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允袆回到自己府里不久,便有长宁侯府的下人来请他过府一趟,许大夫人望着儿子一脸笑容:“恐怕是和你商量迎亲的事儿?就这么些天了,是该好好的商量下。袆儿,母亲陪你一道过去。”
许允袆摆了摆手:“母亲,不过是些微末小事,哪能劳累母亲动身?我去去便回,若是有什么大事允袆不能做主,再回来讨母亲的示下。”
许大夫人听了心里舒服,点了点头道:“你去罢!”望着儿子高大的背影,许大夫人心里比灌了蜜还甜,袆儿总算是要娶亲了,她盼这一日可盼了不少日子了。
来到长宁侯府,门房认得他,作揖打躬的将他迎了进去,许允袆带着许安庆和许安康大步走到了主院的大堂。踏入大门一看,里边坐了不少人,春华正挨着容大奶奶坐着,见他进来,板了一张脸,没有一丝笑容。
许允袆心中奇怪,走过春华时朝她轻轻眨了眨眼睛,可春华就如没有看见一般,只是端着脸坐在那里。许允袆心里有些发懵,白天见着春华,她还对自己笑得灿烂,怎么才这一会子功夫便换了一张脸?
“许大公子,请坐。”容老爷在许允袆行礼过后指着右边一张椅子让他坐了下来:“今日这么晚了还请许大公子过来,是想来求证一件事情。”
许允袆听了容老爷的话,似乎并不是想商量出阁那日的事情,不由得疑惑的看了容老爷一眼:“长宁侯请问,若是允袆知道,定会知无不言。”
容老爷望着许允袆那副坦荡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毕竟只是听着淑华一面之词,若那事并不是淑华所说,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许允袆坐在椅子上,正等着容老爷说话,可见他忽然又缄口不言,更是一头雾水:“长宁侯,究竟是一件什么事情?”
“许大公子,今日下午你可与我们家淑华在一起?”容老爷思前想后,这事情重大,又干系着淑华的名声,虽然他不相信许允袆会做这样的事情,可还是只能问个清楚。
“是。”许允袆点了点头:“今日下午我遇到了容三小姐。”
大堂里立刻一片沉默,容老爷实在不好再开口追问下去,春华听了许允袆的回答,嘴巴撇了撇,几乎便要落下泪来,容大奶奶赶紧握住她的手,示意她镇静,继续往下边听,可心里边却是愤懑,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原以为见许允袆是个不错的,对春华格外贴心小意,看似倒有一片真情,没想到他转背便与淑华搅到了一处,这天下的男子究竟有几个是真心真意的?春华若是嫁进了镇国将军府,还不知道到时候要纳几房姨娘呢!
许允袆见大家的反应都很奇怪,心里只觉得这气氛怪异:“长宁侯,若是只求证这一件事情,我已经答复了,如没有旁的事情,我便回府了。”
容夫人在旁边见着容老爷好半日没继续往下边说,不由得有些着急,拉长了一张脸儿开口道:“许大公子,你这事儿可做得真不地道,眼见着要和春华成亲,怎么又搭上了淑华?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我们长宁侯府也只好吃了个暗亏,打算几时抬了淑华过去?”
许允袆惊骇得几乎要跳了起来,今日下午他是遇着淑华不假,可怎么又扯到搭上了淑华这事情?还要他将淑华抬了过府,这不是在打春华的脸?他盯着容夫人的脸正要说话,就听容老爷厉声说道:“长宁侯府的小姐哪有给人做妾的道理?夫人,你便休说这事,我只是想问问许大公子,为人岂能是这样,到处沾花惹草,可是正经男子所为?”
春华气呼呼的站了起来走到许允袆身边,伸手便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扔到了许允袆旁边的桌子上:“祖父,虽然镇国将军府门第高,世人都巴望着将自己的女儿嫁到那里边去,可春华择夫婿只看对方人品,像许大公子这样的人,春华还看不上!”她抬脸看了看许允袆,轻蔑的瞟了一眼:“许大公子,这是你送给春华的及笄礼,春华自知身份低微,高攀不起,还请许大公子将这簪子收回去罢。”
许允袆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伸手便将春华拉住:“春华,今日发生了何事?怎么你们一家人说的话都这般怪异?”
