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阿宝与桑果,一个做了鸳鸯楼的烧火工,一个做了洗碗洗菜的杂工。两人都是每月五钱银子,外加包吃包住。
桑果抱怨道:“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
阿宝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桑果道:“总有一日,我的小命要断送在你手里。”
阿宝想了想,便安慰道,“我先打探到娇姐姐的消息,再设法为她赎身。今后我们三人便远离京城,一起过活吧。”
鸳鸯楼名冠京城,被戏称为京城四大青楼之首。又因为本朝不禁官员出入青楼,因此,每日里便有许多大小官员及王侯子孙出入。
阿宝一灶火烧得胜任万分,管灶房的王大厨对她极为照顾。
那王大厨对灶房里一堆干活的人动辄喝骂,却惟独对阿宝温言细语,又常常趁无人时,从袖子里摸出些细巧点心送她,使得阿宝一见王大厨的油乎乎的胖脸,便觉得心中温暖。
如此烧了许多日的火。阿宝得闲便搬个小板凳,抓一把瓜子,坐在灶房门口偷眼看鸳鸯楼里进进出出的人,然而,经过灶房门口的,不是洒扫的老张,便是买菜的老黄,偶有伺候姑娘们的婢女到灶房来,却是连正眼都不会瞧她们这些烧火洗碗的杂工。
阿宝不由心中渐渐焦急起来,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出去打听,有几次试探着问王大厨青楼里姑娘们的情形,王大厨却一改往常的和颜悦色,将牛眼一瞪,道“你一个好人家的姑娘,打听这些事体做什么?免得污了耳朵!”吓得阿宝不敢再问。
桑果每日里也姐姐长,姐姐短地恭维出入灶房的婢女,拐弯抹角地打探下来,她们伺候的姑娘里,竟没有姓莫与姓严的。再问有无获罪被发卖来的姑娘,那些婢女便嗤笑道:“鸳鸯楼里的姑娘一律姓李。再者,这些年,青楼里的姑娘,十有八九都是获罪发卖来的。不止接客的姑娘们,便是伺候的下人也有从前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呢。”
阿宝想大约是因为躲在灶房里,终日能见着的都是些下人,若能到姑娘们常出入的地方转转,阿娇在与不在,便能一目了然了,只是苦于烧火洗碗等杂工没有机会去姑娘们待客的地方露面。
如此又过了三五日,鸳鸯楼似乎来了一个了不得的贵客,鸳鸯姐姐身边的吴嬷嬷亲自来灶房,要王大厨务必要打起精神,用心烧几个拿手的清淡小菜送去牡丹楼,说若是贵人满意,鸳鸯姐姐自会封赏,一时间,灶房里的众人无不喜笑颜开。
听闻鸳鸯姐姐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早些年也曾做了几年花魁,因颇有几分手段,时日不久,便存了许多银钱,却又不愿赎身嫁人,便做了这鸳鸯楼的妈妈,将鸳鸯楼经营得风生水起,名冠京城。如今芳龄已然三十有六,却又嫌人喊妈妈显得太老,鸳鸯楼里上上下下一众人等便都换她为“姐姐”。
今日生意出奇的好,偏传菜的婆子一个死了老婆婆,家里办丧事;一个吃坏了肚子,在家里养病。一时传菜的人手短缺,各房里的婢女不停地跑来催促。阿宝自告奋勇去传菜,被王大厨瞪了几眼,不许。先派了管洒扫的杂工去传菜,不一会儿工夫,就打了几个碗儿碟儿。
阿宝如何肯放过这个机会?给旁边的桑果使了个颜色,桑果便上前道:“外头姑娘们都在催呢。说再不上菜便要来砸了灶房。”
阿宝也附和:“打碎了碗盘是小事,菜再重做倒要费好些工夫,如此只怕还要惊动了贵人……”
