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聂家别墅灯火通明。
凌静妍却无奈地被堵在洗手间里,因为正好听见隔间外有两个女人议论她的八卦。
“人家薛蕊拒婚,她也东施效颦,也不看看有没有那个资本。”
“就是,人家是天之骄女,她算什么?二少也不知什么眼光就看上她,替人家提鞋都不配。”
“我说啊,她还真不用去提鞋,人家是专搞破鞋的……”
然后是几声低笑,她无聊地托着腮想,应该让聂二少换她来蹲这儿的,这完全是他的代言人啊。
“贱人就是矫情,真以为自己奇贵可居,越炒越高呢。”
“你还别说,她逃了几次婚,还能被聂二少看上,没准还真是人贱人爱呢,贱人的贱哦!”
“哈哈……”
两人笑完接着八卦,夹杂着水流的哗哗声。
凌静妍苦恼地想,她们的手到底是有多脏啊,怎么就洗不干净呢?
如果不是顾忌这是在聂家,她真想出去亲眼瞅瞅。
就在她抓耳挠腮的时候,听到一声门响,然后是鞋跟撞击地面的声音,说话的嗓音倏地静下来,她想,这下该消停了吧?隐约听见脚步往外走的拖沓声,没过几秒,一道清脆的女声说:“慢着,你们掉了东西。”
凌静妍一怔,这声音好熟……
“没有啊。”某八卦女说。
“怎么没有?有人嘴巴太大了,撑得脸皮掉了一地,你们没看见吗?”
凌静妍扑哧一笑,脑补了一下门外的场景,心想这人真损,直接说不要脸不就得了。
“你说什么呢!”八卦女停了一下,气咻咻地质问。
“我说什么听不出来吗?”某女脆生生地说:“人家都是胸大无脑,没想到嘴大也能没脑子……呀,我又说错话了,对不起啊,我这人不会说话,总是得罪人还不知道呢,哎,谁让我嘴贱呢?”
凌静妍觉得不该再装下去了,果断起身,推开厕间的门走出去。
门外,两个女人正面面相觑,本想发火的,因为认出钟爱唯的身份不便发作,扭头见到她出来,脸色更僵硬了。
“卓夫人,这次我也不帮你了,毕竟这不是一个人贱人爱的社会,还是收敛一点的好,备注一下,是贱人的贱哦。”
“小静,原来你也在这啊。”钟爱唯笑。
她自得走到流理台前洗手,瞅着镜中的几张脸说:“是啊,本来准备走的,听到有趣的事,忍不住多呆了一会儿。”
“哦?什么有趣的事啊,也跟我分享一下啊。”钟爱唯配合的说。
凌静妍斜眼一睨:“算了,我可懂得隔墙有耳,一会私下告诉你。”
那两人对视一眼,表情很是难看,灰溜溜地走了。
见她们消失在门口,凌静妍才擦净手说:“谢谢你。”
“不客气,举手之劳。”
“算上前几天的那一次,你已经帮了我两回。”凌静妍笑了笑:“只是很不凑巧,两次都发生在洗手间附近。”
“你是暗示我们臭味相投吗?”钟爱唯一本正经地说:“但我觉得我不臭啊。”
两人都笑起来,仿佛距离拉近了不少。
“对了,上次那件事解决了没有?”一起往外走的时候钟爱唯问。
“算解决了吧。”
钟爱唯点点头。
“诶,刚才远哥向你求婚的时候你怎么没答应?”
这个问题从她嘴里冒出来,凌静妍感觉有点别扭,不过她也知道,对方对聂文远根本没兴趣,根本是他们自作多情。
“只是觉得太意外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也不知怎么就拒绝了。”她随口敷衍。
“这样啊……也是,哪能求一次婚就答应他呢,娶老婆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凌小姐,你得好好考验远哥,让他求九十九次婚再答应嫁给他。”
凌静妍心里苦笑,你以为我是你么?
两人走出门外,钟爱唯四下左右瞅了几眼,凌静妍问:“你在找卓少?”
“是啊,他说在外面等我的,去哪了?”