春华被许允袆拉住手,一种温热的感觉通过手心传了过来,她心里的委屈不由自主全被这种温热的感觉激发了出来,回头望了许允袆一眼,身子都微微发颤:“许大公子,你玷污了我三妹妹的清白,做下了这种为人不齿之事,还想要我容春华安安心心的披了嫁衣嫁你不成?”
许允袆只觉得耳边响了个雷一般,震得他都有些发晕:“玷污你三妹妹的清白?你在说什么话!”转眼看了一眼大堂里的人,除了容老爷和容夫人便只有容大爷一家,容三爷、容家三少奶奶和淑华都没有见到。许允袆有些焦躁:“长宁侯,容淑华在哪里?快些喊了出来让她和我对质!”
“女儿家清白可是大事,我三妹妹已经伤心得哭晕在房间里了!”春华望着许允袆,讥讽的笑了笑:“你想要对质?恐怕是想胁迫她闭嘴罢!”
“春华,咱们不是说好要相互信任?为何你忽然便像换了个人一般?”许允袆心里很是慌乱,抓住春华的手不放:“你那三妹妹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就这样轻易被她的话骗了去不成?”
春华眼中含泪,手不住的发抖,许允袆的眼神很是真诚,让她忽然间疑惑了起来。她本来不愿相信淑华说的话,可谁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淑华跪在那里说得激动,口口声声说对不住自己,说到激动处竟然昏了过去,这不由得让春华也有几分相信。可现在见着许允袆的神情,她忽然又觉得自己想错了,可能这一切全是淑华捣的鬼。
“长宁侯,容三小姐不至于一直昏迷不醒罢?若是她不醒来,我便请一个大夫来给她针灸刺穴,她便该能醒了。”许允袆有些暴躁,无端被人冤枉的感觉真是难受:“我不能平白无故就被人诬陷了,更何况是夺人清白这种事情,无论如何我要与容三小姐当面对质!”
“姐夫。”娇滴滴的一声让众人侧目而视,就见淑华被她的贴身丫鬟扶了出来,一双眼睛泪汪汪的看着许允袆:“姐夫,我知道你不想让大姐姐知道这件事情,可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便无法挽回。”淑华全然不顾许允袆越来越黑的脸,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淑华的清白已经给了姐夫,这辈子便只能跟着姐夫了,大姐姐乃是太后娘娘亲自指婚的,淑华自知不能与大姐姐相提并论,只求能给姐夫做个小妾,一辈子服侍姐姐姐夫便好,还请姐夫成全了淑华罢。”
许允袆咬牙切齿的望着淑华,一张英俊的脸都有些扭曲:“容三小姐,究竟是谁夺了你的清白,你自己心里很是清楚,我本还想给你掩饰一二,没想到你这般不要脸!”许允袆望了望容老爷道:“长宁侯,这事关乎贵府门风,所以我本想将这事儿掩了下来,可没想到贵府三小姐竟然连脸面都不要了,那我何必替她保密!这腌臜事情说出来只怕会脏了我的嘴,安庆,你来向长宁侯来说说清楚。”
许安庆应了一声,走上前来便将淑华被余三公子勾去他的别院,小荷请许允袆前去营救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气愤的添上了一句:“这世道人心不古,原来竟是不能做好人!早知道我也不必劝我家公子为了长宁侯府的名声前去营救容三小姐了!”
容老爷转脸望向淑华,气得全身都在打颤:“淑华,可是这样?”
淑华呜咽一声跪倒在地,连连摇头:“那余三公子虽然胁迫了我,将我缚在床上,可还没有得手之际,姐夫便闯了进来,他见我赤着身子,一时没有把持得住,扑上床来夺去了淑华的清白……”流着泪望向许安庆,淑华哭得泣不成声:“他是姐夫的长随,自然要为姐夫说话,怎么会说他们家公子的不是?”
许允袆被淑华捏造出来的这一番话气得脸红脖子粗,可偏偏又没有旁人能证明他没做过这事儿,不由得急躁起来,摸到腰间就要去解鞭子,许安庆见了一把拉住他的手,转脸望着跟着跪在地上的小荷道:“容三小姐,你既然说我是我们家公子爷的人,说出来的话不可相信,那么何不让你的贴身丫鬟说说这事儿,看究竟是不是你说的那样?”
