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兄,最近怎样?可有嫂子的消息?”来到客栈与好友相会,白衣男子难得正经的开口问道,心里对此事十分关心和在意。----
背对着白衣男子,萧风双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前方,空洞的眼神因白衣男子的话而逐渐清明,但盘旋在心头的愁绪却是始终挥之不去。
一年了,一年的时间过去了,还是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消息。派出去的人是一波又一波,但得到的答案永远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见萧风沉默不语,白衣男子心里顿时明了。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无力的轻叹了一声,白衣男子眉头微皱,思及如今的天下大势,虽不忍心逼他,却也只能实话实说,“萧兄,如今的天下,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是太平盛世,但是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一切只不过是表象罢了。朝中众臣表面臣服,似乎对朝廷忠心耿耿,实则暗涛汹涌,笑里藏刀。今荣王爷李荣轩虽已入朝帮忙处理朝政,皇上亦勤政爱民,但他们的能力终究有限,不可能每次都能够那么顺顺利利的化解小人在背地里的阴谋算计。如今,一年过去了。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不管是对朝廷之事,还是江湖之事,你都是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再这样下去,别说是找到嫂子,就连国和家都快要保不住了!”
国和家?萧风失笑。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有她的地方才是家,才是国。
“无痕,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知道吗?自从没了她,这儿,空了一块。”转过身子,萧风握拳捶了捶心脏的位子,满脸的悲伤。
以前的他不知道,一直以为她可有可无。可是,当他听到她跳下绝命崖的那一刻,天知道他的心到底有多痛。那种感觉,在那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就好像心被人狠狠的剜了一块,然后再被人用钝刀一刀一刀的在那伤口上往下割一样,让他感觉他的整个世界从此陷入一片黑暗,再无光明。
也许,娶她的时候是为了从她身上得到消息,找到线索,从而调查她的父亲。可是谁知,造化弄人,这消息、线索,什么都没有找到,倒是在此之间失了自己的心。
如果没有她,他一定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有没有真正的活过、存在过。
她在他的世界里出现过,让他知道了怎样才是有血有肉的活着,也让他知道了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但是,她没有告诉过他,失去会比得到更让人感到痛苦。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过的是没有她的、暗无天日的日子。
绝命崖,可绝人命的崖,掉入此崖者,至今无一生还。
这一点,他不是不知道。可尽管如此,他心里依然坚信,她不会死。
她那么爱他,怎么舍得抛下他而去?
想起那日,萧风可以想象到,当她站在绝命崖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的绝望。如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跳下绝命崖。
痛苦的阖上双眸,萧风不想去想,但往事总是历历在目。
他以为,他可以护她周全;他以为,他可以给她一个安定的家;他以为,他可以将她置之事外。
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那夜,他派彦青送她出城,再派人前去接应,却不知……
他不知道那夜假扮御林军追杀她的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曾得罪过什么人,竟然让对方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不放过。
但他知道,她会有今日,一切皆因他而起。
如若他没有去锦绣城,没有出手救她;如若他没有去刻意接近她,娶她为妻。那么,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那她也就不会跳下绝命崖,生死未卜。
没错,眼前的萧风便是那日为妻抗旨、服毒身亡的逸王爷李逸轩!
“萧兄,我知道嫂子在你心中很重要。但是,当年的真相你现在不想知道了吗?还有天下苍生,你也不想管了吗?”知道萧风因为杨珺玥的事情,这一年来一直在各地寻找奔波,只为找到杨珺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是,眼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他多虑了。
“萧兄,我知道,现在要让你先将寻找嫂子的事情搁在一旁很难。但是,你好歹也关注一下朝廷和江湖的事情吧?”见萧风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管杨珺玥,白衣男子心急得很。
想起前几天得到的消息,白衣男子开口问道:“说到这个,我听说,你前几日让人灭了紫霞宫?”
