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报官？”
“报什么官！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别进来！那狗屁县丞最是会看人下菜碟的，哪里还肯搭理我？”宁嘉岁气不打一处来：“还有那个李氏，早看出来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起李氏，宁瑶锦还真的是许久没有听说到她跟宁瑶薇的消息了。
宁嘉岁似乎有什么话说不出口，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扶着柱子勉强站起来，“走吧。”
大房正院，收拾的倒是干净一些，不过也少了以往堆金砌玉的模样。
二哥哥宁行磊坐在门口的石凳上一边晒太阳一边醉醺醺的喃喃自语，宁嘉岁一手拍开他，嘴里咕哝着：“不成器的东西，不就是为了一个女人，天天喝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给谁看！”
大房一共三个哥儿，大哥宁行仁已经娶妻生子，搬出了府另住，跟宁家的联系并不多。二哥哥宁行攀原本已经订好了一门亲事，对方的门第低了点儿，他嫌弃人家出身不好，这桩亲事一直就没办，悬在那里一直拖着。
宁瑶锦跟着宁嘉岁进了屋，问道：“二哥哥那幢亲事黄了？”
“黄什么，姐儿投河了。”宁嘉岁说起这事也是一脸烦躁，“都快十九岁了还不娶人家过门，反而看上了青楼里头一个快二十五的烂货，姐儿觉得没脸，就投河了。结果好么，青楼的烂货跟了南家那个二世祖，他倒是痴情的，天天喝的酩酊大醉，醉死去算了！”
宁瑶锦撇了撇嘴没有搭话，青楼的姐儿，这父子俩品味倒是挺相似。父亲外头找了个暗门子就是个青楼出身的，从前似乎也跟过南家那个二世祖来着，儿子喜欢上的这个也是如此，真是不知道是怎样一种孽缘。
“三哥哥呢？”
“屋里躺着呢。”宁嘉岁带着她进了屋，屋里还剩下了唯一一个佣人，倒了茶水进来，宁瑶锦放在鼻尖一闻便放下了，不是她挑嘴，而是这茶不便宜。
庐山云雾，二千多两银子一斤，以现在宁家每况愈下的境遇，恐怕也是存放了许久拿出来的。
“他那个病秧子，能活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亏得宁家是开药材铺子的，如今咱们被新开的那家锦绣药材铺抢了生意，那么多药材屯在家里，倒是不缺他的药吃。”宁嘉岁点燃了烟袋锅子，再桌子上磕了磕：“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宁瑶锦眼珠一转，反问道：“大伯父这是不信我？”
“宁家偌大一个产业，交到一个姐儿手里，我过问一下不行？”
“不行，”宁瑶锦说，“天机不可泄露，如果大伯父不愿意也就罢了，锦儿另寻出路也可。”
两个人又东拉西扯的谈了一会，却绕过了这个话题。宁嘉岁如今就是个守着仅剩的祖产过活的，让他把祖产拿出来堵以后，他才不。
宁瑶锦本想着瞧着宁老太太的面子，拉宁家一把，可眼下瞧着却是越来越不想这么做了。
这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面子和恩情。
话不投机，没说几句宁瑶锦就告辞了：“我在家的吃住可以交钱给中馈，大伯父不用担心，我去瞧瞧祖母。”
宁嘉岁伸出的手终于放了下来：“那边是最好，宁家现在不养闲人。”
独自往正院走去，才更发觉出如今的萧条。
从前去正院的时候都是几房的人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丫鬟小厮前呼后拥不知道有多热闹。
远远的，就听到了木鱼的声音。
“祖母。”她叫了一声。
没有人应。
“祖母？”
她提高了些声音，里头终于传来一个沙哑沧桑的声音，“萍姐儿，是不是你方才叫我？”
“没有啊，不过这声音听起来，倒有几分像锦儿”
宁瑶锦轻轻的掀开帘子，只见宁老太太和宁瑶萍双双跪在佛堂前的蒲团上，一个敲着木鱼一个正在回头看。
鼻子一酸：“二姐姐。”
宁瑶萍的声音也带着哽咽：“哪个是你二姐姐了，你别乱叫。”嘴上这么说着，却是快速的站起来迎了出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你个小妮子，这些日子跑哪儿去了？走了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你又被雕儿叼走了呢！”
“萍儿，是谁呀？”宁老太太问道。
“祖母，是锦儿。”宁瑶萍回头说道，“祖母您瞧，是锦儿回来了。”
宁老太太依旧闭着眼睛敲木鱼：“萍儿你又骗我老婆子，王妃娘娘早就飞上枝头咯，哪里还会回来看我这个坏事做尽的老太婆？”
“祖母”宁瑶锦低低的唤了一声：“是我。”
宁老太太整个身子都僵住了，木鱼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有些微微的颤抖：“你”
“祖母，锦儿如今回来，只想问您一件事。”宁瑶锦说：“我母亲的死，究竟跟你有没有关系？”
宁瑶萍见状想要退出去，宁瑶锦却一把拉住了她：“没什么不能听的，如果做过就在佛祖面前说出来，如果没做过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来只是想来要一个结果。”
宁瑶萍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顿了好久，木鱼的声音终于敲响。
宁老太太终于开了口：“有关系又如何，没关系又如何？”
“母亲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她答。
“连祖孙亲情都不顾？”
“母女一样是亲情。”
宁老太太轻轻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等我想一想这件事情要怎么跟你说。”
老人头发已经花白，她离开也不过短短几个月，宁老太太却比从前苍老了不止一点点。她咬了咬牙：“好，哦等您想好。”
宁瑶锦就此在宁家住下，晚间的时候，宁瑶萍抱着枕头过来了。
一开门，就是她略带失落的脸：“你从前总是怕黑，我来陪你一起睡。”
姐妹两个头抵着头，脚靠着脚，还在锦绣院睡下，就如同从前一样。或许世间万物都会变，变得苍老，变得萧条，变得面目全非，就连宁瑶萍也退去了从前冷傲的性子，内向沉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