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曼下车之后,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爱,说白了,就是一种欲望,你的欲望有够强烈,才能面对前面的险阻。
但是顾小曼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对爱的欲望,越没有自己预估的那么强烈。
或者说,对江逸飞的爱,没有预估的那么强烈。
面对江母的时候,她虽极力地让自己冷静,为了自己可怜的尊严,但她心里却又清楚地知道,豪门对她而言不是深似海,而是根本就推不开豪门那一扇门。
顾小曼无力地靠在路旁的法国梧桐树下,默默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打给公输羽:“喂,宫翎,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公输羽戏谑地说。
“嗯。”
公输羽愣了半天,要是平常,她的回答一定是“滚”,或者反唇相讥,绝对不可能回答“嗯”,她不仅想他,而且还会老老实实地承认。
公输羽听出她的语气有些意兴阑珊,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嗯。”
“你嗯个屁啊,便秘呢!”
顾小曼扑哧一笑,不知为何,和公输羽说话,总能让她彻底的放松,什么恶心的话都能往外说,并且无伤大雅。
但是江逸飞就不行了,他给她的感觉就像一个绅士,彬彬有礼,而且他又是总裁,就算和他在谈恋爱,她也不敢像对公输羽一样,对他大呼小叫,可以对他说一些俏皮话,但大大咧咧的话,她永远都说不出口。
在他面前,她尽量地要表现的像一只波斯猫,小心翼翼。
虽然,江逸飞没有逼她这么做,可她就是自觉地这么约束自己,她觉得,她也应该像个淑女一样,才能配的上江逸飞。
在公输羽面前,就算自己如何出糗,喝醉了酒,吐了他一身,她也可以轻松地一笑了之,不管公输羽如何抓狂,但在江逸飞面前,她却不允许自己有一点点的失态。
直到遇到江母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爱的好累。
“欸,到底出什么事了?”
“好多事,一时也说不清楚,回来再跟你细说。”
“明天我就回去了。”
“什么时间?”
“下午3点会到。”
“我去接你好吗?”
公输羽笑了一笑:“原来我还有接机的待遇。”
“是不是有一种幸福的感觉?”
“你现在怀着孕呢,我想性福,只怕也没有条件。”
“滚!”死流氓,臭流氓,顾小曼愤愤地挂了电话。
到了路边的公交站牌,等了一辆公车过来,坐了上去,也不知将要开往何方,靠在车窗,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直到最后一站,所有人都下车了,她才醒了过来,跟着下车,却是到了小芋头的青花幼儿园。
看着时间,估计小芋头也该放学了,顾小曼通过保安室,进了学校,到了小芋头的班级门口,朝里望了一下,上的是一堂美术课,小芋头正在聚精会神地画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下课铃声响了起来,接着小朋友们沸腾起来,叽叽喳喳,闹成一片。
小芋头正在收拾书包,顾小曼见已下课,朝着幼师打了一个招呼,走进教室,从身后蒙住他的双眼:“小家伙,猜猜我是谁?”故意阴阳怪气地说话,为使小芋头不能一下猜出自己。
“老巫婆。”小芋头淡定地回答,看来就算是老巫婆,他也未必害怕,这是一个不相信童话的孩子,也不知他的家里给他什么教育。
顾小曼板着脸走到他的面前:“妈咪是老巫婆吗?”
“妈咪!”小芋头雀跃地跳到顾小曼的怀里,在她脸上各种亲亲。
然后,小芋头又拉着顾小曼的手,跟其他小朋友得意地介绍:“大家快来看啊,走过的路过的不要错过,这是我的妈咪,是不是超级无敌屌炸天?”
顾小曼一脸黑线,这都是什么台词啊!
那边的幼师一听,也就慌乱了,急忙撇清关系:“小芋头,你这话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老师可没这样教你说话,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小芋头不爽地望着幼师:“这都是我从电视里学的。”
幼师笑着对顾小曼说:“顾女士,你看,孩子还小,有些电视内容确实有点不健康,还是要稍微注意一点。”
顾小曼尴尬地笑了笑,心里也有一些不高兴,她什么时候就变成女士了?
她还很年轻好吗?
“哇,小芋头,你的妈妈好漂亮噢!”一个小女孩崇拜地看着小芋头。
另外一个小朋友又道:“小芋头,你的妈妈比香港小姐还漂亮。”
小芋头意气风发,顾盼生辉,顾小曼知道,自己这一回可是给他大大地长脸了,小小年纪,就这么重想虚荣心,她以为这是一个拼爹的时代,没想到现在孩子都开始拼妈了!
