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水二中,高一教学楼一楼门口。正在等待领取午餐的各班学生代表汇合到一起,静静的聆听林天读报。林天声音不大,不过听在大家耳朵里却如山呼海啸一般,他们都没有想到,他们的一时痛快,竟然要把伍学长推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林天读完报纸,沉默的退到一边。何铮越众而出,站在那,伸手朝下压了压,制止了大家的交头接耳、小声嘀咕。
大家目光齐齐的望向何铮,这个昨天行动的领路者。在昨天行动的时候,脑子狂热的学生没有质疑他的论断,可是现在,当大家头脑冷静下来的时候,有很多人已经反思这一行为的初始原因及后果。
“何铮,我们需要一个交代。”人群里有人高声嚷道,旋即得到大家的附和。刚安静下来的人群再次吵嚷起来,乱哄哄的,闹的人心烦意乱。
“大家听我说,这件事起因在我,是我哄骗了大家。其实我根本没有得到伍学长的授意,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只是借着伍学长的名号来动员大家,想要让他回来继续上学。你们要相信我,我的本意是好的,只是好心办了坏事而已。”
事到如此,何铮已经无法掩盖下去。他昨夜想了一整宿,觉得自己真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竟然打起伍学长的主意。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坦白的他被张火华一大早拿着一张报纸放在面前,上面白纸黑字,句句诛心。
“大家要相信我,我只是害怕学校给伍学长下套,不让他回来。心里恐慌之下,才出此下策的。我真的,真的不是成心的。”
何铮神情羞愧,坦白的话语在大家看来有些迟了,自然引来一阵嘘声。就连张火华也神情复杂的看向自己老大,搞不懂他现在说的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你觉得我们还能相信你么?”李飞指着何铮,厉声问道。即使何铮现在跪地求饶,他都难以弥补他所造成的后果。就是他,在昨天迫使来校的伍学长自动退学的。
何铮默默无语,杵在那里像个木头墩子。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真没想到自己的现世报来的这么快。在大家的斥责声中,他思念百转,越发的觉得自己枉为人,枉受伍学长那么器重。
贪婪,最终让他给自己最好的朋友背后一刀,而这一刀现在反弹回来,把自己戳的体无完肤。这个学校已经待不下去了,也许等伍学长回来,他就应该灰溜溜的离开。
何铮低头忏悔,学生们群情激奋,要不是碍着这是教学楼,估计早就动手了。欺骗,在这帮零容忍度的少年看来,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们在昨天还称兄道弟,并肩战斗,可是一转眼,就反目成仇,倒戈相向。这在大家看来是多么的可笑,更可笑的是这件事确实发生了,而且是发生在他们身上。
现实像个行为艺术大师,以生动的场景给他们上了别开生面,难以忘怀的一课。
“叮铃铃......。”送饭车的铃响声将他们唤回现实,车门一开,陈风从里面大踏步走了过来,风风火火,满脸焦急。
拨开发愣的人群,一眼就瞅见了正中央孤立无援的何铮。说实话,陈风挺不待见何铮,原因无他,只是觉得这个小子是头养不熟的狼而已。可是现在,何铮那个样子又让他心里不落忍,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为了伍学长能回来,情急之下,出此下策,也是人之常情吧。
念及于此,陈风转身挡在何铮面前。他决定越俎代庖,处理这次突发性的危机,不是帮助何铮,而是为了救伍学长。
人群再次骚动了,因为他们面前站着的,就是带来学校食堂改革的先驱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风就是为他们做一日三餐的“父母”。
“大家都见过我,我也就不用再自我介绍了。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大家能够配合何铮,统一口径,为救出伍学长搭一把手。在这里,我先谢过了。”陈风落落大方,一拱手,90°鞠躬,让大家禁不住都呆了。
“在这里,我代表三食堂的全体员工表个态,从今天开始,到一二食堂修缮完毕,你们吃的饭菜,都是免费的;还有,我已经跟一二食堂的老板洽谈好了,顺利拿到了一二食堂的承租转让合同,在不久的将来,你们再也不需要为一日三餐跑到街上吃地沟油了。”
陈风手里拿着笔迹未干的合同,将两个好消息直言了当的说了出来。大家窃窃私语着,目光灼热,显然没料到面前这个陈老板有这么大魄力。不过这也更证实了小道消息,那就是陈老板跟伍学长关系匪浅,铁的很。
陈风收到了理想的效果,很是满意。转头看向何铮,示意剩下就看他的了。何铮鼓起勇气,冲陈风郑重的点点头。
“好了,你们先领饭菜吧,我这边还有事,就不耽误你们了。”陈风道个别,匆匆而走,至于剩下的活计,只要何铮不是傻子,铁定能处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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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水市教育局,顶楼会议室。科长以上的干部悉数到场,分列两边听徐处长高谈阔论。刘晔静默的做着笔记,大气不敢出。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要做的就是尽力去弥补,给市教育局把这块污点抹干净。
“出息了哈,牛逼了哈,翅膀硬了哈!把人都丢到省里去了,省教育厅的打电话问我怎么回事,还能不能干?”