淑华挺直了背,看了看跪在身边的小荷,伸出手掐了她一把:“小荷,你便说说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荷抬起头来,一眼便望见了许安庆那焦急的眼神,又转脸望了望两眼带泪的春华,想了又想最终下定了决心:“老爷,夫人,事儿是这样的,今日三小姐私自出府,遇着了礼部余尚书的三公子,三公子邀小姐去他别院小坐,小荷劝阻未果,小姐便同余三公子去了他的别院,小荷正在着急的时候,在街头遇见了许大公子。”
容老爷听着淑华这般放荡,随便一个男子邀约都能答应,一张老脸羞得通红:“后来究竟是怎么样了?你给说说清楚,不能有丝毫隐瞒!”
小荷咬了咬牙齿,也不看淑华在旁边挤眉弄眼,一口气说了下去:“许大公子带着长随闯进余三公子的别院,在最里边那一进屋子听到了小姐的哭喊声,踢开门进去时,小姐和那余三公子正在床上……”
“啪”的一声,小荷脸上挨了重重的一个巴掌,淑华指着她怒骂:“你这贱婢,为何胡编乱造,事情分明不是这样!难道是我素日里对你下了些重手,你便在这紧要关头来报复我不成?”
小荷被淑华一个巴掌扇得眼前一片发花,耳朵里边嗡嗡响,嘴角还流出了鲜血,可她依然很坚定的将话说了下去:“奴婢赶进去的时候,小姐被缚在床上,身无寸缕,余三公子也没有穿衣裳被许大公子踢到了墙角,床上有些血迹。许大公子将小姐救出来就带着长随走了,小姐和我是这位长随大哥雇马车送回府的,门房可以作证。”小荷抬起头来看了淑华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凄凉的笑容:“姑娘,小荷知道若是我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小姐必然会身败名裂,小荷本不该背叛主子,可昧着良心去诬陷一个好人,小荷也做不出来。”咬了咬牙齿,小荷一头朝黑檀木桌子撞了过去:“小荷甘愿领罚!”
一条身影跳了起来,一把拉住了小荷,只听细微的响了一声,小荷的头还是碰到了桌子脚,可是因着被人拉住,所以并没有撞得很重。她抬起头来含泪望着许安庆:“安庆大哥,你不该出手救我。”
许安庆叹了一口气望着小荷道:“我不仅要救你,我还要向容老夫人相求,娶你做媳妇!”
第二百三十八章糊涂账尘埃落定
“你这贱婢,竟然暗地里和许大公子的长随勾搭上了,故此来污蔑我!”淑华本已经是深深绝望,见着许安庆拖住小荷,说出了那一番话出来,她便犹豫捞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跳了起来:“贱婢,你吃里扒外,诬陷我的清白,你对得住我,对得住容家吗?”
容大奶奶在旁边见着这一幕,心里自然知道了真相,这才放下心来。转脸看了看春华,见她脸色已经缓和,暗暗点了点头,春华也不是个糊涂人,这大堂上恐怕除了那个偏听偏信的婆婆,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淑华说的话。
“容三小姐,你再放泼耍赖也没有用。”许允袆皱着眉头看着淑华哭得梨花带雨,没有半点同情,声音如寒冰一般凉:“你要放泼耍赖便去余府闹腾,或许那余三公子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能收了你做第五个小妾也未知。”
许允袆转过脸来,看着春华的眼睛道:“春华,我许允袆是怎么样的人,或许你现在不太清楚,以后你自然会知道。我许允袆乃是堂堂正正的男儿,怎么会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他从桌子上将那簪子捡了起来放回到春华的手心:“春华,咱们不是说好要互相信任吗?你不会不相信我,却听信了你那三妹妹的话罢?”
春华紧紧的握着那支簪子,望着许允袆真诚的眼神,心里有几分羞愧,轻声道:“我心里明白。”
许允袆咧嘴一笑:“明白就好,我们一定要互相信任。若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那便连毛娃子高祥都比不上了。”
容大奶奶在旁边听得又好笑又生气,高祥是毛娃子?也只比他许允袆小了两岁罢?许允袆那般说,好像他自己便七老八十了一般。看着许允袆和春华两人并肩站在一处,相视而笑,容大奶奶倒也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这事情总算是说清楚了,面前站着的两人可不是一对佳偶?
容老爷却没有这么轻松的心思,他望着一脸惊慌的淑华,又望了望被许安庆扶住的小荷,只觉头大如斗,早知如此,这个孙女便该一直关到江陵的月华居,不能让她跟着进京来。可现在懊悔也没有用了,这淑华又捅了个这么大的漏子,还等着他去收拾呢!
