年。”

她抬眼他可怜兮兮的眼睛,寒星似的注视她,肯求她。她心软了,强笑下:“好了,我听就是了,以后我只对着卢枫,守着那些配方做研究,做个学问女人。”

他宽慰地笑,亲切地揽住她肩往寺院。轻飘飘的雪花无声无息,一刻满了树,满了山。一寺僧众在天泽的搞笑中吃过年夜饭,而后像往年一样守岁。汉秦和天泽紧挨着坐。汉秦清瘦了许多,这是因为他所要学的东西太多,他几乎不敢相信他的三叔公是如此深于中外医学,平日里上山求医的人数不胜数,而他根本不收医药费,只凭医者揖助,而这些不计费的揖助已使寺院扩建了一个拥有三十间的住院部,添了不少医疗器具和电脑设备。天泽笑问他一年和尚生活感受如何,情缘尚记否?

他苦笑:“我法号镜尘,一年修得尘缘了岂不是胜我佛如来?”

天泽大笑。

近子夜,汉禹一班男人赶上山,女眷也是非来不可。不过她们被禁止在寺外。汉禹他们入寺,李小维是第一次上山,但见寺院宏伟,感慨不已。众人再见了众僧他们不约而同相视笑:“好大一个家庭,好旺的一盆炭火,好热闹的场面。”

天泽最是愉快一班俗世尘人的到来,他在他们拜过老方丈及各位师傅,首先离坐,拥汉楚就走说:“今晚我是要俗到底,高雅扮演得实在清苦。”

“你早该脱下那身皮,还有卢枫。”汉楚趣笑。

“迟早的事,今晚你把你那小半的家底亮给我,送笨驴作贺礼。”

“你也太张狂,不费力就想将我辛苦钱捞去。”

“桌上见高低,说好,不允许那么多的嫂嫂搅阵,看得肉麻。”

“你放心,只要你见了丽缇不心猿意马,我是没问题的。”

他急嘘声,去寻荷儿,还好,她和卢枫落在最后,说他们的甜蜜话。他笑下:“你帮我拖住荷儿,我先看下丽缇。”说完快步出寺院找着在小楼不远山路上赏雪的丽缇。他远远的心有点儿蹦蹦跳,他不知是背着荷儿偷情心跳还是因久不见丽人思念地心跳,总之他此时绝对激动是没错的,拥丽缇心呼吸急促是没错的,吻她的发,吻她的眼睛的狂热是没错的,只是吻着吻着他就听见一个飘忽的,幽怨的息叹,他立刻像遭了芒刺,一把推开沉浸在爱情王国的丽人,惊呼:“荷儿,荷儿”旋身疯狂地叫,循着声往山里疯狂地追:“荷儿你在哪,你在哪。”

丽缇莫明其妙地,傻傻地立在那,脚生根似的挪不动半点。

汉楚他们闻天泽疯狂的叫声不知发生什么,寻声找来,看见发呆的丽缇,卢枫急问:“丽缇,怎么了?天泽哪里去了?”

丽缇犹自呆傻。汉楚急了催她:“好好的怎么会这样,荷儿明明在这,他往山里去做什么,而且这般疯叫?”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终于说出话,扑进卢枫怀里就哭:“三表哥,我怕,我怕。”

“不怕,你说,他在这看见什么了?”

“我们什么也没见,只是赏雪。”她看见荷儿站在旁,撒了个谎:“他突然就疯了似的叫荷儿,直往山那边跑。

不凡和九隆寻着声追赶天泽,直追到山巅,他伫立山崖前,那动作倾刻就要跳下去。急得不凡大叫:“蠢才,荷儿在这。”

他闻声回头,九隆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带下危险地带:“你怎么回事,疯了吗?荷儿好好的和卢枫在一起,你往这发狂地叫。”

他怔怔地,醒了醒脑,丧气地一屁股跌坐落地:“我刚才亲丽缇,就听见荷儿的叹息,飘飘忽忽地直往这然后坠下山崖。”

“这是你偷情的结果,谁让你不向她挑明?”不凡责怪他。

“不是我不想,是她不容许,她会向丽缇做傻事。”

“这都是你纵的她,活该。”不凡恨恨地:“等下你就同丑丫头说明了。”

“不行,你不要乱来,我不想有其它麻烦,你让我静静。”他疲累地,仍向崖那边张望问:“你们确信她没跳下去?”

