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你抱学究,我抱小齐,咱们走。学长你自己爬起来,是咱们伍家的爷们就头前开路!”伍伯转回身,招呼一声刻刀和伍学长,三个人鱼贯而出。
一辆吉普车停在别墅门口,伍学长小跑上前,打开车门,率先进去。伍伯和刻刀将手里的小齐和学究丢给他,然后上车启动。伍伯抬头一看,推门下车,将学究的单车放在后备箱里。再次上车,打方向盘,踩油门,挂档,一气呵成,吉普沿着解放路疾驰而去。
一路连闯红灯,用了不到10分钟就停在了芝水市第一人民医院门口。伍伯开门下车,早有保安跑了过来,不是驱赶他,而是帮他背人。
学究和小齐被以最快的速度送进急诊室,伍伯带着伍学长坐在长椅上。想点支烟,看到墙上的禁烟标志,尴尬的笑笑,重新放回口袋里。刻刀店里有事,告个假,先行离开了,只剩伯侄两人焦急的坐在那里。
“学长,你放宽心,你哥哥和小齐都没事的。要是治不好,我就敢让这个医院吃不了兜着走。”伍伯拍拍伍学长的肩膀,脸上挤出笑,装作没事人一样。
伍学长没说话,将手机拿出来,调出游戏,准备玩,但是怎么也玩不到心里去。他心里没底,就像自己看不穿哥哥伍学究一样,自己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大伯,你能帮我找一个人吗?叫刘齐,二十岁左右,一米八开外的个子,扎个小辫子,给人很帅气威猛的感觉。”伍学长尽可能的描述着,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却发现伍伯根本没仔细听。
“那小子我知道,从小就跟你混一起。没爹没妈,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挺可怜。他不是当兵去了么?怎么回来了?”伍伯转头认真的看着伍学长,面带询问。
“刚回来不到半个月,那天去爬山,弄丢了。”伍学长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因为那天晚上的事太过诡异。伍伯也没深问,想必他也知道伍学长死而复生的事情。
“被山洪带走,九死一生,恐怕不好找。”伍伯舔舔嘴唇,没拒绝,也没答应。
伍学长还想说什么,急诊室的灯关掉,不一会儿,小齐和学究就被一前一后的推出来。医生主动走过来,向他们介绍病情。
“两个人并无大碍,男生只是短暂性昏迷,加上身体比较虚,需要静养一阵子就好了,其他的皮外伤,上点云南白药就搞定。女的受了惊吓,可能精神会出现一点问题,我们这边精神科的医生会跟进的。”医生谦逊的说完,对着伍伯微微一笑,略一鞠躬,转身走了。伍伯带着伍学长站在那里,看着两人被推进各自的病房。
不一会儿,胖老爸来到,摇晃着问伍学长原因和结果,被大伯一脚踹在地上。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伍兴业你个狗东西,自己的儿子都快没命了,你还去为你的那几个臭钱忙活。早跟你说中国式合伙人不靠谱,你他妈的不听,现在把老爷子的产业都败光了,儿子还差点被畜生咬死,你他妈的开心了!”
胖老爸从地上爬起来,将口里的血水吐进垃圾桶,拿手背擦擦嘴,铁青着脸,没说啥。伍学长知道大伯和老爸向来不和,两个人从小就一个叛逆张扬,一个乖巧懂事,天生就没有做兄弟应有的情谊。
胖老爸拍拍包上的尘土,问了下护士,然后去伍学究的病房了。大伯气的浑身的关节咔吧咔吧响,拉着伍学长直接出了医院。
“先去吃饭,晚上再来陪床!”伍伯发动汽车,载着伍学长往古兰街方向驶去。
等伍学长回来时,伍学究已经不顾医院的劝阻出院了。小齐也是在那里哭喊着,所有人都不让靠近。伍学长试探性的走过去,一边说着自己和小齐的名字,一边摸到床边,忐忑的坐在那里。小齐一双眼睛盯着他,像是在仔细确认。过了半个小时,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在伍学长身上,泣不成声。
“医生给开了药,带他回去吧。这个心病还须心药医,多带她出去逛逛会好的快一点。那帮小杂碎的事情交给我,我要让他们在笼子里呆上一阵子,脱胎换骨!”伍伯靠了过来,手里拿着医生给的出院证明和一大包药物。看到小齐的样子,面色很难看。
伍学长站起身来,小齐吊在他身上,像个树袋熊。他只得脸对脸的抱着她,艰难的下了楼,钻进吉普,直接回了家。
蓝山苑里一切如常,上到三楼,拿钥匙开了门。好歹把小齐哄下来,这才将大伯放在门边的东西提进来。伍伯站在门口看了看,睹物思人,眼里有泪光闪动。擦擦眼睛,丢给学长一沓钱,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伍学长透过窗子望着远去的吉普车,他知道自己就是大伯年轻时的翻版,一个整天不顾家,在外面疯的野孩子。等自己到大伯这个岁数,想顾家的时候,估计父亲也已经不在了。
伍学究的卧室从内关着门,伍学长想敲,刚举起手,又放了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跟这个怪胎哥哥交流,因为两个人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带着小齐这个姐姐辈拖油瓶下楼吃饭,然后洗澡。进到卧室后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大问题。两个人,一张床,睡觉没法解决。伍学长长篇大论的给小齐讲了半晚上,答应开着门,让她看着自己在客厅沙发上睡觉。小齐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死活不从,没办法,只能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和衣而眠。