王大厨道:“罢罢罢,你们两个也去吧,只是千万要小心,外头常有些都有吃醉酒的臭男人晃荡,见着个有些儿姿色的还要拉拉扯扯。你送完菜便早早回来。”
阿宝忙将刘海放下,遮了大半眼睛。那边桑果也从身上摸出了水粉胭脂,往脸上扑了好些。
桑果传了好几趟的菜,没有被人认出,也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倒是换回一句:“灶房哪里找来的小妖精?这等货色也好出来抛头露面,嗤。”
又有个秃顶麻脸的老嫖客,赏了她几文钱,又对身边依偎着的女子道:“可见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待桑果上了菜,转身退出时,又笑叹了一句,“可怜见的。”
牡丹楼并不是花园里的亭台,而是鸳鸯楼现今的花魁——牡丹姑娘的住处。别的姑娘们都是房间挨着房间,唯独牡丹一人,独占了一幢小楼。阿宝托着菜,身后跟着个婆子拎着酒壶。到了牡丹楼门口,两个婢女在门口候着,一个接过婆子手里的酒壶,挥挥手另婆子退下。另一个叩了叩门,招手让阿宝跟在身后进去。阿宝手托着托盘,小心翼翼地紧随其后。
房内只有一名男子并一名女子,女子二十上下,眉目如画,右眉中生了一个米粒般大小的红痣,这粒红痣不仅无损她的美丽,反倒增添几分风情。本来也是,鸳鸯楼的花魁,自然当得起国色天香这四个字。
那男子一袭青色宽袖长衫,一双丹凤眼,神色慵懒,双手交叠与脑后,随意地坐在食案旁,牡丹偎在他身边,对着他悄声说了几句话,大约是什么笑话,还未说完,自己先咯咯咯地一阵娇笑。男子歪头看看女子,嘴角往上勾了勾,眼神又看似随意的往这边略扫了一眼,阿宝只觉得心底一阵寒意生出,心道怪哉,流连烟花柳巷的,十有八九是不成器的纨绔子弟,怎地这人眼神怪吓人的,悄悄地往后退了退。
婢女往桌上摆菜时,阿宝悄悄抬眼,对牡丹瞧了又瞧。心中暗暗赞叹这一对真是璧人,那男子能让让牡丹如此俯就,自然也不是等闲人,怪道连鸳鸯姐姐身边的吴嬷嬷都要亲自去灶房交待。但生平所见的第一对如此相配的璧人竟是在青楼见到,不觉又有些怅然。正胡思乱想间,正在摆菜的婢女向牡丹笑道:“瞧这个传菜的,看我们姑娘都看呆了。”
牡丹正为那男子斟酒,闻言便笑问阿宝道:“你瞧我作甚?我脸上可是粘着东西?”
阿宝心内一惊,忙敛了心神,低低垂下头,道:“我初初来到姑娘房间,以为自己进了神仙洞府,又见了姑娘,怎么看都是仙女下凡,眼睛自己便要看过去了。”牡丹抬手捂嘴吃吃笑,又瞄了了一眼身边的男子,神态举止皆难掩风流爱娇,阿宝又看得痴了一痴。
摆菜的婢女仔细看了看阿宝的脸,问道:“我瞧着你倒面生,可是新来的?”阿宝点头称是。
婢女又道:“今儿上菜倒有些慢了。”
阿宝笑道:“因是吴嬷嬷亲自去灶房交待要烧得仔细些,王大厨不敢怠慢,亲自配了菜,又精心烹制,难免花的时间长些。请姐姐见谅则个。”
牡丹笑道:“你倒会说话,看赏。”旁边侍立的婢女便从袖子里摸了银钱出来,塞到阿宝的手里。阿宝推辞道:“伺候好姑娘与贵人原是我们下人的本分,并不敢讨赏。”
婢女道:“既赏了你,你收着便是。”阿宝便不再推辞,将钱收好,道了谢,躬身退出。她拎着空托盘,贴着墙,沿着回廊边走边张望。回廊两边的房间里丝竹管弦有之,□□亦有之。她听得面红心跳,虽然心有不甘,但太晚回去倒要叫人怀疑。此事须徐徐图之。
王大厨见阿宝全须全尾地回到灶房,不由得松了口气。不多时,牡丹厅派人来要瓜果点心,阿宝与桑果两人同去。到得牡丹厅,那两个婢女见了桑果不由得吃吃乱笑,一个问:“你今儿脸上擦了几两的脂粉?”
