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喜挨个人要了吃的,然后重新乖乖的坐在大伯跟前,这是一条杂种军犬,高加索和拉布拉多两个犬种的混血。中等身量,身上带有明显的高加索犬特点,有一双深凹的黑眼睛,黑鼻子凸起,强健的前肢又直又长,大脚脚趾间有毛发。七喜很聪明,身材高大,行动矫捷,不怕陌生人,也不会主动惹事。
大伯从军到退伍,乃至现在,都一直没结婚。伍学长是他的半个儿子,七喜就是另一半儿子。
“我把你兄弟交给你看管,它要是调皮,你就打好了,不过不能欺负它。我过两天要出去待段时间,所以不能照顾七喜,麻烦你了。”伍伯将七喜的餐表递给小齐,然后转头对着伍学长叮嘱道。被当成空气的伍学究吃了半碗饭,直接一声不吭的进卧室去了。伍伯看看他的身影,叹口气,没说啥。
“你哥哥这个人,我看不懂,现在也不想看懂了。你尽量少招惹他,他知道的太多。”伍伯冲伍学长小声的说道,似乎怕伍学究听到。伍学长点点头,表示知道。
伍伯临走的时候,伍学长送他出去。伍伯给了伍学长一张银行卡,密码是伍学长的生日,叮嘱他不要让别人知道,包括学究。
目送大伯远去,伍学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回到家,看到七喜正趴在窗子那里看,招呼它过来,看到它眼泪汪汪的。
“七喜乖哦,你可是成都军区当年排名第一的军犬,大男子汉,有泪不轻弹。哥哥带你跟齐姐去散步怎么样,觉得好,就摇摇尾巴。”伍学长逗着它,感慨自己家里终于多了一个生力军。不过过了不到五秒钟,伍学长就石化了,因为七喜真的在摇尾巴,并且用前爪努力把眼泪擦掉。
伍学长矮身抽出几张餐巾纸,将七喜的眼泪和眼屎一起擦掉,看着它黑黑的眸子,仿佛夜空中的繁星。挠挠头,觉得应该给七喜一件东西当做见面礼。掏掏口袋,从里面摸出硬硬的那个古币。
“喏,不要说我抠门,哥哥给你的这个是无价之宝。”伍学长将古币穿个麻绳,给七喜带上。找出大伯给的狗牌和狗证,转身冲卧室喊了一句,齐姐已经穿戴完毕,两人一狗,欢快的出了门。
傍晚的茶庵街一片祥和,夕阳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叶,将最后一点光亮洒在地上,斑斑点点,光怪陆离。沿着茶庵街的南街往东走,过了街口就是芝水公园。路上可以看到北街的芝水二中,南街紧闭的青衫诊所,还有一家新开张的夫妻用品专卖店。
“原来这么近。”伍学长自言自语,从自己住的地方,到自己重生的地方,竟然不到一千米的距离。小齐回头询问似的看着他,伍学长冲夫妻用品店指指,小齐登时脸红了。
“小破孩,腰子都没有呢,天天脑袋里想些啥,你们这帮孩子真早熟。”小齐将还在装看的伍学长揪着耳朵扯过来,一点都不像保姆和少爷关系。
“齐姐,你在我家呆了有四五年了吧,好像你刚来的时候才十五岁。”伍学长歪着头,准备转移话题,小齐虽然没使劲,但是揪着耳朵的样子让他很没面子。
“五年半了,那年伍伯部队路过俺们家,见俺家只有俺一个人,就让俺带着信,坐火车来找的老爷。在外面这么多年,居然一次也没回去......。”小齐越说声音越低,明显勾起了伤心事,伍学长求助似的看向七喜,七喜正盯着路边的一个烧烤摊出神。
“齐姐,咱不想了,我带你吃烧烤去吧,那边有个烧烤摊已经支起来了。”伍学长摸摸口袋,里面应该还有百十块钱。赶忙拉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小齐往烧烤摊走去,七喜一狗当先,早就站在一张凳子上等他们了,看来大伯没少带他出来吃。
烧烤摊子很简单,一个烤炉,后面是几排小桌和马扎子。密封的扎啤桶,有人正在那里拿大玻璃杯接着扎啤,冲老板喊着再来几串羊腰子。
伍学长凑近一看,长长的烤炉外面,是一张红布,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陈记烧烤”,后面还有括号,注明是正宗东北风味。老板围着围裙,浓眉大眼,板寸头,身材高高大大,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的腱子肉和古铜色的健康皮肤。
“大哥大姐,吃烧烤么?里面坐好了,想喝扎啤自己整,今天新开业,半价!”老板扯过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水,冲他们热情的招呼着,露出一口白牙,齐整的很。
说实话,这是伍学长第一次在北方吃烧烤,根本不懂价位和规矩,求助小齐。小齐让他先去陪七喜,然后要了五十块钱,点了一堆东西,末了还要了三杯扎啤。
“这货也喝?”伍学长看着小齐将一杯扎啤倒在要来的一个便当盒子里,七喜兴奋的舔着,跟喝凉水一样。小齐鄙夷的瞅了他一眼,七喜的酒量是伍伯训练出来的,比成年人都不遑多让。
