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间张夫人独自用了晚饭,张尚书才从前院回来,满身的酒气,熏得张夫人连连干呕,只好赶忙去洗澡换衣再回来,惬意的往床上一躺,将睡在里面的爱妻搂在自己臂弯,叹气道:“本是要回来陪你的,却每日去陪着那些不相干的人去了,把我娇滴滴的娘子晾在了内宅,真是惭愧了。”
张夫人不领他这个情,道:“就知道你嘴甜心苦,我也不和你说这个,我只问你,你今日也看过那胡小娘子了,你觉得怎样?”
张尚书道:“不错,长相、年龄、才智都堪匹配。”
张夫人高兴仰头看着自己的夫君道:“是吗!你既也同意,等到我做完月子,大约三月下旬四月初时,便找个媒婆拿八字去配一下,若无不妥,便去胡家提亲,现在他二人还小,过几年再办事也行。”
正月里都算过年,不办这些事,二月是最短的一个月,怕不吉利,且二月上旬左右张夫人怕是要到月了。
张尚书却道:“只是这农户之女配我官家还是有些牵强,婚姻讲求门当户对,两人才有话好说,比如你我。”
张夫人笑道:“你还不知道你那儿子呢,他早已将他身上那龙凤玉珏打开,将玉凤给了人家胡小娘子了。”
张尚书咦了一声道:“你说的是他十三岁生辰时,我们给他的那个玉珏?”
张夫人笑道:“不是那个还有哪个?当时说好,以后若他遇到心仪之人,便可将玉凤相赠,谁知竟这么快,就送给了胡小娘子。”
张尚书想想道:“我们儿媳的家世背景也不可不考虑,这也涉及到甫祯以后的仕途,本府吴知府吴敬廉此次因上报水稻增产一事擢升了一级,现任太常丞,二月即进京上任,虽是太常的属官,是太常大人的副手下级。但因太常这个职位十分紧要,几乎相当于宰相,所以在太常大人身边之人也要留点心思,吴大人今冬在来京述职之时,曾与我在同乡会上见过一面,今日和本府其他几人同来贺春,宴会之后,特意将我拉在一旁,说道他家中尚有一个女儿,排行最小,和甫祯同岁,名唤谨慈,言下之意愿要结交秦晋之好,不如你先了解一下那女子的品性,看看画像再作定夺。”
张夫人皱眉道:“那胡小娘子怎么办?又是甫祯喜欢的。”
张尚书道:“儿女婚姻,还不都是听父母之命,甫祯还算懂事,总知道父母终归是为他着想的道理。那胡小娘子也是不错,只是出身太过低微,以后这内帏女眷们哪个不是王公贵女,官宦千金出身,岂能与她农女相交,只怕会拖累到甫祯,我看你和甫祯两个都对胡小娘子有些不舍,那便纳为妾室便可。”
张夫人沉吟片刻道:“据我看来,胡小娘子的脾气恐怕是不甘与人共夫之人。”
张尚书笑道:“这世上有多少不甘心的女子,可又有几人能与我家娘子相比,能得一个又好看又会做官又专心只爱她一人的好夫君呢?”
说着便手不老实起来,张夫人羞恼道:“张柏龄!你这个没羞臊的,人家跟你说正经话呢,怎么又这样?你也怜惜我这么大的肚子。”
张柏龄将头埋在爱妻的肩颈耳边,道:“我又没有其他妻妾女人,你忍心让我一直做和尚?只好你勉力支撑点罢了。”
张夫人兀自生气推他,道:“自回来这半个多月,你哪日做过和尚?”