“卓少真疼你。”凌静妍羡慕地说。
钟爱唯嘿嘿一笑,转移话题说:“其实远哥也也很疼你,凌小姐,可能我说这些话有些不合适,不过我真的想告诉你,远哥刚才求婚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他是个很重承诺的人,他对你许了一生就一定会做到,你们都订婚这么久了,远哥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是真心想看到你们早成眷属。”
虽然这是自己头号情敌,不过凌静妍真的对她恨不起来,她笑了笑:“钟小姐,你应该知道你妹妹也喜欢文远吧?你为什么不为她争取一下,反而来帮我呢?”
你怎么知道我没帮她争取过,可是感情这种事……
“呵……说起来我妹妹还占了优势,她比你多认识远哥几年,所以我帮你几次很公平。”钟爱唯摊摊手:“你们是公平竞争,选择谁取决于远哥,我能做的是祝你们幸福,不存在偏帮谁。”
看着对方澄净的眼瞳,凌静妍真的替聂文远遗憾,这样的女孩,怎么就没能属于他呢?
“不说了,我家那位来了。”正说着,钟爱唯笑着跟她挥挥手,朝某个人影奔去。
看着前面那对亲昵的身影,凌静妍又觉释然,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缘分,至少,他们是幸福的。
此时,聂家某间卧室,薛蕊临窗而立,瞅着夜幕下衣香鬓影的花园,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聂杰南走到她身后,“蕊蕊,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是好歹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你就不能表现得开心一点?”
“我一向就是这个模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薛蕊转过脸:“不喜欢你只管不看。”
“蕊,是我不好,今天没有及时接到你。”聂杰南扳着她的肩膀哄着:“出发前临时有个会议耽搁了,你也知我们这一行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已的,我已经叫司机先去接你了,哪知道会遇上堵车呢……”
她回来的消息早两天就已经通知了,真的想接人,不会提前一点出发,或者推了会议吗?
说到底,她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重要。
不过,她根本连他迟到的借口都不想去听。
“不用解释,你知道我一向不在乎这个。”
薛蕊挣脱他,抱胸望向窗外,夜空中飘来阵阵欢声笑语,愈发衬托出他们之间的冷漠。
冷漠。
是啊,外人眼中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谁会想到,近十年来,他们多半是通过视频来见面,他们之间的话题永远是讨论不完的公事或是合作。
聂薛两家素有合作,作为两家的继承人,他们一早就知道两人的未来是绑在一起的。
也不能说对方不好,聂杰南成熟睿智,英俊潇洒,薛蕊聪明冷艳,八面玲珑,外界一致称羡的女强人。
只是他们面对对方,感觉更像生意伙伴而非夫妻。
薛蕊想起今晚聂文远的求婚,不算什么惊心动魄的情话,方式也很老套,那枚戒指虽然很闪亮,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哂。
可是,她还是被触动了,因为不止是求婚,哪怕是正常的约会或者恋爱,她似乎都不曾有过。
从小她就被当成薛家继承人严格培养,好几个老师同时教她管理、财经、珠宝、礼仪等各类知识,多得超乎普通人的想像,她比同龄人优秀,可那是付出很多代价换来的。
她没有正常的童年,也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情像普通女孩那样生活。
她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想,是否对自己太苛刻……
“下个月初有个珠宝大展,这是业内很重要的一次盛会,各大珠宝公司都会送出自己的镇店之宝去参展。”她听到自己淡漠的声音:“我设计了一款名为”深爱“的钻戒,是很稀有的深蓝色透明钻石,全世界仅有几颗,这是打响我们珠宝城名号的好机会,你一定要把它拍下来,然后拿来向我求婚!”
连自己的婚姻都能如此冷静地被她拿来商业炒作,聂杰南却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而且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永远不会被感情驾驭自己的理智。
他同时也明白过来她今晚拒婚的原因,因为不够噱头。
“那好,你下去招待客人吧,我想休息一下。”
她说着转身想绕开他,聂杰南却伸手将她扣住,低头蹭着她的额角:“蕊蕊,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不如……”
“改天吧,我好累。”薛蕊不解风情地推开他。
聂杰南眼底滑过无奈,不过体谅地一笑:“那好,你先歇着,我下去了。”
薛蕊摆摆手,反正两人都心知肚明,利益婚姻嘛,哪能十全十美,聂杰南少不了逢场作戏,他不会真是情不自禁,所以她也不必迁就自己去迎合他。
这样多好,相敬如冰,各取所需,比起那些不值钱又浪费时间的情情爱爱,这样的婚姻才是最实际最长久的。
夜已深,宾客渐渐散去,令陈慧失望的是,不管她如何挽留,聂文远都不肯留下来,她怕自己太着痕迹反而惹起怀疑,只好放他们回去。
“何嫂,让你找的人来了么?”
