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宫里就慢慢的静下来。
梁宝领着浅粉色布满桃花的泽恩轿,将欣??接进了擎宣殿。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声惊雷,一瞬间就在后宫炸开了。
蕾?黑着脸,快步走进了内寝。
太后手里的茶正喝的没有滋味,抬头看见她阴沉的脸色。“你这是怎么了?”
“太后,泽恩轿,进了擎宣殿。”蕾?稍微缓了口气,才接着说:“梁宝奉旨接了欣美人侍寝。”
“欣???”太后饶是一愣:“她不是一向都不被皇上看在眼里吗?怎么好好的会被接去侍寝?”
没有马上就回答,蕾?稍微平静了一下,才慢慢的说:“奴婢让人去打听过。说是那欣美人用好几个月的月例钱换了一块极好的料子,两条风毛,说是给皇后做了个护手。皇上今日午后去皇后宫里,正巧就看见那护手了。所以……”
“你的意思是,皇后抬举欣???”太后的脸色极为讽刺,生气却又忍不住笑。“这皇后可真是不简单啊。但凡是对哀家不利的,叫她做什么都行。连欣??内个贱人,她也愿意去讨皇后的欢心。这倒是一拍即合。”
有一个贱婢得了皇帝的恩宠。
蕾?满心的愤懑,她真的很想成为他身边最风光的女人。并非为了荣华富贵,反而是因为他的怜悯,才叫她不至于活的这样晦暗。
“蕾?,哀家知道你的心思。”太后看着她委屈的样子,不禁一笑。“你在哀家身边这些年,最是见到哀家的隐忍。废帝母子权势滔天的时候,哀家与?@宸活的卑微入泥。那个时候,你就心悦他,哀家知道你对他是真心的。”
“太后,是奴婢僭越不该有这样的心思……”蕾?咬着唇瓣跪了下去。
“不。”太后握着她的手,幽幽道:“哀家希望你能陪着哀家,也希望你这份懂事、聪明能在?@宸身边发挥效用。但你记住,现在绝不是最好的时机。?@宸与哀家有心结,哀家满意的他都不喜欢。纵然如缨妃这般,看似风光无限,但实际上,你也清楚?@宸有多久没去过她的寝殿。”
“奴婢明白。”蕾?凝重的点头。
“那哀家就不多说了。眼下最要紧的,是防着欣??的肚子。哀家绝对不能让她生下皇子。”太后饶是倒吸一口凉气:“因为她没办法得到皇帝的垂注,哀家已经视她为弃子。她心里怨恨哀家而不甘心,才会去攀附皇后。如今皇后捧了她受宠,她一定会变本加厉的与哀家作对。这样的人,用不成,就只能杀!”
蕾?自然赞成太后的做法,却不得不说:“她刚受宠就送命,只怕也太显眼了。只能等皇上这边慢慢的淡了对她的在意,再动手才稳妥。要么,就瞅准时机,等皇后容不下她,再行用计策,方能得到最好的答案。”
她的这番话,果然得到了太后的赞许。“哀家过人没有看错人。蕾?,你真是最聪明懂事的。既然知道该怎么办,那就着手去做吧。”
“是。”蕾?恭敬的垂下头去。
“对了。”太后微微挑眉,语气微凉:“皇后查出了到底是谁陷害缨妃吗?这都多少日子了?”
“回太后的话,还没有。”蕾?有些担忧的说:“看着架势,皇后娘娘是想不了了之。”
“那可不行。”太后凝眸道:“明早妃嫔们去凤翎殿请安,过后你让人传召皇后过来。她若是没有本事去查,那就别怪哀家看不下去,要自己着手安排了。”
“是。”蕾?走过去拨了拨灯芯,笑着道:“太后,时候也不早了,您早点歇着吧。”
“嗯。”太后点了下头。
这一晚,岑慕凝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是感觉有凉风从脖子后面钻进来。她坐起来好几次,看着窗棂的方向,明明没有开窗,怎么就是觉得浑身冰凉呢。
到最后,她索性不睡了。蜷缩着身子蹲在床铺上,环抱着双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烦躁。
是因为,他吗?