关掉灯,听着小齐睡熟后均匀的呼吸声,伍学长觉得自己有些思想过于龌龊了,只要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十五岁的小男孩,一起还是可以将就着睡觉的。想着想着,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伍学长是被憋醒的。梦里胸口有一块大石头压着,怎么也喘不上气来,睁开眼一看,小齐趴在自己身上,头发遮挡住自己的眼睛,腿已经被压麻了。
伍学长轻轻的将小齐推开,坐起身来,看看自己的老二,居然晨勃了。使劲压下去,穿上裤子和背心,拍醒小齐,拖着她,拿着洗漱用品就下了楼。
吃完早饭,手提着豆浆油条,轻轻的敲了下伍学究的门,伍学究打开门,从伍学长手里接过早餐,喊了一声谢谢,就关上了门。伍学长看着头发蓬乱,双眼充血的哥哥,感觉自己根本就是和火星人住在一起。
小齐吵着要去菜市买青菜,然后回来做菜给伍学长吃。伍学长拗不过她,写张字条放在桌子上,回卧室拿了几百块钱,带着小齐出了门。
两人坐公汽来到泰顺农贸市场,人山人海的情景让伍学长一阵头皮发麻。小齐兴奋的很,在市场外买了个竹篮子,拉着伍学长就挤了进去。
挤得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被蹭的到处是泥,总算进到市场里面。小齐拉着他先从菜市开始逛起,买了奶油菜和香菇,还有青笋,再加上一些时蔬,从菜市出来的时候,他们的竹篮子已经满了。伍学长提着满满一篮子菜在后面拼命的跟,小齐像个麻雀一样,时不时的回头招呼。两个人直奔鱼市而去,打算买两尾黑鱼,回去煲汤喝。
进到鱼市,满地的积水和鳞片,空气中弥漫着腥臭味,鱼摊边的垃圾桶里是鱼鳞和内脏杂物,一些苍蝇围在上面,嗡嗡作响。
“小姑娘,买鱼炖汤给男朋友喝啊?”一个卖鱼翁冲正在看的小齐打着招呼,小齐脸红了下,笑笑,靠过去,指着塑料鱼池里的黑鱼说要两条。老板抓上来,问要不要帮忙清理一下,小齐点点头。
老板一边清理一边唠嗑:“做汤之前,先把鱼煎一下,然后拍几片姜,去腥味,加点葱花和番茄进去,等汤煮出来呢,就是乳白色的大补汤,色香味俱全了。”
伍学长将手里的菜篮子左手交右手,抬头冲鱼市里面望了望,看到不远处聚集着一堆人,好像有热闹。中国人好热闹围观,伍学长也不能免俗。拍拍小齐,一指人群,示意她买完鱼就过来,自己拔腿先行一步了。
“喂,小子,没眼睛啊?知不知道这个摊位是我沙展的,你撞坏了我的鱼摊,不赔钱就想走么?”粗哑的声音响起,循声望去,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腰系防水围裙,带着塑胶手套,正在打骂一个高壮的少年。少年蒙头蹲在那里,身边一辆推鱼的车倒伏在地,几条鱼还在泥水里翻滚着。
“他刚来没几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您跟他一般见识干嘛?都是鱼市的老摊主了,卖我小老儿个面子,一百块,放我们走吧。”一个老头从人群里挤进去,向五短汉子谄媚的道着歉,呵斥着捂头蹲在那的脏兮兮的傻小子,抬起皮靴子就踹。
“展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您看可以了么?”小老儿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又拿出一包烟,脸上笑意盎然,就要往沙展怀里塞。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狗叔,你捡回来这么一个傻子,每天给他吃猪食,出牛力。自己便宜都占光了,也不想着老兄弟们。哪次去窑子,老子们不吼你一嗓子?不捡最抗日老逼给你?做人要讲良心,知道感恩!”沙展踏前一步,将少年一脚踹进泥水里,阴笑着,自己摊位也少人手,想要老头将少年借给他使唤一阵子。
伍学长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泥水里的少年身上。浑身脏污的少年,披头散发,都打了结,已经分辨不出模样和年龄。小老儿将少年从水里拉出来,将他披散的头发拨开,给沙展看自己的意外收获。
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出现在伍学长的眼睛里,正是多日不见的刘齐。血气上涌,他推开身前的众人,大吼着冲到中心。一肩膀挤开挡在那里的沙展,将刘齐扳过肩膀来,使劲的晃动着。
“齐哥,我是学长啊!齐哥,我是学长啊!”伍学长摇动刘齐的幅度越来越大,刘齐毫无反应,目光呆滞,看着他,感觉就像看陌生人一样。伍学长还想继续说什么,身子被人一踹,扑通一声,头插进泥水里,呛的剧烈咳嗽,直翻白眼。
“这是哪里来的瘪犊子,跑老子这一亩三分地上闹事,真他妈的!”沙展从鱼档里抽出一根光滑的木棍,指着伍学长,冲他脸上吐了一口痰水。
伍学长右手抓着刘齐的衣袖,兀自摇晃着,刘齐一害怕,使劲的扯掉他的右手,蜷缩在那里,好像想起什么痛苦的事,浑身抖动如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