“没有。”九隆拍拍他。

一会儿都赶上来,荷儿瞪眼疲惫不堪的天泽恼:“你很想我死吗?”

“不是,荷儿。”他十分激动,一把揽过她搂进怀好像只有这样他才感觉她的真实存在:“我不知道,你不要生气,也许我应该像往年去断崖梅吹笛赏雪,而不是打麻雀,我应该靠自己的劳动为你挣陪嫁的资金,不该想着汉楚的口袋子。”

“我什么都不要,我有卢枫就可以了,你不要再犯傻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假惺惺顾及我,我不想你们一个个傻瓜似的癫,我没什好,凭谁见了都会退避三舍的丑陋,我不要你们的可怜,不要,听见没有,你们不要用同情的眼睛看我,我并不在乎我有多丑。至少卢枫从来没有这种眼光,我知足了。”她霍地挣脱出天泽怀,抛下话愤怒奔下山。

“你瞧你,你都干了些什么。”汉楚恼:“你真是扫兴透了。”

“你少说两句,汉楚。”汉禹想拉天泽起来:“这都是你把自己绷得太紧的缘故。荷儿自小在这长大,你自然感应满山都是她的眼睛。你做什么她都仿佛盯着你,看着你,望着你。”

“也许是,你们下去吧,我想静静。”

“我说你这叫自作孽,活受罪。”不凡不屑地一屁股坐下去:“你这德行,有谁比我更清楚?那年我说了不要乱承诺那丑丫头,你不以为意,说什么送她一个顺水人情,可你偏被汉楚说服动了情yù……君子一诺千金,这是你的狗屁风格,你如今失信于她,心理自然理亏,心虚,它不附合你为人处事风格,尤其是对她。”

“是,你说的对,但是我没有更好的办法。”

“当然,你是宁愿天下人伤心,也不愿她伤心。”不凡瞟眼他:“你就是有办法也不会做,不是吗?你是宁愿长痛、短痛一起痛,但求她开心。”

“你对霓裳不是也常这样?”

“是啊,我差点陪她一起癫,可是理智说服了我,因为我不想她受伤害,也不想我们兄弟反目,也不想荷儿伤心,她是个好丫头。”

他笑下。

本以为会开心的一晚,一时变得令人啼笑皆非。汉楚长叹声:“大家不如就坐这赏赏夜雪吧,这兴许是佛意,在佛的灵山宝地容不得世俗的俗物,否则好好的如何会让这蠢才搅了局。”他说着望眼汉禹:“还是你先来点雅的,清静清静。不知你怎么教的妹妹?你看佩瑶我管得多好。”

“你别有错就往我身上推,荷儿在这长大,我这个哥哥看一眼她只有痛她,哪有机会说管字,再说她也没什么错,你说她错在哪?”

“她控制了蠢才的心。”

“你不是心理博士吗?你不会用你的心理术,解除他的困惑。”

“他是我博士导师。”汉楚火:“我问他是不是爱丑丫头他说不爱,他对她没冲动,对丽缇好像有那种感觉,你说我如何分析,查理你说说看。”

查理耸耸肩说:“不凡说得对,天泽是个重承诺的君子,他确实当初承诺了荷儿,汉禹还为此责备他不该随意承诺荷儿。但是……他现在违背了自己的承诺,他是被自己的承诺折磨,可他不愿解除这份承诺,他不想荷儿受伤害,也不愿丽缇受解除承诺后荷儿对丽缇的伤害。也许这时能帮忙的只有卢枫。”