另一个则笑道:“你这张白脸半夜出去,倒把人吓个半死。”
桑果扭捏道:“也并没有擦了几两。到姐姐们的地方,不收拾收拾,哪里敢来?”阿宝先前没有注意,眼下灯光辉煌,见她说话间簌簌往下掉的粉,转过头去暗暗脸红。
牡丹也掩了嘴笑,道:“你快些儿走吧,省的脸上的粉掉我一屋子都是。”
她两个忙忙的收了碗盘就走,出了房门时,听得身后那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道:“倒是一对宝货。”声音略略暗哑,倒甚是好听。
晚间,众人散了,阿宝却还要留下来烧水,王大厨磨磨蹭蹭地不走,灶房里仅剩了两个人。阿宝自顾自地忙自己的活儿,王大厨斟酌了半响,憋出一句话:“小宝,你今日辛苦了。”
阿宝忙道:“不辛苦不辛苦。”
王大厨道:“我将来若娶了娘子,必定不能让她如此辛苦,只要让她天天在家里做做饭,带带孩子,一点儿粗活也不让她做。”
言罢,拿眼瞄了瞄阿宝。若她红了脸,羞答答地说“王大厨你的娘子真有福”,他便顺势说“你做我的娘子如何”,再上前握住她的两个小手,只怕这事十有八九就成了。
却见阿宝张了张口,问道:“王大厨你只怕快到三十了吧?竟然还没有成亲啊?”
王大厨红了脸,慌道:“我,我,我这些年忙于赚银子,一直没有遇着合宜的……”
一时间有些冷场,王大厨又酝酿了半响,道:“我早些年在不远处的东大街置了一处小宅子,前两日又买了一辆牛车……”偷眼瞧了瞧阿宝,见她神色不变,接着道,“宅子虽然小些,但好在宅在后头不远处有个极好的私塾,将来儿子读书也是极为方便的。便是离医馆也只需盏茶工夫,若生了小毛小病,也方便的很……”见她半垂着头,两只眸子藏在两扇长睫毛后头,看不清神色如何。
王大厨咬了咬牙,道:“小宝,你若有合宜的人选,不妨为我……相貌性情只要你这样的就行——”言罢,转身落荒而逃。
如此又过了几日,因桑果勤快的出了名,便常常被婢女们支使去买个针头线脑之类的。一日,桑果回来,悄悄向阿宝道:“我像是瞧见了红菱,穿红挂绿地正与客人调笑呢,只是身形瘦了许多,话也不多,看着没有什么精神似的。”
阿宝愣了一愣,半响方道:“你定是看错了!红菱并不是莫家的女眷,顶多被卖与人为奴,断没有发卖青楼的道理。”
桑果道:“我起先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人,又留意听了听她的声音,真真切切就是她的声音,我与她在一个府里过了这许多年,怎会认错人?我还特特打听了一下,她如今花名叫李宝宝,住在宝华阁。”
阿宝胸口砰砰直跳,张口结舌道:“她为何叫李宝宝?!”
桑果低声道:“我也才知道,原来进了青楼是要起花名的。”又叹道,“我们一直打听二小姐的消息,一直打听不到,她既改了姓,又起了花名,再用她原来的姓名去打听,如何打听的到?”