不一会儿,小齐点的东西都放了上来,一看就是便宜货,竟是些金针菇之类的蔬菜和猪肉系的。老板倒是没说啥,依旧笑嘻嘻的,还送他们十串烤鱿鱼,说感谢他们捧场,以后常来之类的。
“我叫陈风,东北那旮旯的,刚到芝水来卖烧烤,兄弟姐妹觉得好吃,以后叫朋友来捧场,绝对实惠!”老板大口笑着,很阳光,很灿烂。
吃完烧烤,又继续逛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已经晚上9点了,这才往回走。小齐走了不一会就喊休息,伍学长说让七喜背她,她吓的立马不累了。
回到小区,在楼底下还没上去,就听到咣咣的有人敲门,吃完晚饭没屁事的邻居们都在那里瞧着,抠着脚,剔着牙,指指点点的,抬头往上看热闹。伍学长将小齐拨在身后,把她眼睛蒙上,因为他看到砸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包的像个印度阿三一样的姚修竹。
“这货还没死?生命力真他妈的顽强,真是祸害活千年。”伍学长看了一会儿,一帮小混子猛砸门,就是进不去,气的在那里跳脚骂娘。他知道伍学究在屋里,但是这个哥哥肯定不会搭理的。想了一会儿,拉着小齐走出人群,转身一看,七喜没出来。让小齐站那里等着,折回来,把正准备扑上三楼的七喜好一顿低声训斥,这才迫使它就范。
“咱们再去转一会儿吧,楼上有人吵架呢。”伍学长扯了一个谎,小齐没动,他去攥她的手,发现抖的厉害,冰冷。
“放心,没事的。”伍学长带着小齐和七喜重新走出去,在小区边上的那家小饭馆里坐下。老板让他们去里面的小包间,给他们一人上了一碗酸梅汤。
“兴业这孩子破产跑了,把你们留下来受罪,真是枉为人父了。”老板叹口气,关门出去了。伍学长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自己的便宜老爸居然丢下他们兄弟两个跑了,怪不得好几天没见胖老爸的人影,而且被关在里面的姚修竹又出来找茬了。
他低头思考着,想象着自己以后的生活,心里越来越没底。以后肯定会时不时的有人上门讨债找事,这个小家必将永无宁日。大伯给自己的银行卡估计也没多少钱,哥哥和小齐,刘齐,七喜等人都需要照顾,一想到坐吃山空,心里就直犯嘀咕。看看还没理解过来的小齐,伍学长一脑门子黑线。
“这不是坑爹么,这算什么事啊!”他心里呼喊着,已经将自己没担当的老爸骂了个狗血淋头。当你以为生活已经很坏的时候,还有更坏的等着你;当你以为可以安心过日子的时候,最动荡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等到11点,老板进来跟他们说那帮来闹的人气呼呼的走了。伍学长定定心神,招呼小齐和七喜回家。
自己家的防盗门被砸的坑坑洼洼,门口都是垃圾。伍学长小心翼翼的开了门,按开灯,看到伍学究的小屋依旧关着灯。他试探性的敲敲门,灯亮开门,伍学究睡眼惺忪的站在门口:“有事?”
“没事。”伍学长回了一句,旋即被关在门外,连晚安都没说出口。
让小齐带着七喜先下去洗澡,自己把门口的垃圾碎屑清理干净,想了想,没有丢,就放在门边那里了。
第二天早上吃完饭,伍学长将电视搬进卧室,让小齐和七喜在家里看电视,哪里也别去。提着昨晚的垃圾出了门,将垃圾重新撒在门边。拍拍手,下楼坐公交去医院了。
“这他妈的没人?他们不住这里了?”姚修竹昨晚连接风酒都没喝就先跑过来,没想到碰到个闭门羹。今早特意起了个大早,却没想到还是这鸟样。看看坑坑洼洼的门,再看看满地的垃圾碎屑,都是自己的杰作。他挠挠后脑勺,撮撮牙花子,心里犯嘀咕。
“姚哥,可能真不在这里住了。我刚问街坊邻居了,他们也不知道人哪里去了。咱们先去凑钱准备吧,晚上谢哥也要来。”旁边黄毛靠上来,半边脸歪歪扭扭的,跟得了小儿麻痹没治好一样。姚修竹叹口气,踹了一脚门,转身骂骂咧咧的走了。
芝水市第一人民医院,伍学长坐在刘齐的床边给他剥橘子,还有几天就做手术,看精神不错,医生也说恢复的很好,各项条件都达标了。
“齐哥,你得好好活着,赶快清醒过来,咱们还有好多坏蛋要收拾呢。”伍学长递一片橘子送到刘齐嘴里,刘齐乖巧的咽下去,冲他咧嘴一笑。伍学长转过头去,眼泪慢慢的滑落下来。他现在能说话的兄弟只有刘齐一个,两个人都是境遇相同的野孩子。
“给老子们一个机会,老子就要打出一个属于我们的清平世界。虽然现在我们是难兄难弟,但是将来我们一定是龙兄虎弟!”伍学长擦掉眼泪,在心里狂吼着。
他已经不寄希望于继续逃避,也不在期盼什么穿越回去、愤青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为自己而活,为珍惜自己的人而活,纵然前路未知,也要舍命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