天泽凝眉良久,站起身,向断崖梅大步流星地走去。他越来越认为他不该违反他近十年的生活规律,生活习惯,他不再管汉楚他们说什么。他跃上断崖梅的枝头,吹起笛,风雪飘扬,漫漫山谷。这是何等美妙的世界,何等风雅的景致,他的笛曲由婉转悠扬渐入凄凉,由凄凉转狂,如铁马金戈,万马悲鸣。突然只听夜空里一声长啸,他……他竟是纵身飞坠山涯,吓得专心听曲的人惊呼,不知所措,不凡慌叫:“天泽。你……”

“我没事,只是狂躁。”他在山底里回音,他竟是跃入山谷发泄不平的心情,山涯下深不见底,山石嶙峋,漫藤乱攀。他在山涧底风走狂涛云海般。女眷们惊诧的回不转神,这只有在武侠里的镜头此时竟是如此无法否定的真实再现眼底,她们争相围观,香君还有点清醒,意识到事态可能的严重性,请汉楚快点去叫荷儿来,万一他在山底有个三长两短她不敢想下面的结果。

荷儿跑回小楼,她猜出天泽的心,她伤心,然而她真的不会为难他,她说出那番话却是没人注意想。卢枫不知如何安慰她。显得有点焦虑。她努力平静自己,向他换上一副笑容拉他在棋桌对面坐下;“什么情致都被那蠢才搅了,本来我也想着好好玩一把,消遣消遣。现在,我们俩对一局,有火有雪,就我们俩也够韵味了。”

“你不怪他了。”

“我没有怪他,是他自己做了亏心事,还咒我死,你瞧他癫了似的到鬼涧愁去寻我,你说我生不生气?”

卢枫失笑,摆好棋局:“你是早知道他和丽缇……”

她白眼他:“你们个个当我是傻子吗?你们以为瞒住了我吗?丽缇那兴奋劲,何况我撞过几次他接她下班,那亲密比你还要过。”

卢枫更是笑:“你却为何不捉弄他?”

“我又不是真的不准他恋爱,是他自己游戏爱情,这也不是他要的,那也不是他想寻的,他那德行,我见着生气才说那话。”她说着冷哼声:“你却为何和他们一起来骗我,瞒我?是不是二表哥教你的?”

“是,我,我,我……”

荷儿白眼语塞的卢枫:“你不用理亏,你不就是想着丽缇嫁蠢才讨你妈欢心吗?”

“妈的心事你也知道?”

“我不过扮聋装傻,随你们唱戏而已,你们当我真的爱管你们闲杂事?”

“你是生我气,荷儿?”

“我没有,我谁的气都不生,我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好东西我不可能独享,有缘还要有份。”

“荷儿,对不起,你不要说这些伤感的话,你在不在意我明天都要跟天泽讲,说出你的意思。”

“随你。”她想下说:“过完年我和你一起上北京,费事见他。你不会不用心学习吧?”

“你在我身边我会学得更好。”

她笑:“天下始终只有你最好,虽然这件事你让我有点不高兴,可孝义难全。”

“我发誓不会再有事瞒你,而让你伤心。”他忘情地抓紧她一双小手。

“哇,你俩真浪漫,还有心情谈情说爱地品茗著棋,要出人命了,你俩知不知道?”汉楚心急火燎赶进门。

“又怎么了?”荷儿问。

“除了蠢才还有谁?他跃下谷底自杀。”

“你不要吓我们,他没那么傻。”荷儿不以为然。没动。

“是真的。他本来在吹笛的,吹着,吹着就纵下身去了,这刻多半没命了,山涧深不见底,又是风又是雪。”

卢枫侧耳听,想起刚才的确是天泽吹笛来着,这刻没声音了。他急了,催荷儿快点看看去。荷儿气得直皱眉头,她想他是不会有事的,他那功底她十分清楚,一个小小的山涧哪里在他话下,镜真都不是他对手,镜真也能出入如履平地,在于他当然不过是小儿科。

她不情愿地跟着来,慢拖拖地拖步断崖梅,往崖下瞧,下面虎虎生风,却是十分热闹一样,有击打水声,有鸟儿惊吓声,有枝滕断裂声……她失笑,欢喜地冲山谷大声叫:“蠢才,你热了在下面凉爽是不是?”