说到紫霞宫,萧风脸上总算有了一丝表情。
撩袍在一旁坐下,萧风不急不缓的开口:“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总是被萧风这云淡风轻的神情气得直跳脚,白衣男子深吸了口气,忍住想要上前狠狠揍他一阵的冲动,咬牙切齿道:“不怎样!反正你萧大庄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拦不了你!”
萧风不开口,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让得白衣男子就算心里有气也无可奈何。
过了好一会儿,白衣男子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不过,你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一直下去吧?”
说着,白衣男子好像想起了什么,忙看着萧风,追问道:“对了,你诈死,嫂子被逼跳下绝命崖之后,那个杨杰不是也在狱中自杀了吗?听说你当时潜入狱中去查看尸体了,怎么样?可有什么发现?”
那个时候,杨杰在狱中自杀,萧风不相信,曾去狱中查探。虽然圣旨已下,杨杰确实已经身亡,其实不然。
在检查尸体的时候,萧风发现,真正的杨杰并没有死,死的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记得杨珺玥曾跟他说过,杨杰的拇指上常年带有扳指,但是死者的拇指上并没有任何带过扳指的痕迹。
“检查过了,死的人不是杨杰。”萧风深邃的眸光微凝,冷冷说道。
“你怎么知道死的人不是他?”白衣男子追问。
冷冷看了白衣男子一眼,萧风懒得开口解释。
见此,白衣男子也就不再追问。
他说不是,便是不是,自有他的个中道理。
“看来,杨杰还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白衣男子神情严肃的点头深思,“你后来有派人追查过吗?”
拿起桌上的清茶轻啜了一口,萧风面色如霜:“那人狡猾的很,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么说来,这人很可能和当年的事情有关了。”白衣男子一手捏着杯盏,脸上的神色是少有的凝重,“不过,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当年一齐失踪的是四国的皇帝,但事情已经过去十六年了,除却这一年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当年的那人到底是有何目的?难道只是为了找四国的皇帝报仇?
可是,事情又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最近,四国各地都有一些异动,这二十几年来的太平恐怕是维持不了多久了。”白衣男子缓缓开口。
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蹙起,萧风心情略显沉重和复杂。
这一年来,他的一门心思全在杨珺玥的身上,没有太在意着天下之事,如今听男子这么一说,倒是觉得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看来,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
沉默了一瞬,萧风面色微微冷了一分,深邃的双眸看向白衣男子,严肃认真道:“无痕,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就暗中调查一下,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不是吧?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手下了?你又没给我发月钱,别使唤我。”好不容易见萧风终于愿意管管这天下之事了,无痕便又不正经了起来。
看着这难得消停,好好和他讲了一会儿话的无痕这会儿又不正经起来,萧风顿觉自己的太阳穴隐隐发疼。
一年了,他因为找不到杨珺玥的消息而日日夜夜寝食难安,而自己的好兄弟却是一点儿也见不得自己好过,还来火上浇油,萧风顿时觉得,这年头,想交一个好友真的很难。
“不去也行。以后,我云啸山庄的酒就再也不招待你这位贵客了。”萧风微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
原来,这无痕一向对什么都不甚在意,唯独对云啸山庄的美酒情有独钟。
“别啊!”听萧风这么一说,无痕顿时就服软了,“我去调查还不行嘛!不过那酒……”
说着,无痕嘿嘿笑了几声,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见此,萧风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喝着手里的茶。
似乎,这样轻松的一幕他也好久没有经历过了。
“叩叩叩。”就这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门“咯吱”一声开了,彦林和彦青走了进来,在萧风面前站立,拱手行礼:“主子。”
“怎样,可有消息?”每一次看到彦林和彦青,萧风总是忍不住要问一声,心里是既期待又害怕。
这一年来,他每天都是在这么矛盾的心情中度过的,既希望得到杨珺玥的消息,又害怕得到她的消息。
“回禀主子,昨日,有人在西北边一处偏僻的小山村见到过一位长得和夫人很相似的女子。只不过当时那女子昏迷着,村民们匆匆看了一眼,看得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夫人。”彦林拱手汇报道。
“西北的一处小山村?”萧风轻声低吟。
为了寻找杨珺玥,萧风此时就在绝命崖旁边的一处小镇上,而今盼了一年,好不容易有了消息,不管那个女子是不是杨珺玥,都足够让萧风失去平时的冷静了。
“在哪儿?快带本座去。”说着,萧风激动的起身,想要出发前去那个小山村,当下更是恨不得即刻就飞到那儿,去看看那人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喂,你冷静一点!你说,嫂子在这过去的一年里杳无音讯,而今天却突然有了消息,你就不担心有诈?”不像萧风那么激动,无痕上前拦住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不论如何,我都会去看看。”萧风态度坚决,想去找人的念头并没有因为无痕的劝阻而产生一丝的动摇,“彦青,你留下。彦林,你跟我一起去。”
“是,属下遵命!”