“早来了,我让她在门外候着呢。”
“打电话让她回去吧。”陈慧叹着气,走过去送客。
另一边,告辞回家的卓彦非开车慢慢驶出聂家,眼神无意识一转,瞥见路过停着的一辆红色出租车,一个女人正放下电话,然后半垂着脸,伸手拉着车门。
就是那么擦身而过,他将半开的车窗滑到底,放缓车速,往外又瞧了几眼。
“看什么啊?”钟爱唯也跟着往外瞅,隐约看到一个女人的倩影倏地一晃,钻进旁边的出租车里。
“原来是美女啊。”她哦了一声,笑着打趣:“卓少,要不干脆停下来看清楚吧。”
卓彦非不动声色地伸过手来,在她关键部位轻轻拧了一把:“难得夫人如此大方,为夫该怎么奖励你呢?”
“一边去!”钟爱唯笑着推他一把,越来越不正经,还能指望他有什么象样的奖励?
卓彦非挑挑唇,又从后视镜里瞧了眼身后那辆出租车,不过陆续有名车从聂家开出来,把它完全淹没了。
也许是他眼花了吧,他想。
在他身后的某部车里,聂文远也带着凌静妍往回走,凌静妍窝在副驾驶座上,慢慢转着手上的戒指说:“聂少,我记得你今晚似乎涨了我百分之二十的工资。”
“怎么?怕我不兑现?”
“是啊,你也知道现在的资本家多么无良。”凌静妍悠悠说:“还是落袋为安最踏实。”
聂文远笑:“我觉得真是屈才了,应该放你去财务部的。”
“我没意见啊,明天你写个调令,我马上去财务部报道,不过工资可不能少了我的。”
聂文远摇着头。
“好吧,凌会计,那你自己算算,你应得的百分之二十是多少,自己从我钱夹里拿。”
“那样多伤感情啊。”凌静妍转着眼珠说:“这样吧,我现在租的那间房又小又远,上班挺不方便的,正好你的房子又太大了,这不科学,不如腾出一间房租给我,那百分之二十的工资就直接抵作房租算了。”
闻言聂文远勾起唇角,正好他在想怎么劝她搬过来和自己一起住呢,她的觉悟倒挺高。
“不行,现在房价多高啊,你那一丁点工资,连一块地砖都租不到,不过如果你能抽空替我收拾一下屋子,洗个衣服做个饭什么的,大概马虎就够了。”
这都是一个老婆力所能及的事,他的提议很合理吧?
听他说起做家务,凌静妍想起来:“你以为我是全职保姆啊!白天在公司被你使唤完了,回家还得听你指挥,哼,那天你明明要回家换衣服,还逼着我晚上给你洗干净,聂少,你资本家当久了,一向作威作福习惯了吧?”
聂文远笑着伸手,接住她打过来的小拳头,包在手中,攥紧。
“我只是想试试,有个女人替我洗衣服的感觉。”
而且她洗过的衣服,上面有着和她身上相同的洗衣粉香味,他很喜欢,所以他第二早就回家换掉,这样那味道就能多保存几天。
“你妈不是女人吗?”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凌静妍叫:“折腾我有意思吗?”
然后聂文远低笑,略显沙哑的嗓音在幽闭的空间显得那么暧昧。
“你是我老婆,不折腾你折腾谁?”
当晚两人便正式住在一起,不需要很多语言,很多事就那么顺理成章了。
聂文远的家位于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心地带,二十多层高的建筑,他图清静,把这一层的两套房都买了下来,一个人住完全是绰绰有余。
之前两人绕路去了趟凌静妍的家,拿了一些必需品过来,聂文远替凌静妍整理行装的时候,她先去浴室淋浴。
她没过多久就从浴室出来,身上套着聂文远的衬衫,就是那晚某人逼着她立刻洗干净的那件,所以她此刻穿上是理所当然的。
聂文远背对着她,正弯腰替她收拾行李箱,眼角的余光一瞥,看到两条白生生的大腿出现在视野,她没有穿鞋,细嫩的小脚丫在深色原木地板的映衬下特别白,就象一只缓缓行走的小猫,每一步都无声无息。
他转过身,后者也停到他面前,水气氤氲的眸子看上去有点迷离,伸出手,攀上他的脖子。
“我洗好了。”她仰脸瞧着他,刚刚沐浴过的肌肤泛着晶莹的光泽,她的长发慵懒地束在脑后,淡淡的沐浴味幽幽钻进他鼻翼,仿佛一种无声的邀请。
不同于昨晚的欲拒还迎,此刻的凌静妍是主动的、热情的,带着丝丝诱或。
聂文远捧起她的脸,吻着她,低低的喘息声在两人之间传递,很快和她交缠在一起。
情到浓处,凌静妍想,怎么办呢?很多人都说她配不上他,她也没奢望能陪他一生,可是让她就这么离开他么?她做不到!
