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了。
并不能用梨花带雨这样的词语来做形容,事实上,当钟渝来到了我身边的时候,眼眶里并没有泪水。
仅仅是脸上布满了泪痕。
“你在干什么……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
虽然努力保持镇定,但语音多少有着动摇与颤抖啊。
“我在想着自杀呢。”因为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我照实回答了。
槐树叶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我有些觉得,这说不定是槐树先生对我的嘲笑?
钟渝的身体颤了一下,然后,颤颤悠悠的问:“为……”极其难以置信的语气,“为什么?!”
为什么?
于是,我简略的把事情向她作了说明——
猛地挨了一巴掌。
……为了让大家更好的理解发生了什么,就让我再重复一遍吧,
钟渝,她,猛地打了我一巴掌。
右手,从左至右的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我的脸上。
呐呐呐,我的状态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所以,这一巴掌造成的结果是——
我的脑袋在脖子上转了个圈。
我甚至听见了颈椎处的骨头摩擦的声音。
钟渝的动作停了两秒,大概是惊到了吧。
但不愧是钟渝,仅仅只用了两秒就去掉了惊讶,回复了正常思考。
顺带一提,孟与非或是会长大人在遇到这样的情况会是怎样的反应呢,我不禁闪过了这样的念头。
孟与非的话大概完全不会有什么多余的表现吧,会长大人的话,应该在我的脑袋旋转的一瞬间就已经考虑了三章左右的内容最后做出最合乎完美的应对吧。
说多了,总之,钟渝,再给了我一巴掌之后,说出的话是——
“你在——”她居然显露出了哭腔,“说什么混账话!”
感情,她这种炽热而浓烈的感情,是对着谁的呢?
魏岱岩?我?
“你怎么能这么死了呢?!”
这样,突然就爆发的,声嘶力竭的喊声中——
她反手又是一个巴掌。
我的头这次又转回了原位,
“我们是为了这种话吗?!我们是为了这种话到现在的吗?!我!我过来是为了听你说这种话的吗?!”
我无言以对。
一定要说的话,我其实并不是很明白她说的这些内容。
但仅仅是气势……不,仅仅是她在语句之中表达出的意愿,便触动了我。
“怀疑的话,为什么……”她顿了顿,重新整理气势说:“如果幽灵也好,我也好傅小红也好,都不值得信任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相信那个女的说的每一句话啊!”
海小七……吗…………
“我们应该是……是朋友了不是吗……那你为什么,宁愿顺着那个根本就不可信的蠢货,也不能多为我……我们考虑考虑呢……”
她就这样,眼眶饱含热泪的,盯着我,
“我……也许真的,只是一个冒牌货呢,替代品而已啊……”
“那又怎么样?!”
“你说‘那又怎么样’这种话……”
“本来就无所谓!冒牌货也好替代品也好!有什么区别!我要听的不是这种话!”
她,以一种要打醒混账弟子的人生导师一般的,居高临下的、情深意切的、诚恳动情的,决心与气势,冲着我喊:
“好好想一想!给我好好想想!既然你说了这么多要死的理由!那么!给我找出来活下去的理由!没有的话就去找!没有的话就拼尽全力的去找啊!”
“…………”我无法应答。
实话讲,我无法对着面前这个哭泣的软弱少女无动于衷,
这种技能太高级了,不是我可以拥有的。
那么,理由。
要,或者不要,去寻找这个理由。
我下不了这个决心。
但我依旧可以思考。
小歌也好,海小七也好,中山装的大叔也好,不知名的奇怪专家也好,
——不要管他们。
钟渝也好,孟与非也好,夭夭也好,朋友也好,家人也好,
在这种场景下,我已经无法从他们身上汲取力量了。
被假象联系,却被真相切断的联系。
脆弱而纤细,难以承受重量,难以传递力量。
我颤抖的迈动了脚步,
迎面是钟渝的泪眼,
原本整齐的斜刘海,都变得乱糟糟的了。这么看的话,似乎她遇到了什么麻烦——是谁做的怎样的麻烦,又是怎样解决的,这种事情,既有着深究探寻的必要,又有着可以忽略的自由。
既然如此…………
有新的念头闯入了脑海。
不可信,怀疑,质疑,对所有说法,不再收任何一个人的说法的影响,仅仅凭借自己的印象去判断,仅仅是,遵从自己的**去行动的话——
“放心吧,我知道了。”
虽然并不是能放心的事情,但我还是这么说了。
“…………”她没有说话,泪珠却顺着脸颊向下流。
她在自责。
我突然理解了钟渝的心。倒不如说,这么明显的事情我到现在才理解,真是奇怪而不可原谅的事情。
她在深深的自责。
虽然没有必要,她却在为了我,被自己的悔恨之心,不断地折磨着。
看着我受苦的同时,我身体上遭受的伤害——
都加倍的在她的内心里映现。
“我知道了,我了解了,我不但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不负责任,也对于自己真实的意愿有了认知。”
我做不到让她的这种无谓的自虐感情烟消云散,
“我要去看看,不——我要去战斗,但不是为了我,”
我只能希望将她的这强烈感情,替换掉,
“我要为了,会长大人,去努力了,”
如果她的这份感情的目标不再是我的话,
“我不能确认海小七对于会长大人的说法是完全正确的,那可是会长大人,要是出了一点问题该怎么办啊——”
如果不再是无谓的、无法解决的歉疚之情的话,
“要是会长大人在那个半吊子的处理过程中受了哪怕一丁点的伤,我可是也会心痛的要死啊!”
她的痛苦,这几乎可以透过空气看的清清楚楚的痛苦——
“所以我要亲自前去!为了会长大人而尽一份力!”
多少会减轻吧。
“啊哈哈!说不定最后会被那个美丽的学姐当做自己的本命骑士啊!”
钟渝在一瞬间露出了……额,极为可爱的表情。
然后,是我,
我。
如果要撇除魏岱岩的固有影响的话,我,单纯的我所经历的,拥有无可置疑的联系的,
会长大人。
——这些话并不仅仅是开玩笑。
为什么?
原因?
理由?
我应该明白的,我早就应该明白的。
会长大人——楚彤嫣,彤嫣学姐,
我和她那短暂的交流啊,短暂的接触,就已经能明白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并不是说我怎样敏锐,而仅仅是因为,她是那样一个耀眼而又富有感染力的人罢了。
热情而富有感染力。
要说我对于她的那种热情满满的劲头——
一向迷惘而踟蹰的我,对于她那种毫不犹豫、毫无迷茫的热情态度,完全没有触动的话,那是不可能的。
要说,我对于可以对于任何事情投入百分之百的努力,最后凭借自己的力量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没有一丝丝羡慕的话,那完全就是骗人的。
我向往着她。
我憧憬着她。
她的身姿在极短的接触中,轻易的征服了我。
一见钟情——说不定就是这样的。
我应该是……不!我仅仅是,
对着完美无缺、美丽耀眼的会长大人
动了色心罢了。
既然是食色性也,那么——
我就要为了这份色心,去作弄自己的性命了。
这是没有疑问的,这是不必动摇的,
既不善良,也不伟大,
——仅仅只是动了色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