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风非常感慨,之前自己心心念念想着进玉清阁吃顿好的,如今却是分分秒秒思谋着如何逃出玉清阁。
前后至多就是半个时辰,可人的心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真是上一刻天堂,下一刻地狱。
冰火二重天。
尤其是后一趟进玉清阁,那完全是自己虚荣的,妒忌的,不愿有顺叔吃独食的龌龊的心理在作怪,才会不知死活的上赶着进玉清阁去装逼。
可结局呢?
估计等汉子乙回来,再明目张胆的打个手势,王二同志便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将自己一击而杀。
莫装逼,装逼会被雷劈。
此言委实不虚。
杜春风就这样,脑子里虽是惶恐万分,身子却是一动不敢动的与王二僵持着。
不是杜春风不想痛快淋漓的跑路,而是王二紧紧贴着他的身子。
王二紧紧贴着杜春风的身子,当然不是他们俩人之间有什么超越友谊的好基情,而是王二在忠实的履行着上司的指令。
直到此刻,杜春风还在为王二的行径点赞,他内心里不由自主的有点欢喜上这个执行命令时一丝不苟的家伙。
杜春风明白,作为一个猎手,只有把猎杀对象牢牢的锁在自己有把握的势力范围内,才能够真正做到一击必杀。
而王二正是这般做的。
王二越是这般,懂行的杜春风越是惶恐。
冷汗一层层的榨出来,悄悄沁湿了他的衣服,加上天气他娘的又是实在的热,杜春风浑身上下就如同从水里捞出来般的,湿漉漉的一片。
然而,杜春风不知道,他如此汗如雨下的窘状,看在王二的眼里,却是平空给王二添了许多莫名的疑惑。
天气真的有这么热吗?
王二表示不解。
他抬起自己的胳膊,撩了撩额头,拭了拭,没有一丝的汗水。
这个小子怕是有病吧?
这么小就来逛青楼,肯定不是一只什么好鸟,莫不是得了什么脏病,身子骨太虚,所以站在这里久了,搞的全身冒冷汗。
可千万别把脏病传给老子。
王二想到此处,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两步。
不过,那双鹰隼般的毒眼仍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杜春风。
见王二身子稍稍后撤,戒备之心似乎略有减退,杜春风大喜过望。
他岂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杜春风明白,按照时间推算,去向上头汇报情况的汉子乙应该马上就要返回来了。
如果一旦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可就万劫不复,再也回天乏力了。
事不宜迟,杜春风伸手一指后院,蓦地大喝一声:
“看,有顺叔来了。”
说完,扭头便欲去拉门。
杜春风有把握,只有他冲出玉清阁的大门,便等于逃出了生天。
因为,历史的经验反复证明,愈是神秘的组织,愈是不愿在大庭广众下曝光。
他只要踏上湖墅巷的石板路,众目睽睽之下,玉清阁的人绝对不敢再追到大街上对他下黑手。
然而,在他扭头的一瞬间,眼角的余光却瞭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正施施然的从后院走进屋里来,虽然阳光有些刺眼,但杜春风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个人是有顺叔。
只见有顺叔一改平日大步流星的急促状,晃晃悠悠,老乡绅般的安步当车一步三摇,脸上长年在江上日晒雨淋造就的老疙瘩皮上难得的堆满了笑容,不过咋一看有点像一尊笑面虎,杜春风当时心里就想,有顺叔摆的这个笑脸实在不咋样,比哭好不到哪里去。
那个汉子乙亦步亦趋的伴在有顺叔的身侧,一只手还殷勤的搀着他,似乎生怕有顺叔不小心会摔倒。
呵呵,被掏空了吧?
这种身体,还敢包场?
切!
杜春风心中暗暗嘲讽了一下,双脚瞬间也被锁定,跑不动了。
实际上,见到有顺叔的刹那,他就不愿意跑了。
既然有顺叔安然无恙的被汉子乙请了出来,那么说明自己对当前的形势又发生了误判。
有顺叔包下玉清阁可能是真的。
但是,为什么有顺叔在这里要呆这么久呢,那完全是因为有顺叔是个小船老板,特别会算计。
既然花了大价钱,不把时间耗光,不把便宜沾完,他哪里又肯离开这个莺莺燕燕之地呢?