阿宝一夜未睡。
第二日傍晚,灶房正是清闲的时候,阿宝再也按捺不住,趁王大厨不注意,偷了一碗糕点,假模假样地用托盘托了,溜着墙沿,悄悄摸到宝华阁。
万幸此时宝华阁里也别无他人。
红菱半歪在床上,见有人进来,恨声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我只不过病了这几日,你竟拿当我是死人么?还不死过来给我去倒杯热茶来!”
阿宝将托盘放下,趋步上前,低声道:“我是阿宝。”
红菱脸色黄黄的,因瘦得厉害,显得眼睛大了许多,只不过几个月未见,竟似是老了许多岁。
红菱又惊又疑,忙下了床,也顾不得穿鞋,先伸了头看看门外,再仔细将门门栓从里面插好,这才回身皱眉问阿宝道:“你如何在这里?”又点头叹道,“你从小天不怕地不怕,自然是敢找到这里来。”
阿宝便流着泪又将自己这些日子的情形讲与她听。红菱默然,良久,方道:“我劝你早些儿逃走吧,越远越好,这里不是你久留之地。便是二小姐,你也无需牵挂了。她被卖去满春院,不与我在一处。但我早前托了一个客人帮忙打听,二小姐上月就已被一个安徽行商的客人买走,听说是做了那人的妾室。”
阿宝心里松了一口气,又问:“姐姐可知道我爹爹与母亲葬在何处?”
红菱闭目不语,缓缓摇头。
阿宝见红菱这个模样,心里又是一阵痛,便道:“我手里头还有两千银票,不知为你赎身够不够?”
红菱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道:“我既然决心到这里来了,便没有活着从这里再出去的打算了。我本意是自己了断,一死了事,但三番两次,总是狠不下这个心。但若说赎身出去,我这个样子,还能出去做什么?只会让自己丢脸而已。再者,即便银子够,你又如何能出面为我赎身?别搭救别人不成,反倒将自己赔进去。你手里的那些银子,留着你今后自己过活吧。”
阿宝拉了她的手,问道:“你只告诉我,你如何会在这里?”
红菱问:“你可知道你为何还能安然无事,而未遭被缉拿?”阿宝想起她的花名“宝华”,脑子被一个念头击中,只觉得“轰”地一声,刚擦干的眼泪又流了满面,无法言语。
红菱点点头道:“这些都是夫人的主意。莫家有两个未出阁的女儿是瞒不过人的。那日得了消息后,让你带了桑果逃出去后,若官府来抄家,少了一个小姐,是万万说不通的。夫人便求我,让我替了你的名,我既成了莫家三小姐,自然要被发卖青楼了。”
阿宝无法言语,便起身慢慢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流泪道:“好姐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初初我并不知道会连累你。姐姐莫要恨我。我无所报答,请受我一拜。”
红菱端坐不动,道:“我并不是为你,而是为了报答夫人。当年我娘亲不堪忍受祖母苛待,便丢下我上吊自杀。我父亲丝毫良心也无,将我领到人牙那里,道只要能卖个好价钱,便是青楼也不打紧。我那时十二岁,早已懂事,我父亲竟当着我的面说这些……”红菱说着,身子簌簌发抖,牙齿打颤,顿了顿,待平复了些,拿一杯冷茶灌下去,接着道,“可巧那时夫人正要买使唤丫头,听人牙说了我的遭遇,便将我买下。若不是夫人,我只怕十二岁起便已身在青楼,而不是今时今日了……”
阿宝从前只知道红菱是母亲身边一朵爱说爱笑的解语花,却不曾想她竟有这样的过往。当即跪地不起,道:“无论如何,姐姐总是我的救命恩人。”
红菱不去拉她,胡乱擦了把眼泪,推阿宝道:“你还不走,等下伺候的人可就要回来了。”
阿宝拜毕起身,将头上插戴的黄杨木簪取下,摸到机关,将簪子从中间拧开,簪子一分为二,,露出里面卷着的一叠银票来。阿宝取出银票,塞到红菱手心里,像当初莫夫人交与时那样,将红菱的手掌合起,流着泪道:“好姐姐,这里是两千银票。你且收着,若有机会,你便为自己赎了身,改名换姓,远走高飞吧。