“许大公子,我们将淑华还能指错人不成?”容夫人慢吞吞的开口了,淑华的清白已经丢了,这已经是无可弥补的事情了,只能想办法做最大限度的弥补。给许允袆做小妾与给那余三公子做小妾,两者比较来说,抬进镇国将军府会更好些,不说那余三公子已经有了四房小妾,就说许允袆的正妻是春华,淑华是妹妹,自然会得些照顾。
“容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许允袆心情刚刚放松些,就听容夫人不咸不淡的来了这么一句,又暴躁了起来:“莫非是想要强着我纳了淑华做小妾不成?”
容夫人愕然的望着许允袆,原以为自己是长辈,许允袆该不会有相左的意思,只会乖乖的听她的吩咐,没想到这许大公子竟然这样跋扈,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许大公子,怎么说你也是我长宁侯府的孙女婿,我说话,你自然该恭恭敬敬听着才是。”容夫人按了按胸口,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我们家淑华现在已经落到了这种地步,难道你就忍心袖手旁观不成?抬她了去做小妾,只不过多一个人吃饭,难道镇国将军府连一副碗筷都添不起?”
“这不是添副碗筷的问题。”许允袆面色沉沉,很是不快的望着容夫人:“容老夫人这般说,岂不是逼着允袆承认做下了那等事情?允袆为人磊落,是我做的事情绝不会推托,若不是我做下的,旁人就是想赖,也赖不到我身上来!”
“夫人,休得多言!”容老爷沉着脸吼了一声,朝许允袆点了点头:“许大公子且先回府罢,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了,容家还得多谢你将这事遮掩了下来。”
毕竟还是容老爷通情达理,许允袆朝容老爷拱了拱手:“既然如此,允袆便先走了。”
“公子爷……”许安庆在旁边低声喊了一句,许允袆回头望了望许安庆和小荷,又看了看容夫人:“容老夫人,若是要往镇国将军府抬人,就把这个抬过来罢,我长随正好是要找媳妇的时候了,贵府这个丫鬟是个不错的,容老夫人不如成全了这段姻缘。”
容夫人见着许允袆说得张扬,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一般,气得脸红脖子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容老爷见自家夫人那模样,生怕她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赶紧在一旁点了点头道:“不过是一个丫鬟,这有何难?只是得先问过小荷才是,我们长宁侯府从来不做强人所难之事。”
小荷听着容老爷问她,心中升起了一些希望的微光,点了点头:“老爷,我愿意嫁给安庆大哥。”
容老爷对容大奶奶叮嘱了一句:“给春华的陪嫁丫鬟都定下来没有?将小荷加个名字进去,到了镇国将军府以后便让她配人罢。”
容大奶奶赶紧回复:“八个陪嫁丫鬟都已经定好了,不如就把小荷的名字添在陪嫁嫂子里头,反正去了那边也是要和这位长随成亲的,先将她越级做了嫂子罢。”
许安庆听了心中欢喜,向容老爷和容大奶奶道了一声谢,望了望小荷,低声对她说道:“你好生照顾好自己,过几日便跟着大小姐过来罢。”
小荷含泪望着许安庆跟了许允袆往大堂外边走,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人喜欢,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老爷跟前求了她去做媳妇,一阵欢喜,又一阵羞涩,不由得低下了头去。
“小荷,你今便跟着大小姐回流朱阁罢,今日起你就算是流朱阁的人了。”容大奶奶见这大堂上已经没有自己家里什么事,朝小荷点了点头,与容大爷一道带着春华和秋华走了出去。小荷得了这话儿,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紧紧的跟了上去。
“淑华,这可如何是好?”容夫人愁容满面的看着眼泪汪汪的淑华,见她一双眼睛肿了老高,心里也是难受:“你怎么便这样不当心!”
淑华捂着脸哭得伤心,原本以为栽赃到许允袆身上,他对自己有一丝情意,又有祖母出面安排,他自然会抬了自己去做小妾,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肆无忌惮,不仅和祖母顶撞,而且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这辈子自己算是完了,丢了清白,许允袆又不愿纳她为妾,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不定马上就会被揭穿,淑华陷入了一片极度恐慌之中。
“看来上回关你在月华居的日子短了些!”容老爷看着淑华哭哭啼啼,心里就无比烦恼:“你生性不安于室,自己跑了出去做下了这等事情,还有脸哭不成?不如拿根绳子勒死自己便一切清净!”
