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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泉州府约五里的海边,有一个天然的港湾,方圆几十里内最大的造船厂刘氏船厂便坐落在这里。
港湾里泊着无数的海船,巨大如屋宇,有顺叔算是与船打了半辈子交道了,见到这些艨??巨舟,还是忍不住咋舌赞叹不绝。
彼时,南宋的造船业水平绝对是这个星球上神一般的存在。
据史料记载,在大海上行驶的远洋贸易的船只,十之八九都是出自南宋的造船厂。
船坊的业务相当繁忙,接待杜春风的仅仅只是一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管事。
“我想买一条能往返于吴哥王朝素可泰城(泰国的前身,暹罗这一称号,直到1238年泰国建立统一的国家才开始,此时泰国的绝大部分领土,均处在柬埔寨吴哥王朝的统治之下。)的海船,不知要价几何?”
大家坐定之后,杜春风说道。
“这是一条近海航线,一般的海船便可以,价格高低主要是看载货量的大小,最小一千料的船,可载1000石,无非白银一万两。
运气好的话,住返一趟便赚回了本钱。”
对这种小生意,管事并没有太热情,说的轻描淡写。
此时,常见的航海商船,大多是五千料左右,折合成后世的重量,大约是载重300吨左右。
一两千料的船只,真的不算什么。
“一千料的船,不知是定造还是有现成的可以购买?”杜春风思忖片刻,说道。
“原本说来,海船都是需要定造的,但年前恰巧有几户大东家换了几艘旧船下来,就搁在我们船厂里,只要稍加修缮,便可以正常使用,价格也便宜,只要三千两,再耗费千两维修费,还是不错的。”
管事说道。
杜春风心头一动,便提议去看看。
这下,管事的开心了。
他接一艘新船的订单,船坊里无非奖励银子白两,而这几艘旧船,船东曾答应,只要卖出一艘,就给提成五百两。
一行数人上了一辆马车,沿着海岸线行驶了大约一柱香光景,终于在一个小码头上看到了这几艘旧船。
杜春风吩咐有顺叔去察看船只的状况。
虽然这是海船,有顺叔向来撑的是内河船,但同是木帆船,万变不离其宗,基本的结构还是一致的,无非是大小不同而已。
杜春风看着有顺叔在管事的陪同下,上了海船,前后左右仔细的察看,便觉得有些无聊。
他游目四顾,见不远处的沙滩上聚集了一些人,正围成一个圆圈,不知在观赏什么,偶尔还发出一阵欢呼声。
杜春风有点好奇,便招呼着何卫褚,一起走了过去。
他们刚刚走到人群的外围,尚未真正接近,便见人群中走出来两位年轻人,一言不发,晃着身子拦住了去路。
“敢问仁兄,这里头在做什么呢?”何卫褚上前一步,抱拳问道。
“关扑呢!你们如要进去,先交一两银子入门费,如果不欢喜,就请去他处玩耍。”年轻人仰着头,面无表情的说道。
“关扑什么物品呢?”杜春风问道。
“梢工。”年轻人简洁明了,说道。
原来关扑的不是物品,是人,而且还是远洋航行中海船上最为至关重要的技术工种--梢工。
一艘海上商船,除了纲首(船长),副纲首,杂事等管理人员外,还需要数种分工不同的船员,即梢工,招头,作头,碇手,贴客,水手,火儿等数十人。
而梢工,招头,作头皆是航行技术的主要负责人。
梢工又称舟师,篙师,舵师。有的大船不止一个舵,因而需要不止一位舵师。
舵师具有丰富的航行经验。
他们要懂得天文地理,昼观日夜观星,阴天则看指南针。
更有甚者,用几十丈长的绳子从海底中钩上泥巴,闻着泥土的味道,便知道船航行在哪个地方。
正因为梢工熟识海道,船只在海上一旦遇到紧急情况,全船上下,都必须绝对听从他的指挥。
可以说,在茫茫大海中,梢工就如同一枚人形指南针,是船只能否顺利到达目的地的最重要的保障。
杜春风顿时就有了兴趣,命何卫褚拿了一块碎银子出来,递了过去。
年轻人接过,在手上掂了掂,便耸耸肩膀,让开一条路。
走进人群之中,扒开一条缝,杜春风探头望去。
沙滩上盘腿坐着一个黝黑精瘦的男子,脸上基本没什么肉,露出了高高的颧骨,颔下有密密的短须,看上去与泉州港随处可见的水手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有那一双炯炯有神,散发着智慧光芒的双眼显示出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他的身旁立着位矮胖男人,手里捧着一个罐子,正笑呵呵的说道:
“两轮过去了,大家的运气都太差,没有一个人赢。那么,要不要来第三轮的关扑?”
“来来来。”
人群中,有人举手高声呐喊着,也有人低着头不说话。
胖子扫了一眼全场,注意到了杜春风这张新面孔,咳嗽了一声,说道:
“来了几位新朋友,我将这场关仆再说一次。”
他用手指指坐在沙滩上的那人,又说:
“这是位一流的梢工,名叫安南天,尤其熟知泉州去昆仑洋(即近柬埔寨和泰国之南大洋)的海路。
五年前,一场大风暴中,我在海上捡到了他,由于救了他的性命,他便自愿与我为奴。
如今,我郝经洗手上岸,不再跑这远洋运输,本想让安南天一同歇手享福,无奈他却死活不肯,说自己是大海的儿子,离了茫茫大海,便如同抽了筋剥了皮,活着再无兴趣。
我无计可施,只好忍痛割爱,带着他出来寻访新的主人。
本来嘛,众人皆知,这种好梢工是极其紧俏的,找个船东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可惜安南天的脾气倔的很,他说他不是东西,不能随便就找个东家跟着走,央我在泉州海边设一关扑之局,只有赌赢的人才有资格做他的主人。”
说完,举举手中的罐子,将眼睛又扫了一圈,意思大约是说,这第三轮的关扑马上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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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