孩子是不会撒谎的,顾小曼自然也有一些小小的得意,幼师也加入赞美队伍,跟她讨教保养的问题。
顾小曼回答:“少吃零食多看报。”小样儿的,她还很年轻好吗?不需要保养!
小芋头又拿出自己刚画的作品给顾小曼看:“妈咪,你看,我画的好不好?”
顾小曼看到绘画本上画着三个歪瓜裂枣的人物,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小芋头解释:“这个是宫叔叔,这个是你,这个酷比的小朋友是我。”
顾小曼看着画上的酷比小朋友,脑袋要比身子大出一倍,胳膊和腿直接就是一条线,末端又开杈出了三个指头,你妹,为什么都是三个指头?
关键的是,三个人都没有穿衣服,直接就是裸奔。
顾小曼虽然不懂欣赏小芋头的匠心独运,但还是很违心地夸赞一番,然后指着三人头顶的一朵笑脸的云朵:“这朵云画的太好了,是天使吗?”
“嗯,是妈咪,妈咪是在天上的。”
顾小曼想起他死去的妈妈,笑道:“是呀,妈咪就是天使!”然后抱起小芋头,和幼师说再见,出了教室。
坐了公车,朝着家的方向而去。
车上,顾小曼又拿着小芋头的作品细细看了一回,久久地陷入沉思,问道:“小芋头,你为什么要把宫叔叔画在上面呢?”
“老师说,要画家里人,自然是要画上的呀!”
“噢,家里人。”顾小曼心里涌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啊,对了,我忘记把外婆画上去了!”
小芋头急忙拿起画笔,在顾小曼的身边,画了一个外婆,叶丽珠最近弄了一个卷发,所以小芋头把她的头发画的就像煮熟的方便面似的。
到了家里,小芋头兴致勃勃地拿着作品给叶丽珠看,叶丽珠只是扫了一眼:“什么玩意儿?”
“外婆,这个是你。”小芋头生怕她认不出来似的,指给她看。
“丑死了!”
“不会呀,我觉得外婆可漂亮了呢!”
叶丽珠本来指的是小芋头画的丑,但被小芋头理解错误,又被小芋头策反一番,叶丽珠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自从dna鉴定出来之后,知道小芋头就是自己的亲外孙,叶丽珠看他的感觉自然就与先前不同,又见他这么乖巧,打心眼喜欢。
不过,始终有着心结,顾小曼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她竟然都不知道,而且小芋头的存在,就把顾家的名声都给败坏了,于是没好气地说:“以后不要画我。”
“为什么,我们不是一家人吗?”小芋头天真无邪地看着外婆。
“谁跟你是一家人,别套近乎!”这话一半是给小芋头听的,一半也是给顾小曼听的,要让顾小曼知道,她可是还生着气呢!
小芋头难过地望了顾小曼一眼,泪眼婆娑,他究竟也不知道,在美国的时候,爷爷奶奶把他当成了手心的宝,为什么外婆就这么不喜欢他。
顾小曼哄着小芋头回房,拿手轻轻揩去小芋头的泪痕,“小芋头乖,你是男子汉,可不许哭了。”
“妈咪,外婆是不是不喜欢我?”小芋头委屈地抽动鼻翼。
“不是,外婆只是最近心情不好。”
“是我惹她生气了吗?”
顾小曼轻轻地将孩子搂在怀里:“不是,是妈咪不乖,惹外婆生气了。”她忽然有些理解叶丽珠,要是换成她是母亲,遇到这种情况,自然也会气的暴跳如雷。
自己的女儿,有了一个五岁的孩子,她竟然都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可是,顾小曼确确实实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她可以保证自己没有过生产的经历,唯一的可能就是医院的dna鉴定出了差错。
顾小曼走出小芋头的卧室,叶丽珠已在厨房做饭,她走了进去,轻声说道:“妈,你以后对小芋头能不能不要那么凶,他只是一个孩子,心思可敏感了。”
“他是孩子,你是孩子吗?”叶丽珠激动地拿着菜刀手舞足蹈,“这么大的人,做事能不能有个分寸?”
“妈,你……你把刀放下。”顾小曼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真怕老太太激动之下,一刀把她砍成两半,公输羽被她拿红酒瓶砸的满脸是血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我问你,小宫知不知道小芋头是你的孩子?”
“我都不知道小芋头是我孩子,他又怎么会知道?”
叶丽珠一听,登时火大:“你有没有搞错,你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既然不知道?”
“妈,这肯定搞错了,我都不知道我生过孩子。”
“怎么会搞错呢,医院做的鉴定,难道会有错吗?”
“说不定医院出了差错呢,我已经重新做了鉴定,等过几天结果出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