“老爷,你别吓唬了淑华!”容夫人听了心痛,赶紧将淑华拉到自己身边,斜眼望了容老爷一眼:“毓儿衙门里事情多,安柔又时常生病,没有好好管束着她,一时疏忽被那余三公子得了手……”她抬起手来给淑华擦了擦眼泪:“你姐夫究竟有没有对你做那种事儿?”
“你还在护着她!你还去问她这事情?允袆怎么会是那种人!”容老爷见容夫人将淑华拉在一旁,就如母鸡护雏一般,心里气恼,将淑华扯了过来,照着她的脸噼里啪啦的扇了好几个巴掌,淑华的脸立刻肿了几分,就如那发酵的馒头一般。
“老爷……”容夫人缩在一旁不敢伸手将淑华拉过来,只能畏畏缩缩道:“事已至此,允袆不愿纳了淑华,咱们便去和余府送个信儿,将淑华送去余府罢,好歹也是个正二品的官儿,淑华也不至于缺衣少吃。”
“将淑华送给别人府里做妾?”容老爷喘着粗气将桌子拍得砰砰响:“长宁侯府的小姐给别人去做妾,说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夫人,以后你便不打算出去赴宴了?京城权贵圈里到时候都在讥笑这事,你走出去可还有脸?”
“来人!”容老爷大喝了一声:“将三小姐拖回她的房间,将门反锁起来,不允许她出门!安排两个婆子,每日给她送三次饭,送洗漱用的水,其余再也不能有人和她接触!”
淑华眼前发晕,一只手捂住了脸愕然的看着容老爷,身子摇摇颤颤几乎要倒下去,容老爷这般吩咐,大约是想把她关起来,以后她便再也出不了门,不能参加那些宴会,也再也没有精致的衣裳首饰穿戴了!
“祖父……”淑华眼里含泪,楚楚可怜的望向容老爷,但容老爷却丝毫不为之所动,望着站在那里的沈妈妈沉下了脸:“还不快些动手?”
沈妈妈从未见过容老爷这般严厉的眼神,吓得抖了抖身子,拉了拉容夫人身边站着的小霜,两人走了过来,不管淑华如何扭动身子,还是将她拖着进了旁边的厢房:“三小姐,你便消停些,总归得等老爷消了气,夫人在旁边多说些好话,这才好将你放出来。”
淑华瘫坐在床上,看着沈妈妈和小霜走了出去,就听“咔嗒”一声,外边挂上了一把锁,淑华绝望的扑到了门口,拼命的怕打着房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小霜在外边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三小姐,奴婢不能不听老爷的话,还望你体谅些!”
第二百三十九章存心事寻寻觅觅
暖黄的光线将屋子点染得十分温暖,弹墨锦缎的坐垫早已撤下,换上了丝织的垫子,桌子上摆着一盆盆瓜果点心,围着桌子坐了容大奶奶春华和秋华,三个人正在说着闲话。
“奶奶,姑娘睡得很是安稳。”门帘掀了起来,银花的脸在那勾绣着翠竹的帘子底下晃了晃:“你便放心罢!姑娘今儿晚上玩得开心,早就疲乏了,头一挨着枕头便落觉了!”
容大奶奶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去罢,好生照看着小姐!”转过脸来冲着春华和秋华笑了笑:“毕竟年纪小,心里不用存事情,睡得可真安稳!秋华,你最近又睡得不好罢?见你眼睛下边两个黑眼圈儿!这事情不用着急,既然已经起了个头儿,咱们便不用慌,只用捞着手儿在旁边看热闹便是!”
秋华将手伸了出来拿起了桌子上的茶盏,揭开盖子慢慢喝了一口:“大伯娘,我也不想着急,可真就恨不能马上拆穿碧芳院里那位的把戏!现儿瑞喜班那个文班主仓皇出京,阮妈妈已经追了过去,还没见回来,我心里头自然着急。”
那文班主被容三爷抓了个现行,一拳头将容三爷打到一边便去了前院,将院门锁了,不敢再往后院来,一边叫人清点东西,一边又让人绕到后门偷偷去看动静,得知那位来捉奸的老爷已经揪着贾安柔走了,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快些打点行李,咱们马上离京!”
