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招摇山脚下,止戈转过身来,对离忧说道:“太子殿下不是说要去勾吴妖宫小住吗?本大王的招摇山还有些内务需要处理,就不能与殿下同行了。”
这一路上,止戈好几次跟离忧说,招摇山在西,勾吴宫在东,二人方向不同,应当早点分道扬镳才好。谁知那离忧却每次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要和自己同行。难道,他发现自己最近在查魔族还有破天斧的事?
离忧看了看妖洞的入口,脸上浮现了一丝微笑,道:“本宫曾来过这几次,觉得这招摇山景色与别处不同,甚是喜欢,本宫倒想在妖王的洞府住上几日,不知妖王可否赏脸呢?”
看来是真的知道了。现今这样倒不能显得自己对他避之不及,还是与他接触几日,看看他到底知晓多少,对此的态度又是如何,毕竟,这离忧代表的是神界。
“怎么会呢?”止戈微笑说道,“神界太子殿下做客府上,实在是蓬荜生辉啊,太子殿下,请!”
第二日,止戈斜躺在虎皮软榻上,边吃着点心边听辰颜向她禀报近日的妖族公事。罗罗坐在小凳上,正熟练地给她捶腿。
“近几日虎族族长新添了位小公子,请府上的人过去吃喜酒呢。”
“嗯,虎族族长得子不易,你去吧,记得替本大王置办件像样的礼物给小公子。”
“还有,现在正是三伏天,洞里一些修为不够的小妖受不住热,常去西海边上纳凉,去的次数多了,有时越了边界,便和西海水族的人发生了冲突,属下已经命人严加责罚过界的小妖了。”说到西海,辰颜抬眼瞧了下止戈,见止戈只是吃着点心望着窗外晒人的日头不说话,便也停住了接下来的汇报。
“你既罚过了,想必西海那边也不会咄咄逼人的,只是要好好看着,别让那些小妖们越过设了好几百年的界线。”止戈看着辰颜,叮嘱道。
那界线是当初大王将西海龙太子、也就是现今的西海龙王敖景送回西海时和老龙王约定的界线,当时那老龙王怕极了大王,为了让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日后不再受他们家大王的祸害,便和大王约定,西海水族和招摇山的妖族万年内都不能越过此界。那时大王知悉自己破坏了敖景的姻缘,心中有愧,便答应了。
想到和西海的前尘往事,辰颜走了会神,听到止戈让他继续往下说,才又开起口来:“大王,妖帝已经派人来过好几次了,说妖帝甚是想念思梧公主,想让大王告知在人间历练的思梧公主的下落。这二十几年来,思梧公主怕引起妖帝猜疑,曾回过几次妖界,但每次都是只呆几日便走,惹得妖帝心中有些不快。况且,人间岁月匆匆,现在公主她……”
“姐姐她怎么了?”听到关乎思梧,止戈有些担心。
“公主她为了不引起顾公子的怀疑,服了两颗幻容丹。”
“什么?两颗?”止戈坐了起来,像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那幻容丹是狐族女子害怕容颜逝去用来维持青春容貌的,但连服两颗却会使容颜日渐衰老,且伤及修为。”
“真是胡闹!看来她是鬼迷心窍了!连服两颗,损伤修为不说,要想再恢复容貌就得等上好几百年,她平日里不是最爱美的吗?”止戈握紧了手中的折扇,真想立刻飞到人间将思梧抓起来。
“想必公主也是因为容颜日渐衰老,害怕被妖帝陛下察觉,最近才不敢回妖界探望陛下的。”
止戈想了想,对辰颜和罗罗说道:“此事必须保密。明日我去趟人间,你们两人招呼那神界太子,别让他察觉到我们在查的事。”
罗罗和辰颜单膝跪地,齐声答道:“是。”
说到正在查的事,辰颜继续禀告道:“大王,最近魔族动作大了许多,属下想,他们怕是寻到了魔族大皇子伯吴的气息,若是如此,那伯吴复活之日将会提前许多,我们要小心了!”
止戈将扇子在另一手上敲了几下,沉吟半晌,问道:“那破天斧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辰颜顿了一下,禀道:“那破天斧乃六界隐秘,属下派了好些力量去查,却也只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哦,这么难查?”止戈垂眼想了想,问道:“查到了什么?”
“传说那破天斧为远古大神盘古身归天地后留下的开天辟地的神器,这破天神斧不仅威力巨大,还残留着盘古大神之神力,得之便可为天地之主,号令六界苍生,女娲、伏羲和神农三位大神害怕有不轨之人得到破天斧后为祸世间,曾合力给破天斧下过死封印,非神力巨大者牺牲自己而不得解。又有传闻说,那破天斧在蚩尤之乱时曾破过一次封印,后来又被当今天帝给封印了,现在这封印之地到底在何处,恐怕只有当今天帝知道了。”
“是吗?看来这破天斧当真是绝世神兵啊,怪不得媚怀和仲庭想拿到它。”止戈眉头皱了皱,凝神思索着。
破天斧,破天斧。仲庭一直性格懦弱,无甚大志,怎的如今竟要找破天斧了?那媚怀是神族人,她一个弱女子,只有龙族算是她的靠山,要破天斧何用?她又是从何处得知这破天斧的事的呢?而且,他们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了?