话落,彦林随着萧风就要往外走。
“喂,你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若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就是想要引你前去呢?”虽然平时大多时间是不正经的,但在关键时候,无痕并不是没有考虑。
世事难料,谁也不知道这一去究竟会发生什么。若是那个女子真的是杨珺玥那也还好,如若不是,那他们岂不是中了敌人的阴谋诡计?
回过头,面色凝重而坚定的看着无痕,一直黯淡无光的墨眸此时因为有了杨珺玥的消息而熠熠生辉,萧风薄唇微启,嗓音里的期盼和坚持是无痕之前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只要那个女子有可能是她,即便那个地方是龙潭虎穴,我也会去闯!”
说罢,萧风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站在原地,看着萧风坚决离去的背影,无痕微微有些失神。
萧兄,你竟然爱她爱得如此之深!
若说萧风在此之前对天下之事没有怎么在意,无痕可以理解。毕竟,对于一切不关乎自己的事情,萧风一直都是不会去在意的。
但是,今日看他因为一个不确定的消息而激动在意时,无痕心里便知道,他并不是因为不在意而不去关注天下之事的,而是因为他的心已经被一个女人占据了,根本就无暇去管这天下之事!
原来,在他的心里,杨珺玥竟是比这天下还要重要。就连他坚持了十几年所要调查的事情,他都可以命人放下,搁置一旁。
而这杨珺玥,她究竟是你命里的良人?还是红颜祸水?
萧风对杨珺玥的执着,无痕不懂。而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着手去调查那些事情。
被几个人控制着走出房间,杨珺玥双唇紧抿,一语不发的跟着她们往前走。
通向所谓的“大厅”的路只有眼前这一条,每走几步就有人持刀把守,想必是知道杨珺玥会武功,担心她会逃走。
夜色渐浓,杨珺玥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时辰是什么时候。不过,看眼前这些情况,这些人根本就不在意什么时辰,只要人还在,事情能够办好,那就什么都万事大吉了,哪里有什么误了时辰之说。
一路走去,一有空地的地方都摆有酒桌,酒桌上的贼匪们都已经开始喝起酒来了,划手猜拳,玩得不亦乐乎。
走到小道上,杨珺玥伺机而动。
她是不可能会和那个贼匪老大拜堂成亲的,所以她只能在半路上逃走。
看着抓着自己的手的眼前几人,杨珺玥心思百转。
在拐角的时候,杨珺玥突然灵机一动,蹲下身子,捂着自己的肚子,痛苦的*道:“哎呀,我肚子好痛。”
“夫人,您没事吧?”眼前这几位女孩想来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心思单纯得很,见杨珺玥如此痛苦的模样,竟是不疑有他,担心的扶着杨珺玥,心里着急不已。
“怎么办?那边还等着夫人过去拜堂呢!”站在杨珺玥身后的一位女孩紧皱着眉头,哭着嗓音道,“要是我们误了时辰,那他们可就饶不了我们了。”
“姑娘,我只是肚子痛,只需要方便一下,你们这儿可有茅房?”特意拐到贼匪们看不见的转角,杨珺玥小脸紧皱,难受的询问。
“这……”几位姑娘犹豫了一下,当下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这要是误了贼匪老大的好事,那她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而眼前这位夫人看起来也确实很难受,难道先带她去……可是,要是她跑了怎么办?那些贼匪非得将她们打残了不可。
“怎么办?”几位姑娘都面露难色,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忘,还是将杨珺玥紧紧的抓着,生怕她会趁机逃脱了。
“姑娘,我只是去方便一下,不会花费太多时间了,也不会误了你们老大的时辰。但我若是在大厅之上出丑了,那可就是你们的罪过,没把我伺候好了,那你们的老大还不得拿你们问罪?权衡利弊,你们就相信我吧。再说了,人有三急,你们也不能叫我一直憋着不是?”从未撒过谎,但为了离开,杨珺玥这胡扯起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我肚子好痛,有些憋不住了,要是……要是我半路憋不住的话,那你们不是还要返回去给我沐浴更衣,那岂不是要浪费更多的时间?”