“我跟你们说,这件事不处理好,咱们不算完。我头上这顶帽子摘了之前,先把你们一个个给撸了。是教育经费不够呢,还是其他的?刘晔,你做的好事,自己说道说道吧!”
徐处长说的口干舌燥,松松领口,灌了半杯水。拍打着桌子,手指着低头不语的刘晔,让他站起来说经过。
“我无话可说,这件事是我的错,我甘愿承担一切责任。”刘晔站在那,有种挫败感,很无力。
“你肩膀够宽的啊,还承担一切责任。你知道责任有多大么,已经捅到省里了,上了电视了,全中国都在看咱们的笑话呢!”
“知道么?山东省是教育强省,而我们是教育强市,很多人都眼红着呢。人家总是想找我们茬,一直没找到,现在倒好,我们自己太阿倒持,把把柄给了人家,让人家做了好大的文章。”
“我告诉你,这件事必须摁死在萌芽状态。今天是第一天,也是它的最后一天。一切都得给今年的高考和全国教育十强城市让路!”
徐处长大臂一挥,已经给这件事怎么处理指明了方向。任务分配下去,大家匆匆离席。刘晔收拾东西想走,被徐处长拦了下来,示意他跟他倒办公室一趟。
“徐处,我做的不好,您看要不要换个人吧。”刘晔跟在后面把门一关,开门见山的说道。
“谁说你做的不好了,很好!万事开头难,作为一名共产党员,要有不畏艰难的勇气,敢于开拓的锐气。你做的这半年多,我们都看在眼里,省里也给予高度评价的。我叫你来,不是要让你下台,而是希望你去找找陈老。你知道的,他的一句话,顶我们十句。”徐处长坐在办公桌后面,丢给刘晔一支烟,然后自己点燃一支,深深的吸了一口。
“徐处长,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不喜欢........。”刘晔面露难色。
“我知道,你这个人啊,就是太固执,太原则了,这也是你这次情况的出现原因。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你要改掉这一点,以后的路还很长。”徐处长说完这句,一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自己话已经说的很透彻,怎么做,就要看刘晔自己的了。
刘晔带门而出,仰头望着天花板,心里长叹一口气。看来自己还是书生气太重,过于的理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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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水市陈老家里,陈光明站在一边看父亲给自己的门生故旧打电话。几通电话打完,陈老抿了口茶,轻轻的挂掉电话。
“爸,怎么样?”陈光明赶忙给老爷子续了一杯,殷切的问道。
“搞定了,放心去上班吧。”陈老语气淡然,接过水杯,慢慢的踱进书房练字画去了。陈光明心头一乐,抓起公文包就溜出门去。
刚一出门就碰到登门拜访的刘晔,瞅着他左提右拿的东西直笑。
“有什么不对么?”刘晔被笑的心发慌,左瞧瞧,右看看,没什么不对啊。
“走,路上说。”陈光明不由分说的拉着他上了还没来得及开走的出租车,冲司机道声原路返回,开始给刘晔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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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水市茶庵街,北街派出所。正睡得香甜的伍学长被雷锐一巴掌拍醒,肩膀生疼。活动一下身子,在椅子上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舒服的打了个哈欠。
“小子,有点意思啊,外面都翻了天了,你这跟没事人一样,还能睡的着。”雷锐揶揄道,一扯帘子,外面天已经黑了。
“小意思,老子死都见过,还怕这点鸟事?”伍学长面带不屑。
“你说什么?”正在拉窗帘的雷锐回转身,眉头微皱。
“我说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伍学长自感言失,心思转得快,打个马虎。
“果然有点料啊,没错,你是可以出去了,你就不想知道经过么?”雷锐给他打开松垮的手铐,玩味的问道。
伍学长没回答,走过去开了门,优哉游哉的走出派出所去。北街一片安宁,就像从没发生过什么一样。不远处的路灯下,陈风立在那里笑吟吟的看向他,身影被拉的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