红菱将银票扔还给她,道:“我不要你的活命钱,我只要清净便可。我既救了你的命,便好事做到底。”喘口气,顿了顿,又道,“总之你趁我还未反悔的时候早些走,越远越好。若哪一日,我心里恨毒不过,死前要拉个垫背的,到时你可别怨我。”
阿宝不敢再多话,拉了她的手,哽咽道:“好姐姐,你好好活着,多保重。”方才恋恋不舍转身出去。
红菱只歪在床上,面向墙壁,不去看她。
阿宝原路返回,盘算待会怎么脱身,若是大大方方地辞工,倒怕那王大厨要挽留,留来留去,只怕要节外生枝;待脱身后是否要去找泽之哥哥,若去见了泽之哥哥后该说什么话。正胡思乱想间,在回廊转角处,一个不留意,与一个烂醉客人撞了个满怀。她还未及说对不住,两只手就已被那醉汉捉在手中。醉汉嘻嘻笑道:“小娘子,急着去找谁啊?来,先陪陪爷。”
阿宝满面泪痕还未干,心中憋着一股郁气,偏巧又碰着这人,当下连“对不住”也省了,使劲抽出双手,用力一推,那醉汉个踉跄,差点倒地,他竟也不生气,还笑嘻嘻地上来纠缠。阿宝一急,骂了一句:“去你娘的!”用了吃奶劲,一头撞到醉汉身上去,醉汉应声倒地。阿宝冷笑一声,“你这瞎了眼的狗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家,就你那个死人样也敢来招惹你老娘!”
阿宝在鸳鸯楼的灶房里混了许多时日,在众杂工粗使中混的如鱼得水,先前又在舅父家受朱舅母熏陶了月余,见识了许多街坊骂街,市井俚语早已用的随心用手,骂人功夫比之在莫府时,又长进了许多。
见醉汉再无动静,阿宝放了心,胡乱挽了挽撞乱了头发,抬脚正要走,却觉得身后似乎有人,慢慢回头,果然,不远处一个人正背着手饶有兴趣地看往这里。
阿宝一眼就认出那人是那日在牡丹楼中见到的男子。他今日却是一身锦袍,身后跟着两个带刀的随从。
阿宝心上紧了一紧,暗道晦气,越是节骨眼,越是要出岔子。
看那人身量模样,大约也就泽之哥哥能与他比一比,若是被这样的人摸了一把……只怕自己也不会这么生气。可惜这样的一副好皮囊,却爱流连烟花柳巷,可见他人品终究比不上泽之哥哥。心里这样想,还是慢慢上前屈膝行礼,口中恭恭敬敬道:“奴婢给公子请安。”
行动言语规规矩矩,仿若刚刚撒泼的另有其人。
那男子并不出声,只上下看了她一眼。她便低头慢慢退后两步,正待要转身溜走。男子却突然问道:“你素日都这么无礼么?”
她嘀咕:果然都被他看了去,不觉又怕又丢脸。抬了头,脸上却是笑吟吟的,摆手道:“也不是,只有对无礼在先的人才会如此。所谓的礼尚往来是也。”
男子略一思索,随即点点头。又问:“你为何要哭?”
她一旦哭得厉害了,便会眼皮肿,鼻尖红,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的。忙笑道:“只是在灶房做错了事,被大厨斥责了几句而已。”
男子挑了挑眉,道:“你却不像是灶房干活的人。”
她原本心虚,听他这样问,便觉得自己如那受审的犯人般,怕就怕他连自己从宝华阁里出来时的情形也看了去,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慢慢道:“奴婢父母双亡,无法过活,只得求人找了这个事做。”想了想,又道,“幸而父母不在,所以也不用担心闲言碎语。”
男子便不再言语,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方挥了挥手,令她退下。带她待回到住处时,只觉得身子发软,里衣已湿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