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出嫁,她已回了萧王府,整个萧王府都急急忙忙准备着她的婚事。
嫁衣已经被送了过来,萧王妃亲自捧着嫁衣笑着进了屋。
她见是萧王妃,难免有些拘谨,立刻站起身:“母亲。”
萧王妃将手上的嫁衣放在桌上,“你从小不在家,较之一般人家的孩子便少了一份关怀,三日之后,你便要出嫁了,母亲也没什么好准备的,这几天便替你缝制了这件嫁衣。”
织锦看着桌上那鲜红的嫁衣,不禁想到若是妈妈在这儿的话,看到自己女儿出嫁的这天,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心情。
萧王妃说着,目中似乎也有了一丝泪光:“来,别愣着,试试看合不合身。”
“母亲做的,一定合身。”织锦笑着说了句,忽然感到眼眶酸涩的厉害。
鲜红的嫁衣平坦开来,她望着那件衣服心中既温暖又不觉有些酸涩,很快穿上身去。
全身镜旁,她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一旁的萧王妃又喜又哀,只是不时点头微笑,“锦儿长大了,穿这身真好看呢。”
“母亲,”她转过身,扶住她的双手,说:“你放心,嫁过去后,我会常回家看您的,就怕到时候来的次数多了,你就厌烦我了。”
她说的煞有介事,洋装做一脸担心委屈的模样,格外逼真,萧王妃见状不由笑了,说:“你这傻孩子,娘怎么会烦你呢?娘就是想着,你嫁过去之后,早点生个孩子,娘早点抱外孙才好。”
织锦一怔,皱了皱眉,仍是勉强笑着,说:“一定早点生孩子,不让您久等。”
萧王妃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好啊,我跟你父亲可都盼着呢。”
“母亲,父亲呢?”
“他在花园那边呢,”萧王妃说着,微微皱眉,说:“你去看看你父亲吧,这几日总跟我问你来着,可他那脾气你知道,总是冷着脸,就是再舍不得你也都不说。”
织锦默了会儿,说:“我知道,父亲待我很好,是我不孝……”
“说什么呢?”
“好了,”她吸了吸鼻子,说:“我去看看他。”
接近四月,这时节,杏花已经凋谢,满园芬芳尽皆成为绿色,无鲜红点缀,虽有些生机,但不免让人觉得落寞。
池畔小亭,案上一壶酒,一副棋,一人独酌,间或举旗落子,神态安然,但那份闲愁却似乎怎么也无可磨灭。
她看了一会儿,便走了过去,“父亲。”
萧王见是织锦,微微抬头,“怎么不待在房中?”
“有些闷。”她笑着做在他对面,看了会儿棋局,问:“我来陪您下棋,好么?”
宋祁似乎有些怔,叹了叹,说:“你十岁入宫,十八岁去金顶寺修行,算如今已二十有三,可在家中却未有时日多待,想来也是为父当年的过错啊。”
“父亲,您怎么想到这个?我现在不是挺好的?”
萧王拂了棋局,将黑白两子分开,说:“也罢,也罢,这围棋你入宫之时还不会下,今日为父便看看你不在府中的这些年,学业如何。”
织锦抿唇一笑,说:“父亲,你可别让我啊。”
萧王笑看了她一眼,便落了第一颗棋子。
微风轻拂,阳光温暖,空气中似是透着一股芬芳,她的心绪有些飘,不多时便被萧王围了几颗子。
“锦儿。”宋祁忽然叫了她一声,织锦方才抬头,便看见他微微皱着眉,视线仍是落在棋局之上,似是带着点思忖,方才说道:“平南王待你如何?”
棋子落在指尖,微微一顿。
“挺好的。”她说。
“你对他呢?”
“我自问,我对他有些自私了。”棋子落于左边上三下五星位,她停了停,说:“可是父亲,我很喜欢他。”
宋祁微微皱眉,举棋落子,便就围了她三枚棋子,“那,袁君孺呢?三年前的事,为父本不想多问,但此事关系到你一生幸福,为父不希望像当初你为太子妃时那样,做出让你后悔的事来。”
“我这一次不后悔。而至于袁君孺……”她目光一暗,将手中的黑子放下,说:“三年前的事,很对不起,没能跟您说清楚。那个时候我对袁君孺有情,这些年来也一直都没忘记过。可是现在,我想得很清楚,我喜欢十一,那是‘爱’最纯粹的‘爱’,而不是别的什么。”
“锦儿,你决定了?”