吴香兰抱着儿子正在前院走动,听着文班主催促,颇感奇怪:“怎么就走了?还只来了七八日呢!不是说要住一个月的吗?京城的银子好赚,唱了几天堂会就积了五六百两银子,别处哪有这里的行情!”
文班主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头也不抬:“你知道什么!还真想在京城吃了官司不成?别再啰嗦了,快些走罢!”
吴香兰听了心头一惊,望着文班主衣裳不整的模样便有些来气,将手中的儿子交给站在一旁的小桃红,冲了过来将文班主手里头的那个包袱给夺了摔倒一边:“是不是你又和哪家的夫人小姐勾搭上了?是她府里找上门来了不成?”
文班主将衣裳拢了拢,看着眼前横眉怒目的吴香兰,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我还不是为了咱们瑞喜班?现儿事情发了,只能赶紧走才行。”
吴香兰一屁股坐了下来,呼哧呼哧直喘气儿,伸出手来指着文班主骂道:“为了瑞喜班?小白玉小翠喜出去还能拿些银子回来,你的银子在哪里?我可一丝影儿都没见着!口口声声说为了瑞喜班,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话,瑞喜班被你带累成了什么样子!”吴香兰说到激动之处竟然落下泪来,从袖子里掏出手帕子擦了擦眼睛:“当年咱们在杭州好好儿的,爹爹还打算买个宅子安顿下来,结果你出了这样的事情,瑞喜班被迫出了杭州,没了个落脚的地方,到处漂泊……”
“那还不是你一定要留着我?”文班主皱了皱眉头:“那时候你哭哭啼啼拉着我不放,说肚子里边有了我的骨肉,一定要我留下来,你爹看了不忍心,才决定带着瑞喜班离开杭州的,你说,是不是你的错?”
吴香兰捂着胸口好半日说不出话来:“你真是狼心狗肺,这种话也说得出来!罢了罢了,算是我看错了你,你要走便走,瑞喜班反正是不走了!免得到时候你又说是我的错!”
文班主见吴香兰说得坚定,似乎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也不说多话,捡起被丢到一旁的包袱,背在身上,大步朝外边走了去。
吴香兰呆呆的望着那高大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里,似乎被人抽走了一根骨头,趴在床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小桃红抱着弟弟怯生生的靠近了吴香兰,扯了扯她的衣裳:“娘,你快莫哭了,爹爹说不定过几日便回来了,后日咱们还有堂会呢,先想着该怎么对付着过去才是,毕竟瑞喜班可以少一个唱老生的,但却不能没有班主。”
吴香兰直起了身子,望着小桃红手中的婴儿,擦了擦眼泪:“小桃红,你说的是,没了你爹,咱们瑞喜班照样还要吃饭!”
文班主背着包袱急匆匆的往京城码头走了过去,包袱里装着他的贴身衣物和几张银票。多年在外边漂泊,他早已厌倦了这种生活,今日终于借了这件事情将瑞喜班这副担子卸了下来。身上有银子,他还怕啥!随便到哪里找个地方落脚,拿着这几百两银子开个小铺子,只要自己勤快肯做事,不愁养活不了自己。
码头有一条船即刻便要出发,文班主急急忙忙跳上了那条船:“船老大,载我一程!”就听身后“扑通”一声响,船老大和文班主回头一看,就见有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从码头上跳到了船上,船身摇了几下,慢慢的又变得平稳了。
“船家,也载我一程。”那妇人从袖袋里摸出了一点碎银子,看得船老大眉毛都飞了起来:“这位大嫂快些坐下,马上就要开船了。”
“不知道阮妈妈有没有追到那个文班主。”秋华叹了一口气,盯住那跳跃不定的灯,心里也心上心下:“那文班主在戏班子里多年,从小也学了些拳脚,听说当年他演武生还很有名气,我怕阮妈妈吃了亏去。”
容大奶奶沉默了一下,将手盖在秋华手背上边:“你便放心罢,阮妈妈可已经算得上是是江湖好手了,哪里能在那文班主手下吃亏!对了,江陵和杭州那边的人快来了罢?”
“那接生的张稳婆与冬梅皆已经碰面了,由飞红带着上路了,这两日便该到京城了。”秋华稳了稳心神,目光有些惆怅:“我只是有些担心,若是祖父知道了这事儿的真相,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要是将祖父气着了,真真是大不孝。”
“若你让容家混入了他人的血脉,那更是大不孝!”容大奶奶收敛了笑容望向秋华,声音逐渐冷了起来:“秋华,我以为经过这么多事情,你的心该硬了不少。你自己想想,在去杭州的船上,淑华想推你落水,去年宝相寺里又设计想陷害你,到今日她竟然痴心妄想进镇国将军府与春华共事一夫,她的心思有多狠毒!不是容家人便不会给容家设想,若还让她在咱们长宁侯府呆下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祸事!”