就像烟花绽放,粉身碎骨,只为那瞬间的璀璨,但它们毕竟灿烂过了。
没有人会因为迟早会面临死亡而提前放弃生命,如果她真正拥有他的时间是那么短暂,就好好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每个时刻吧。
她闭上眼,承受着他的热情,拥着他,颤抖着,仿佛烟花辉煌,连绵不绝……
第二天,凌静妍挣扎着睁开眼,眼皮沉得厉害,如果不是生物钟捣乱,她真不想醒。
看看时间,居然比平时晚了两个多小时,她这才吃了一惊,从枕上弹起来。
身边的位置是空的,周围的环境让她想起自己身处哪儿,汲取了前两天的教训,她小心翼翼地冲到浴室门边,先敲了一下门,没听到回音,才从容地推开。
直到她洗漱完,又走出卧室找了一圈,都没发现聂文远的影子,正奇怪时,手机铃声响起来。
她冲回卧室接通电话,聂文远戏谑的嗓音响起来:“醒了?”
“你去哪了?”
“上班啊。”
“怎么没叫我。”
“我看你昨晚那么累……”
电波里传来一阵压抑的轻笑,凌静妍脸红了。
“聂总,都是你害的,那我今天是否算公休?”
“算!你说了算!”对方笑着说:“不过你现在可以出门吗,我在楼下等你,钥匙在门口鞋柜上,记得锁门。”
现在?
凌静妍掀开窗帘,一片阳光明媚,她拎起皮包,匆匆跑出去。
在小区停车坪,她远远看到聂文远,五月的阳光很好,他倚在车门上,一件简单的蓝色衬衣,深色休闲裤,袖口挽到手肘之上,双手插兜,斜支着两条长腿,含笑瞅着她。
“现在去哪儿?”
不知是跑得急了,还是在他的注视下羞涩了,总之走到他面前时,她的脸颊有点红。
聂文远拉开车门。
“上车再说。”
她局促地坐进去,原谅她的不习惯吧,毕竟这样的待遇她不经常享受,虽然聂文远一向有绅士风度,但这态度……太不真实了。
“嗯,我记得今早你约了潘总,现个时间你应该准备赴会。”
等到聂文远也坐进车里,她终于记起秘书的职责,提醒他的行程。
“所以我顺路接你一起去啊,哪有工作不带秘书的,不过你今天公休哦,放心,我会算你加班费的。”
公休……
凌静妍咳了一声,瞥到对方含笑的眼眸,觉得脸上更热了。
聂文远将车开出不久就停下来,凌静妍往窗外瞧了瞧。
“怎么停下了?”
“下车,这家的早点很不错,吃了再去。”
“可是时间不多了。”
“那就动作快点,我为了等你一起早餐,现在也饿着呢。”
她一听就惭愧了。
不知是真饿了还是这家的早餐味道好,这一餐他们吃得很多,看着面前堆起的无数只小碟子,聂文远叹气:“怪不得老婆本要从小存起,老婆真不是随便养得起的。”
“现在知道赚钱养家的辛苦了吧?”凌静妍揉着肚皮说:“看你们还有没有胆子养小老婆。”
“象你这样饿虎扑食的是养不起了,一只两只小鸟依人的还勉强可以考虑。”
回答他的是狠狠一记白眼。
等两人重新回到车上的时候,凌静妍感慨地瞅着聂文远俊逸的侧脸。
这就是婚姻吗?两个人住在一起,同进同出,为柴米油盐奔波,说着些毫无营养的话。
没有什么甜言蜜语,也不需要惊心动魄,就这么平平淡淡地生活着,可是,她真的觉得很满足。
只是,这样的生活她真的能拥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