她看着自己的父亲,像是要将自己的人生从他手上接过来一样,郑重地点了点头。
犹豫过,徘徊过,在这条路上,她走得很远也很偏,她原以为他们之间只会越走越远,可到头来才发现,不关路途再如何波澜壮阔,不知不觉之中,她的终点都是他。
“好,这样为父也就放心了。”
棋子落在右下角上一下四星位上,萧王收了被围死了的黑子。织锦无奈,微微一笑,说:“父亲,我输了。”
不知不觉之中,棋盘之上,黑子已经完全被围死。
//
四月,艳阳天。
锣鼓喧天,春风十里。
梳妆程序繁杂而有序,待到最后一根簪子插入鬓间之后,织锦望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说:“看起来,不太像我。”
浓妆艳抹,一身红色,这一身打扮着实不像她。
“小姐,您说什么呢?”侍女好奇问了句。
“没什么。”她摇头一笑,说:“很好看,谢谢你。”
“父亲呢?算时间,他现在也该来了。”
“王爷一早就被太后叫到永寿宫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织锦“哦”了一声,心里面忽然漫出一丝不安来,莫名其妙,咯噔了一下,她不及细想,很快翻了过去。
“小姐,时间不早了,我帮您盖上红盖头吧。”
“好。”
外面,宾朋满座,煞是喜庆。
此时的永寿宫内,萧王早早等候,却许久未见太后到来。他拉了宫内一个宫娥,问道:“太后何时过来。”
“这,奴婢也不知道啊。”
这时候,宫外忽然来了一个内侍,见过萧王后禀告到:“太皇太后请萧王长信宫一见。”
“可这太后……”萧王迟疑了一会儿,想着太后久不出现,许是没什么事,便跟着内侍去了长信宫。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行驶在洛阳街头,至萧王府。
我有宾客,鼓瑟吹箫。
她被红娘搀扶着下了台阶,手便忽然被松了开来。她看着地面,呆在原地,有些怔,须臾便感受到自己的手很快被人握住了,掌心温和略有些粗糙,不像是女子的手,却有感到有一丝熟悉。
她皱了皱眉,便听到了他的声音:“织锦。”
婚礼仪式她事先熟悉过几遍,这个时候,他不该早早就搀扶住新娘的。她忽然很好奇,满座宾客见他如此会是什么反应。
他似乎意识到了她的不安,说:“别怕,你今日很好看。”
她笑,反倒觉得是他有些迫不及待。
轿帘被掀开,她被他搀扶着坐了进去。
//
平南王府,难得如此喧哗热闹。
宾朋满座,欢声笑语,推杯换盏。
再有一会儿,她便是他的合法妻子了,念及至此,她的心忽然怦怦跳了起来,嘴边的笑意从昨晚开始到现在就不曾断歇过。
轿子忽然停了下来,她想,大概是到了平南王府。
她下轿,可周围的锣鼓之声却忽然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重重的脚步声。她察觉到有一丝异样,便立刻将盖头摘下来。心头猛地一颤。
周围,禁军围绕,面带肃杀之气,十一自人群中走了过来,行至她身旁,握住她的手,说:“今日本王大喜,诸位此举何意?”
禁军将士不卑不亢道:“萧王府家中搜出铠甲兵器数百件,萧王已有谋反之实,兼之萧王此番进宫,毒杀太皇太后,罪犯滔天。皇后命我等捉拿萧王府所有人,押往清明门外,斩首示众!”
如晴天霹雳。
“这不可能!”织锦直直地看着禁军将士,胸中起伏不平,压抑着,颤声说道:“太皇太后不会死的,你们一定是弄错了,父亲不会做出这种事,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织锦,织锦……”十一按住她的身子,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
她抑制不住,不相信,也不愿相信,冷静地看着他,说:“十一,现在马上带我进宫,我要去看她,太皇太后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王爷,我们也是奉旨行事,请您不要阻挠。”禁军将士拱手行礼。平南王这些年声威浩荡,他虽长期身处宫中,对这一点也是略有耳闻的。
十一冷声一笑,说:“宋织锦已是我平南王府的人,你们好大的胆子!”
禁军甲士犹豫着,不知道该作何处置。
这时候,织锦忽然定定看着他,说:“让我去,我不能看着父亲有事而不管不顾。”
十一紧锁眉头,道:“你该知道你这一去会是什么后果。”
“我知道,可是,非去不可。”她目光坚定道。
他看着她,目中露出一丝无奈,转而便是坦然,说:“好,若非要去,我陪你去。”
她曾为他不顾生死,他又为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