不想惊动人,她换了衣裳,从内室的后门悄默声的去了后院。
临近冬日,风竟然有几分刺骨。才站在院子里片刻的功夫,好像整个人都被风吹透了,心中一片冰凉。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执拗的往院子的深处去。慢慢的走着,迎着风,好像很想证明自己不会屈服一样。但这个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从天而降的一块黑布,瞬间结束了她的思考。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脖颈就是一痛。
醒来的时候,岑慕凝被捆着手脚,四周鸦雀无声,安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以及风声。
“谁?”直觉觉得一定有人在附近。她皱眉,瞪圆了眼睛想看清楚这里。
然而,她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是谁?”岑慕凝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绳索的捆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却仍然没有奏效。“你再不说话,我就大声呼救了。”
“嘶——”角落里,不知道是人还是老鼠,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惊的岑慕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个人,能轻而易举的从她的寝殿将她带来这里,没惊动人,一定身手了得。但若是伸手这么好,也不至于受伤不是么!
“你到底要干什么?”岑慕凝语气有些焦虑:“在宫中行刺,我劝你要么利落一些,要么干脆别打这个念头。我若不死,你岂会安生。”
“……”黑暗里,那个影子晃了一下。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还有逼着人把她杀了的念头。
他皱眉站起来,丢了一把匕首给她。
哪怕是在光线很暗的地方,那匕首还是划出了一道银光,落在她手边不远的地方。
“你……”岑慕凝看着那模糊不清的黑影,蹙眉问:“到底想干什么?”
对方没有吭声,只是愣在原地看着她。
岑慕凝拿起了匕首,当着他的面,划开捆着双脚的绳子。对方仍然一动不动,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也顾不上去管他到底什么居心,岑慕凝顺势割断了绑着双手的绳子。
这时候,对方向她伸出一只手。
岑慕凝犹豫的看着他,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他想要杀她,太容易了。趁着她昏迷的时候,就可以这么做。但他并没有。
手接触到他宽大的手掌时,岑慕凝绕有些愣。他的手非常的冰凉,还略带一些奇怪的东西。不等她反应过来,他猛然用力将她圈进怀中,随即翻飞跳跃,迅速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岑慕凝屏着呼吸,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挣扎,又为什么会相信他。总之,她能听见他略显得沉重的呼吸声,直到被他送回了凤翎殿的后院。
“你到底是谁?”岑慕凝没忍住问了一句。
那人却丝毫没有逗留的意思,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来时,没有惊动人,走时,也没有惊动人。
这寂静的深夜,她孤身一人立在凉风里,好似做了个梦。
若不是后脖颈的位置还疼的厉害,她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待进了厢房,身子暖和了一些,她才闻到一股血腥的气味。点了灯,她发现自己的受伤,衣裳上面,满是血迹。
救他的人受伤了?
如果这个推测合理,那带走她的就另有其人。
房里的灯凉了,青犁赶紧敲门:“娘娘,您醒了吗?”
“进来。”岑慕凝皱眉,看见她进来才稍微宽心。
“皇后娘娘,这是出什么事了?”青犁一脸的惶恐:“您这身上怎么……”
“我好想被人劫走,又被人救回来。”岑慕凝到现在仍然觉得昏沉沉的。“你去把冰凌找来,让她看看我这里的香料。”
“是。”青犁赶紧去唤了冰凌来。
一个为她检查脖后的伤处,一个替她更衣,然后才顾得上去检查哪些香料。
“娘娘恕罪。”冰凌不禁自责:“这香料里被人加了些提神的药粉,原本是助眠,这时候怕闻得多了,会彻夜难眠。但这药粉却很名贵,若不是还有没烧完的,能看出痕迹。烧起来的时候根本不易察觉,因为它本身没有任何味道。”
“手伸到我宫里来了。”岑慕凝冷蔑一笑:“青犁,明早天一亮,你就顺着后院去检查一番。救我的人好似受了伤,他救下我的地方也一定还有血迹。我必须知道是什么人动的手,又是谁舍命相救,总归这事情先不必惊动人,但咱们自己心里要有数。”
“是。”青犁恭敬应下。
“冰凌,你呢,明早起开始查咱们宫里的人。谁的手脚不干净,把这些东西混进来,一定要查清楚。查到了也不必惊动他,只作不觉,暗中调查他所有的亲眷,拿住证据再一并治罪。切记,不要走漏风声让他逃了,亦或者自尽。”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做好的。”冰凌心里只有恨,这种的事情都不能杜绝,她愧对小姐。
“幸亏今晚有人救了娘娘。”青犁也是万分自责。“有人故意下药让娘娘睡不着自己走出厢房,再趁着夜色,轻而易举的将人掳走,这样的好计谋,当真是不可小觑。无论如何,也得把此人揪出来,永绝后患。”
“是啊。”岑慕凝沉了口气:“我不去害人,也不能被人给害了。这事情有一回,就有第二回,决不能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