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沉。
姜曦禾临着窗棂而战,手指搭在了窗棂上,也不知在想什么。手指一点一点的摩擦着面前的器物。
长沂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姜曦禾的身后:“你在想什么?”
她将目光,一点一点的从院子中有些枯败的树枝上收了回来:“总觉得浅浅今儿来,不单单只是为了和我告别。”
“若是以前。我愿意相信,可是而今……”姜曦禾将姜卿浅送给她的那个荷包递给了长沂。“你瞧。这是浅浅亲手缝了送我的。”
“浅浅的性子,我还是了解的。她不喜欢女红,从来都不喜欢。哪怕以前是被父皇威逼利诱,她也不曾动过针线,而今怎么就能静下心来绣这个。”
“她的心思。我是真的猜不透了。”姜曦禾的手中慢慢的拂过了荷包上绣着的花纹。“拿下去,检查一下吧。”
“虽然我摸不透她的心思,但大抵的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姜曦禾将手收拢在了袖中。“她啊。性子可倔了,一旦认定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当初喜欢南暄意。喜欢的这般要死要活的,为什么一夕之间,说放弃就放弃了。”
长沂沉默不语。只是垂头看中手中的荷包。
“又或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主子,明泽公主都派了杀手,你怎么会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长沂将荷包在手中紧紧地攥着,“主子放心,我会尽快查出明泽公主离开的真实原因。”
姜曦禾摇头,拂袖回身,走到了一旁的椅子旁:“不,浅浅应该不会离开京城的。”
不知何时,竟然起了风。
将庭院中的落叶,如数的刮了起来。
还有几枚顺着秋风,飘进了屋子,刚恰就落在了她的手边。
叶子已经枯黄,轻轻一捏,便可听闻清脆的被捏碎的声音自掌心中响起。
“下去查吧,这个荷包里的东西,你要尽开的查出来是什么。”
“是。”
半夜的时候,风声倏然加大,有雨急促的拍打着窗棂门扉,庭院外的树,也被风吹的噼里啪啦。
姜曦禾本来睡意就有些浅,如今声音这般响,更加没什么睡意,于是干脆起身披了一件衣裳,赤足走到了屋子中有些冰冷的屋子里。
屋子里的烛火已经被风吹熄,借着浅淡的月色,她重新掌了灯,然后用灯罩罩住,阻断了一室的风雨。
倏然,天空中出现了闪电,接着便是巨大的雷声,在天边炸裂。
她扶着桌角转身望去,倏然觉得心中一紧,心跳骤慢。
一股无力的感觉从四肢迸发向上,慢慢的钳制住了喉咙,几乎要断绝了她的呼吸。
她瞅准放在桌案上刚刚点亮的烛盏,用尽了力气,将它挥落在地。
灯罩在刹那破灭,风雨刮进来,吹熄了烛火。
门口突然就想起了一阵有些凌乱的脚步声。
瞧着那一抹裙角,姜曦禾这才放心的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婉儿正伏在她的床榻边上昏昏欲睡,她想了想还是伸手摇醒了她。
婉儿身子一歪,顿时就醒了过来,她抬眼刚恰对上那一双寂然的双眸,婉儿心头一跳,连忙就扯出了一抹笑:“太子妃,您醒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太医也在外面恭候多时了,奴婢这就去请他们进来。”婉儿急急忙忙的说完,便提着裙角飞快的往外跑去。
不一会儿,那些太医便鱼贯而入。
婉儿拉着金线上前,替她系在了手腕上。
姜曦禾侧脸看着,不一会儿便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其实她有心疾之症,不过自打前些年吃了一味药,就好了许些,这些年倒是很少发作了,不知昨晚为何,又突然开始难受。
“太子妃是否心口不太舒服?”太医隔着帘子问道。
姜曦禾有气无力的嗯了声。
“太子妃这是心疾之症发作了,这个病,老朽无能为力,只能开几贴药,暂且缓和着,太子妃需要保持心情……”不等太医说完,便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带着人马大大方方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轻狂的笑声刺的她耳朵疼。
她蹙眉,刚想开口,就听见南月胧十分得意的笑着:“太医,这些话你说着还有必要吗?你的好姐姐,昨儿趁夜赶车,结果遇上大雨,然后马车摔到了崖底,尸骨无存。”
“公主殿下,太子妃如今才刚醒,听不得这些!”太医站了起来,立马出声制止。
南月胧轻蔑的看了眼,伸手将人推到了一旁:“嫂嫂,这个消息,你觉得如何?”
