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宜一挑眉毛。
“是呀，转手了。他现在不归我了，归他了！”他头也不回的指指鼾声传来的方向。
阿香问：“那李公子有没有跟你提转让的条件？”
程宜又挑了下眉毛，“没有啊。”
歪头想了想，一拍大腿，“就是有我也不记得了。跟你说了，来回上百里路，我的脑壳都冻坏了。”
好吧，说到这份上，除了表达谢意好像什么都做不了。至少，这两土财主还算良善之辈。谢文东去当他们的小厮，至少遇到荒年不用饿死。
“我命由人不由我啊。”阿香暗自感叹。
只是怎么跟家里长辈交代啊？
李家人请官府的人把小叔叔捉拿进了大狱，等于是他家的仇人。现在他儿子竟然要去当人家奴才。心理上都接受不了呀。
真是佩服那些跨越家族仇恨在一起的情侣，大概只有在中出现吧。
古人云，九世之仇犹可报也，她这还是在眼前呢，可别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
阿香拿眼睛去看谢文东，他正巧也看过来。
阿香心里一颤，但还是出声道：“我灶上煮了醒酒汤。李公子醉酒，半夜可能会很渴。文东，你去倒一碗，喂你家新主人。”
话刚说完，阿香立即感到两股愤愤的视线灼烧着她，那是谢杰友迸射出来的。然而阿香只装没看见。
“好。”谢文东说着转身去了。
阿香的余光看见谢杰友恨恨的把脸扭到一边。
这是痛心，又是无能为力。
阿香还记得前世一个名人说过，没有实力的愤怒是无用的。
他们几个之间的波涛暗涌，不知程宜是真傻看不出来，还是尽收眼底装傻。
他巴巴嘴，去够桌上冒着热气的汤，“阿香姑娘，你这炖的是什么呀？好香啊，我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啊。”
阿香拍开他的手，“不怕我加料啊？”
“啊？什么料？”眼睛一转，他想起来了，“你说的是……你不会真的加了吧？”
“你说呢？”
程宜转头去求助谢杰友，谢杰友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根本没反应。他又去看谢文俊。
谢文俊把汤碗推到他面前，温和的说：“吃吧。这些东西是我们准备到夜市上卖的。很受欢迎的。你尝尝。”
程宜闻言，喜滋滋的低头就闷。
“都有加料……”
谢文俊还没说完，只见程宜一口全喷了出来。
“……全都是……你买的那些。”谢文俊诧异看着他，把话说完了。
“你平时说话都这样大喘气的吗？”程宜十分不满的嚷嚷。
谢文俊无辜的道：“你不是一进门就要尝阿香的手艺吗？”
阿香明白了，这大少爷还真的以为汤里“加料”了呢。
不过，阿香装作不知道他喷茶的原因，故意往别处扯。
“我上回就跟你说过，大少爷您吃惯了山珍海味，精致饮食，是看不上我这种手艺的啦。如今，晓得了吧？”
昨天看来谢文东的卖身契，阿香才知道，所谓沙城的程家，就是她穿越过来第一次赶集，把她辛苦种植的菜苗当尝鲜小菜购买的奶妈子和丫头的雇主。
她们嘴里的少爷，只吃刚上市的最新鲜最嫩的小菜，吃五两银子一杯的茶，吃几两银子一小碟的酸菜。那个少爷不是别人，正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程宜啊。
这样挑食挑嘴，能吃会吃的大少爷，怎看得上她这种提供给码头苦力的粗糙饮食。
程宜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猛的低头，“咕咚咕咚”三两下一口气把汤全喝了，一手抹嘴，一手朝阿香亮碗底。
“嗝——”
他打了个饱嗝，“好喝！再来一碗！”
“等等等等！”阿香赶紧拦住他。
“莫非阿香姑娘舍不得给我喝？”
“我当然舍不得了。即便是厨子，也想找知音的嘛。你这个样子，是猪八戒吃人参果，根本尝不出味，别浪费了。”
谢文俊插嘴，“别听她的。但要提醒你，现在谢文东不是你家小厮啦。你等下要出恭，可没人陪你去。茅厕在外边，离这挺远的。”
“谁要你们陪了。我有自己人！”说着得意的指指一直没作声的两个下人。“有他们在，我怕什么。”
那两人也是调皮鬼，奸笑着道：“少爷要是能向阿香姑娘讨两碗给我们喝，小的愿意陪少爷去。”
程宜挥挥手赶他们，“去去去，我都还没喝够，你们俩凑什么热闹？”
“少爷你不是常说，见者有份嘛。”
“对，少爷你还说有福同享。这口福也是福啊，对不对？”
那两人倒给程宜起哄来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再说阿香这现代人的脑也没有那些尊卑等级，她见状赶紧招呼。
“有有有，锅里多着呢。你们不来，我都推去赶夜市了。吃吧，自己动手。谢杰友，你再去帮我们端一些来。文俊，你去帮忙拿些其他吃的。”
谢杰友闷闷的应了，“程公子刚才不是说吃过才来的吗？还是在聚福楼吃的呢。还撑着呢。”
那两个下人齐声道：“少爷是吃了，我们没有吃。”
程宜无奈的挥手，“吃吧吃吧。阿香姑娘既然开口了，你们就上桌吧。”
那两人欢呼一声，上前抱住汤碗，喝一口赞叹一声，倒让阿香有几分成就感。
谢杰友见此，怏怏不乐的去厨房了。
“阿香姑娘上回在药店，跟我说让我出资‘疯头’，开店就是做这类菜肴吗？”
阿香惭愧的道：“这个，我跟您解释过了，那次真的只是忘了带银子，又懒得返回，所以……那个，您等下，我这就去拿银子还你。”
“不急。阿香姑娘在外边摆摊，生意还好吗？”
“还过得去。”
“既然如此，为何不租个摊点或者门面定下来做呢？”
“这个……”
“我可以疯头呀。钱不是问题。”
“啊？程公子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
程宜又打断他，“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解释，说疯头就是我出钱让你赚钱，我可以分红。是这样吗？”
见阿香点头，他笑了，“可以分红，就等于是帮自己赚钱。我为何不做？”
“阿香姑娘来城里打拼也是为了钱吧？要求把谢文东的死契改成活契，也是想有朝一日能用钱帮他赎身，是不是？”
阿香怔怔的看着这个财主少爷。
“这不就得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吗？有钱了你也可以雇人，也可以买丫头小厮，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受人要挟。阿香姑娘能为了别人的事到红袖招，可以看出是个能伸能屈之人……”
“不是为了别人的事。”
“对，是我说错了。是为了你小叔叔的事。咦，你们都挤在厨房门口做什么？我都闻到香味了，是什么东西？赶紧拿来尝尝。”
阿香扭头看去，厨房门口，谢家三个男孩子像被人点了穴道，定定的看着她，都是一脸不敢置信。
“糟了。”阿香暗叫。
无论古今，再开明的男人，也不高兴自家姐妹出入那烟花之地。
阿香看向程宜，只见他依旧一脸欢喜的扑向食物，好像根本不知道他说的话造成了什么影响。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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