想到此处不得解,止戈只好先吩咐辰颜道:“破天斧之事,继续查下去,那魔族仲庭不是在查吗?咱们就跟紧了他们,只是要小心些,千万不能让魔族,也不能让旁人发现。”
“还有那伯吴,始终是本大王的心头大患,本以为妖界还能有个百年安宁,可他们偏偏不安分。既是如此,就让那伯吴尝尝惹恼本大王的厉害。辰颜,你去找大巫师。”止戈贴近辰颜耳边耳语了一会,说完后,止戈和辰颜相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罗罗在他们俩如此,扯着止戈的衣袖娇嗔道:“大王和辰颜在说什么惩治伯吴的好法子呢?怎么瞒着罗罗啊!”
止戈捏了捏罗罗可爱的脸庞,笑着安慰她:“此事太过血腥,像你这么善良可爱的女孩子,不知才好,不知才好啊。”
罗罗无奈,只好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家大王和辰颜故作高深,而自己只能胡乱瞎想。
夏夜空气清爽,今夜又有好月色,止戈正在山中赏月散步,突然想起那太子殿下被自己交给手下安置好之后,自己便没去看过他。怕被说怠慢,止戈便决定夜访太子,顺便探探那太子的虚实。
夜空如洗、天河如练,止戈来到了离忧的住处,却没见到应该在房里的离忧,找了一圈,才发现他在房外的庭院里。
见那冰山太子正在月色下点灯落子,止戈便扬声招呼道:“月夜下棋,离忧太子真是好兴致!咦,这灯?”
棋桌旁立着一盏白色宫灯,看起来简朴至极,但发出的光芒却温和又明亮,只是看着那样式,怎么看怎么像是她的蓝玉灯啊。
离忧抬头见到止戈对着那灯疑惑,拿起一枚黑色棋子答道:“也是蓝玉灯,与你的那盏,本是一对。”
止戈怔了怔,看了眼说这话的离忧,又疑惑道:“我怎么没听父王提起过,那蓝玉灯还有两盏?”
离忧又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一万多年前,妖界有不世出的异兽作乱,妖族死伤众多,妖帝上禀天界后,天帝让我下界去收服它。那异兽生性属火,皮又奇异,本宫杀了它后,便将它制成了两盏宫灯。有次你父帝来我宫中做客,甚是喜欢这两盏灯,本宫便将其中一盏在他大婚之日当作贺礼送给了他。”离忧又从棋坛里捡起一枚黑色棋子,抬起头轻笑了一声,对止戈说道:“后来,又到了你手里。”
离忧的长相虽然不如他皇弟乐言那般风流潇洒、有万种迷人风情,也不如她家中狐臣辰颜那般倾国倾城,可止戈这人,没别的嗜好,就是喜好美色啊!
因此,当止戈见到那离忧的轻笑竟如清风般清爽,如月光般明朗,如蓝玉灯般温和时,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为了掩饰情绪,止戈边笑着假装看棋局,边随口答道:“是吗?哈哈,看来本大王与殿下还挺有缘分的。”
离忧落子的手顿了顿,片刻后才将棋子放下,又低头笑着,轻轻说了句:“嗯,是有缘分。”
但是止戈却没看见他那笑容,只全副心思都放到了那棋局上。
离忧一人持二子对弈,倒也是有趣。止戈见那黑白二子攻守相平,再细细看去,却发现那白子隐隐处于弱势,有被黑子包围拿下之危,心里便有些不舒服,想要替白子挽回败局,便对离忧道:“一人下棋多没趣,不如本王来陪殿下玩上一局。”
离忧点头应允,将白子递予止戈。
一番交战之后,白子溃败。
止戈有些恼火,又不好发作。可是她自小争强好胜,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便对离忧挑衅道:“对了,刚刚听殿下说,妖界不世出的异兽都被殿下杀了做宫灯,想必殿下的修为定是高深无比、睥睨天下,止戈不才,想要讨教一二。”
离忧盯着止戈看了半晌,温柔地笑道:“还不到时候。”说完,离忧站了起来,对止戈笑道:“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又是笑!
止戈的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仅是这一会儿的失神,离忧已经回了房中,止戈看着亮灯的房间,心里直骂自己最近太没出息。
可能是最近美人见得太少才会这样,明日还是多和辰颜聊聊天,提升一下抵抗美色的能力吧。止戈在回去的路上望着天上明朗的圆月不住地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