“这……”几位姑娘被杨珺玥说的有些动容。
终于,其中的一名女子忍不住“哎”了一声,跺了一下脚,开口道:“好吧,那夫人你快点,我们这就带你去。”
说着,便要带杨珺玥去茅房。
老实说,眼前这几位姑娘都是山下村里的老百姓,淳朴老实,杨珺玥也不舍得这样欺骗她们。
但是,当下的这种情况,她别无选择,只能对不起这几位姑娘了。
进了茅房,那几位姑娘便围在门口。见此,杨珺玥只能从后面爬出去。
虽然这手段好像有点卑劣,也很粗鄙,但是没办法,杨珺玥只能出此下策。
站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见里面的杨珺玥还没出来,其中一名姑娘便上前,站在茅房门口喊了一声:“夫人?”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里面也没有什么动静,那名姑娘心里一惊,忙开门闯了进去。
一看,茅房里面哪里还有杨珺玥的身影!
“夫人……”站在前头的那名姑娘顿时慌了,转身对身后的几人喊道,“夫人不见了!”
“什么?”
身后的几名姑娘心里大惊,忙上前一看,果然不见杨珺玥的踪影。
“快,快去喊人!夫人不见了!”
几名姑娘大喊着散开,前面的贼匪们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喝酒,忙扔下手里的酒杯,拿起大刀,伙同几个兄弟开始分头寻人。
“臭娘们,竟然敢跑了!看老子抓到了怎么折磨你!”贼匪老大听到消息,嘴里咒骂着,带着弟兄们四处寻人。
从茅房逃出来之后,杨珺玥便一个劲的往后山跑。
没办法,从前方走的话太显眼,杨珺玥怕被人发现,只能往这个后山跑了。
“看,就是她,在那儿!”不知道是谁发现了,大喊一声,所有的贼匪便拿着火把朝杨珺玥的方向奔了过来。
此时,天已经全黑,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回头一看,杨珺玥只见一道长长的火龙正朝自己的方向追来,惊得她脚下一个不察,狠狠的摔了一跤。
“啊!”跌坐在地上,杨珺玥想要起身,结果发现自己的脚崴了。
强忍着痛意,杨珺玥回头,见身后的火龙离自己越来越近,只能咬紧牙关,强撑着身子起身,继续往前跑。
如今,绝命崖那么凶险的地方她都逃出来了,她不能就这样再次落入这群贼匪的手中!
凭着心里那坚定的信念,杨珺玥不停的往前走,直至前方没有了退路。
耳边传来沙石落下的声响,杨珺玥止住脚步,不敢置信的望着一片漆黑的眼前。
“山崖?”没有想到眼前没有路,杨珺玥险些就栽了下去,还好反应够快。
只是,说是山崖,为何她好像听到了水流的声音?
不多时,那群贼匪便追了上来,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气喘吁吁地撑在大腿上,朝杨珺玥喊道:“这后山除了这儿,没有别的出路了。下面是王河,水流湍急,要想活命的话,就乖乖跟我们回去吧。”
看了身后的贼匪们一眼,又看了眼前一眼,杨珺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面竟然真的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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