姜曦禾心头骤然一缩,整个人脸色开始泛白,身子也不由得蜷缩了起来。
“太子妃!”婉儿吓得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太医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一下子就掀开帷帐走了进去。
他将婉儿拉开,用银针稳住了姜曦禾的情绪:“太子妃如今您的身子不好,实在是不宜想这些。”
“逝者已走,还望太子妃以身体为重。”
姜曦禾闭着眼,眼皮子不停地颤抖,太医没有办法,只能又扎了一针,让她彻底睡了过去。
“太医你这是在做什么?”婉儿在一旁尖叫着扑上来。
“太子妃情绪不稳,老朽这也是没有办法,先让太子妃好好地歇着,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吧。”太医说着,往后走了几步,正巧就瞧见了南月胧那般得意的脸色,心下一痛,干脆一撩袍子,就跪在了南月胧的面前,“公主殿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我大燕正和晋国开战,两相僵持,不分上下,如今大楚的嫡长公主已经死在了我大燕国境之中,若是太子妃挺不过去,随着明和公主去了,大楚皇帝一怒之下,若是与晋国结盟,对我大燕两面进攻,到时候家破国灭,公主殿下也不过是阶下之囚。”
“你放肆!”南月胧听了,顿时大怒,随手论其身边的花瓶就要砸过去,却被太医院另一名年轻的太医拦下。
“公主殿下,今儿在东宫中的所见所闻,微臣会一字不差的禀告陛下。”
“您可知,如今战事紧急,大燕的整个军队,都在等着大楚的粮草救命!若是没了大楚的粮草解决行军将士的燃眉之急,我大燕城破,并非难事,而太子妃,就是我大燕和大楚之间唯一的联系。”
“公主您在这里锦衣玉食,可知边疆,正在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的将士,吃的是什么,过得是什么日子,再说一句大不敬的,您能有今日这般骄纵跋扈的本事,全是那些将士,用自己的命给换来的!”
见着自幼被娇惯着的公主脸色有些不好,太医将手放下,往后退了两步:“所以还请公主殿下以大局为重,太子妃有心疾之症,受不得刺激,微臣恳请公主莫要在出现在太子妃的面前了。”
“若是太子妃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差错,我大燕,危矣。”
南月胧深吸了一口气,已经被气得脸颊发白,她重重的一哼,拂袖而去。
太医回头叮嘱道:“好好照顾太子妃。”
“是。”
姜曦禾不知自己这般浑噩的在床榻上躺了多久。
只记得陛下和皇后都来过,还有睿王和睿王妃,许许多多的人儿。
她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可是眼睛就是睁不开,她能听见太医一日一日的哀叹,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如此反复了许多时日,她才稍微清醒了些。
她将暗卫了招了过来,本想细细的问一下姜卿浅的情况,可是刚一开口,就见暗卫递了一只簪子过来。
银制的簪子,上面缀着流苏,那是她的浅浅最喜欢的一只簪子,向来不离身。
她呆呆的看着,倏然之间,泪流满面。
她不该不相信浅浅的……不应该的……
她极其痛苦的闭上了眼,可是满脑子中,唯一能浮现的都是浅浅还欢喜的倚在她的怀中,撒娇扮痴的模样。
“主子,节哀。”
“那日长沂大人拿回去的荷包,我们也拿去查了,只是一些普通的香料而已。”
她搁在被子下的手紧紧地蜷缩了起来。
与此同时,明月楼中。
婉儿急急忙忙的进了屋子,屋内只有一盏烛火微微亮着。
在床榻边,坐了一个人。
身姿清瘦,容颜无双。
婉儿倏然就停住了脚步,双膝跪下:“婉儿见过公主。”
“来了?”女子极慢的转身,眼角微微上挑,华光万千,赫然是姜卿浅的模样。
她笑盈盈的摆手:“我姐姐如何?”
“太子妃的情况,极其的不好。”
“没事,我只是让她沉寂了几年的心疾发作了而已,还死不了。”姜卿浅浅笑,伸手缠上了她身前的秀发,“姐姐啊,她性子坚韧着了,怎么会因为这些事就去了。”
“可是如今太子妃的情况……”
姜卿浅不悦的打断她:“我给你的药,你给姐姐喂了吗?”
婉儿身子一僵,点头:“婉儿不敢喂多,唯恐有人看出了端倪,每次的计量,都用的非常少。”
“嗯,我今儿再给你一种药,全部喂了。”姜卿浅从袖子中摸出了一个小瓷瓶,抛了过去,正中了婉儿的怀中,“快回去喂了,以后啊,你就不用在这般提心吊胆了。”
婉儿恐惧的摇头:“公主,她是您的姐姐啊?”
“记着,以后啊,我才是太子妃,你们殿下的妻。”姜卿浅走了下来,在婉儿的面前蹲下了身子,钳住了她的下颌,“你就算不为了自己想,也该为你的亲人,想一想吧。”
“想要他们活,还是死,都在你的一念之间罢了。”
姜卿浅捡着药瓶,重新塞进了她的手里:“所以,你要听话。”
婉儿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瓶,痛苦的闭上了眼。
屋子中的光影,从未如同今日这般暗沉过。
婉儿端着药,一点一点的靠近床榻上,每走一步,心中的煎熬就多了一分。
直到完全,走到了床榻上,她伸手撩开了帷帐,就看见了姜曦禾满是泪痕的脸。
她将药放在了一边,从怀中掏出了帕子,一点一点的擦了上去,直到将她满脸的泪痕全部擦干,这才住了手。<igsrc=&039;/iage/19084/5460347webp&039;width=&039;900&0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