现在看他享受的连路都不会好好走了,一切就更是明了不过了。
想到这里,杜春风马上迎来上去,并且,一边走一边甜甜的叫着:
“叔,叔,你可想死我了!”
“叔,快吩咐这里的人赶紧整桌酒菜,我都快饿死了!”
有顺叔突然见到杜春风,他非常震惊,从他那睁的圆圆的眼睛和凝固的笑容上观察,他那是真的是大吃了一惊。
他的嘴唇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看样子极想对杜春风说些高兴或恼怒的话,可不知如何,那些话语却总是被憋在嗓子底下,“喔喔啊啊”的像个哑巴。
有顺叔举起一只手,朝杜春风及四周漫无目的的挥了挥,不晓得是想赶他走还是想叫他进来。
杜春风心头上正是兴高采烈。
他觉着自己期盼已久的酒席马上就要有了着落。
他自认为自己很懂有顺叔,他那手势明摆着就是两层意思。
一是叫汉子乙或者王二赶紧去张罗酒菜。
二是叫自己跟着他过去后院。
于是,杜春风便立即狐假虎威起来,他眼一瞪:
“王二,你去整菜”。
“那个谁,你扶着有顺叔,前头带路”。
说完,挺胸凸肚的就要向后院走出。
不过,杜春风甫一抬腿,便看见了自己那双黑漆漆的光脚丫子,又立马感到有些羞涩,遂缩了缩脑袋,一双眼睛饥渴的盯着汉子乙,等着他前头引路。
始终一言不发的汉子乙与王二的眼神碰了碰,然后朝王二点点头,便搀着有顺叔转了个身,径直向后院的楼房行去。
见此情景,杜春风慌忙跟了上去。
他颠颠的跑到有顺叔的另一个身侧,巴巴的伸出手,也想去搀扶一下,拍拍马屁。
可惜,汉子乙和有顺叔不约而同的齐齐瞪了他一眼,似乎极其嫌弃。
这下,杜春风不乐意了。
他悻悻地收回手,本想出口怼怼有顺叔,可一想到那马上就要到手的满桌酒莱,他又狠狠的咽了两口口水,将满腔不快生生的压了下去。
事实上,前楼到后院并没有几步路。
一会儿工夫,三人便穿过后院,接近了那座歪歪扭扭的二层小楼。
这座小楼确是有些怪异。
通常的楼房,要想上楼,必定是先到一楼,再从一楼的室内楼梯登堂入室。
而汉子乙与有顺叔却是领着杜春风绕过小楼的正门,从楼房后面的一架室外楼梯上了二楼。
跟在后头的杜春风正自讶异,却见汉子乙和有顺叔已经拐进了一个房间。
他甩甩脑袋,不再多想,赶紧小跑几步,跟了进去。
然而,一进房门,刚刚勉强适应了房间的光线,杜春风的心里便是“咯啷”一下,瞬间如坠深渊。
这座小楼从外形上看,好像不是很大,但奇怪的是,杜春风所进的这个房间却是极其宽敞。
房间最深处摆着两张太师椅,两侧各一字儿摆开三四张靠背椅子,这陈设,不太像是寻欢作乐的青楼,倒有点类似于议事堂。
现在虽是大白天,何况外头还有明晃晃的太阳高照着,但房间里的几个窗户却都反常的用黑布蒙着,几个大大小小的烛台上插满了点燃的蜡烛用来照明。
果然是个黑窝。
见此情景,杜春风仰天长叹。
尤其是他见到有顺叔一进屋便被汉子乙强摁着跪在了地上,他更恨死了自己。
他想狠狠的扇自己两个耳光。
巴巴的装什么逼,非得想着吃什么酒席?
不吃会死啊?
不对,现在是不吃不会死,吃了才会死啊!
这叫什么事?
这就叫,莫装逼,装逼容易被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