秋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想着今日淑华的那模样儿,虽然哭得委实可怜,但这一切也只能怪她自己,若不是跟着那余三公子出去,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个女子失去了清白,议亲都成了困难,即便自己不揭穿她的身份,恐怕嫁到夫家也会被休了回来呢。
“春华、秋华,妇人之仁最最要不得,咱们要有恻隐之心,可那也该是要看对谁而言。”容大奶奶见春华和秋华两人似乎都在沉思,一手握了姐妹俩一只手,细细叮嘱:“淑华怎么着也得不了好去,要是还将她留在府里,当做没有这事儿发生,到时候嫁到旁人府里被人发现了婚前失了贞洁,婆家一闹了起来,丢脸的还不是咱们长宁侯府?你们祖母偏心淑华,恐怕会为了她和你们祖父去闹,咱们怎么着也不能心慈手软,只有将她的身世揭露了,才能让你祖父痛下决心。”
春华抿嘴笑了笑:“母亲,不用你交代,在这府里头看了这么久,该怎么做,我心中早就有数。我现儿就怕祖母明日真会去宫里请御医给那三少奶奶来看诊,今日那位端王世子妃给祖母出了个主意,我看她那模样,大抵是动了这个心思!”
“也不知道究竟碧芳院那三少奶奶是犯了什么病?”金枝在旁边接了话,细声软语的说了起来:“我派人去打听过了,可碧芳院里的丫鬟们讳莫如深,谁也不肯开口透露一星半点消息,只知道那三爷今晚没有回来,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容三爷下午从詹事府应了卯回来,见着淑华给贾安柔送饭,气不打一处来,又疑心着淑华不是自己的骨肉,伸手将她的衣裳给扯开,淑华仓皇着逃跑,贾安柔尖叫着从床上跌了下来,撞到了脑袋,真正儿晕了过去。
容三爷走上前踢了贾安柔一脚,桃花在旁边看得胆战心惊,怯生生的走过来扶起贾安柔,小声喊道:“三爷,三少奶奶都这副模样了,你还是体恤着她一点罢!”
容三爷叉开五根手指便甩了桃花一个巴掌:“不知趣的东西,还不给爷滚到一旁去!”说罢又伸出腿来去踢贾安柔,桃花见状奋不顾身的抱住容三爷的腿哀求道:“三爷,三少奶奶可是你的表妹,若是让贾家知道了,还不知道会不会闹到京城来呢!三爷,你和三少奶奶成亲也这么久了,为何如此下得了手去?即便她再犯了什么错,摊到桌面上说,该怎么惩罚便怎么惩罚,也不至于这么毒打她罢!”
容三爷被桃花抱着腿动弹不得,盯着躺在地上的贾安柔,眼睛里边几乎要冒出火来,气呼呼的喘了两口粗气,把腿抬了起来将桃花踢到了一旁:“快些给爷滚到一旁去!”桃花滚到了贾安柔身边,惊骇的看着容三爷,不知道他准备要做什么,就见容三爷背了手儿在身后,大步走了出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容三爷心里头想着,总该要找到那个奸夫,将这两人捉到一处千刀万剐了才能让自己出了一口恶气,所以带了长随出去找那奸夫。他上午在甜水井胡同捉jian,头晕脑转,也没有看清楚究竟是什么地方,心里还想着那钱三自然会跟着他到处走,没想到转眼就寻不到钱三的人影,现在出去更是一片茫然,在京城转了大半个晚上,还没找着地方。
垂头丧气的回来,见贾安柔醒转躺在床上,容三爷心中有气,走过去揪住她劈头盖脸又是一通打骂,直到手累了才转去杏花房里歇息。杏花见着容三爷过来,心中欢喜,赶紧依偎了过去各种撒娇撒痴,没想到被容三爷一把推在角落里,缩在那边好半天不敢说话。
“你去那小床上歇着。”容三爷踢了鞋子便滚到床上,睁着眼睛看了看屋顶,翻来覆去的只是落不了觉,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闭了眼睛。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