“是,荷儿,我像要被火烧着一般,现在舒服了一点。”

“你抓几条鱼上来,我们做夜宵然后打麻雀,把二表哥的口袋赢空。”

“好,你叫不凡、九隆、卢枫接住。”

“没问题,你快点呀。”

不一刻,就见下面飞上东西来,不凡、九隆、卢枫赶紧伸手接,像捡石子样。女人们找来藤穿上鱼嘴,一会儿二十几条鱼串在那,条条肥美。荷儿眉飞色舞,眉笑眼开,向下面连叫:“够了,蠢才,你上来,别把老和尚的鱼抓光了。”

“好,我这就上去。”

话随着音落,影子随着风像黑夜里一条蛟龙,腾空出世,女眷们唉呀声惊呼,好美的伸手。汉楚气,嘲讽一身湿鹿鹿的天泽:“你是随时随地都有能力表演,我现在不服你都不行,你看我三个老婆都快改嫁你了。”

他一点不以为意反唇说;“我不过扮演着小丑,哄嫂嫂们开心,这比电影精彩真实对不对?”

“自然不错,他可没这本事,他自然吃醋。”荷儿好不得意:“我早说过,天下没人能比你,你就是棒。”

“你不生我气了,是不是?”

“是你自己生自己的气。”

“是,我做错了,你原谅我了吗?”

“你只要知道自己怎么做就可以,别犯傻。”

他喜欢的什么似的,高兴地:“我一定把花花公子的钱袋赢过来,做你的嫁妆顺便还他一份人情。

汉楚气得恨不得踹天泽几十脚出气,他浪费了他的时间,害他白白为他悬心半天,不凡领会他的心情,与他耳语,他连连点头,不凡叫声踢。就见他俩出其不意同时向天泽飞出脚,天泽闻风声,带着荷儿急旋身腾空,惨了,他们急忙闭紧眼,脚已收不住。汉禹惨不忍睹,四脚朝天。刚才他与天泽正对面站,天泽飞身不见,他受了一个正着满怀。除了周小佛,女眷们捧腹大笑,笑的软倒,你撑腰我搂你的。卢枫也是笑的出眼泪,李小维算是开了眼界,他惊羡天泽的不平凡伸手,崇拜之情又平添了几份,他暗暗发誓要学大哥做个人人敬仰的男人。

他们吃完拷鱼开了牌局,天泽、汉楚,汉禹,查理一桌,荷儿也与香君、秦琳琳、古嘉蕙一桌,卢枫素不喜麻雀牌,他只坐在荷儿身边。小楼麻雀牌咯咯声响不绝。丽缇不敢再挨天泽,她对他已有种恐惧感,可她无法阻止自己不去看他。天泽同样不时地瞄眼她,他们的目光不时碰撞,又各慌神收了回去,那时天泽往往会红小半会的脸皮。他的牌运好极了,一路飙红,汉禹三家堪堪吃紧,荷儿则是输得透顶。输得她只好叫周小佛救命,香君笑,笑得心花怒放大声说:“看你这臭丫头还张狂,打得你一败涂地。”

牌持续到第二天下午,汉禹、汉楚、查理一共输了十万美金给天泽,支票支付,他笑逐颜开,叫过荷儿亲密地笑说:“明年你就可以嫁卢枫了,这些嫁资差不多了。太多不好,他会自卑的。”

“我转送你为你的工作添点先进设备。”荷儿转手回他:“也算我爱国一回,伟大一回,这也许是笨驴要的我的嫁资。”

卢枫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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