张柏龄已张口含住爱妻一只小巧的耳垂,含糊不清道:“那也不多这一日,放心,我轻些就是,不会让你肚子里那小子发觉……”
一时间,芙蓉帐暖,满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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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微亮,杨菲尔便被外面此起彼伏连绵不断的鞭炮声吵醒,正月十五是元宵佳节,亦是小年,风俗与年初一相同,早上开大门要放鞭炮,只是不需出去拜年,但是晚上却多了一个节目——闹元宵。
昨晚张甫祯又来在她院中厮混到子时才走,一来检查她的吐纳之法修炼的如何,二来也是来约她十五晚上去街上观灯猜灯谜,杨菲尔在这异世首次遇到这些佳节,也是好奇,便欣然答应,把个张甫祯高兴的一跳三尺。
每年花灯都在以金淮街与新安街的交叉口为中心向四个方向延展,南到明珠街,北到老街,东到长宁街,西到清溪街,其中老街处最是热闹,那处原本就多有各种店铺小吃等,消费中下,老街旁边又有城隍庙,所以历来也是那条街最为人多繁华。
两人便相约酉时末,也就是晚上七点在城隍庙门口不见不散。
这一日,铺子里也早早上了板,别说杨菲尔,一家老老小小,这些年也只听说过闹花灯,却也没谁亲身参与过,一来大冬天的来回太远,又是晚上,有时还会遇到雨雪天气。二来缺衣少食,哪有什么心思去看灯?
今年却是不同,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离得近,天气好,家里过得也好了,所以从年初八开始,一家人便商量着十五晚上怎么安排,人太多上街乱纷纷的,只怕走散。
最后定下分成四队:沈氏和沈方睿陪着沈家二老带上小鱼儿,胡永强带着儿子胡康陪着胡家二老,杨菲尔双胞跟着阿振阿棠,阿山阿水丰灵丰敏四人带着沈静,各队选个队长负责自己小队的成员,街上人多以防走散,更要防止小孩子被捉伢子的人盯上,亥时末晚上十一点之前回家。
一大家晚上老早吃过元宵,便都一道出门上街去了,只留仇老头一人在家看门,这老头常住府城里,早对这些热闹繁华看淡,情愿一人守在他那间独门独院的门房里抱着火炉烤花生。
一行人出了金鸣巷,走了大约两三里路,过了长宁街,路边那花灯便渐渐多了起来,边走边看,也不觉路远,直忽然抬头看到瑞福仙酒楼五个金字在团团灯笼围绕下闪闪放光,才恍然已走到金淮街与新安街的四岔路口。
此时天色已暗,街上人流却已水泻不通,街边各种花灯也愈加各形各状,争奇斗艳,四队人商量着怎么走,听杨菲尔说她们准备往老街那边去,也都道一起便可。
却说张甫祯同着张安两个人,早早来在城隍庙门口等杨菲尔,也不敢走远,叫张安站在石狮子边上别动,自己却在那花灯中慢慢猜着灯迷,
城隍庙门口旁边立着一个官府所制的五丈之高的灯轮,上边缠绕五颜六色的丝带,用金箔银箔作装饰,包裹着所有木制部分,灯轮上悬挂花灯上千盏,如同五彩缤纷、霞光万道的花树一般,照的一片四周亮如白昼,同时,还从安淮府各县选出少女妇人三百余众,在灯轮下踏歌三日,衣罗绮,曳锦绣,耀珠翠,施香粉,在灯轮下轻歌曼舞。另有执丝竹者数百人,声调入云数里可闻。
此时围观者已至周围数百步,张甫祯挤在灯轮之下,不一会儿,已猜了十几个,按照规矩,猜中者可将自己会猎猜的谜语从灯上摘下,然后统一拿到城隍庙旁边的兑奖台前兑奖,算算时间,不敢再逗留,握着那些灯谜纸条,回到石狮子边向杨菲尔大约来处的人群中不停张望。
灯轮下却有一众五六个华裾轻裘翠绕珠围的少女带着丫鬟正在向张甫祯这边看过来,正中一个面容娇俏的少女笑道:“你们有谁认识那边那位少年郎君?”
众人皆向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其中一位稍年长一些的少女道:“这人我倒是认识,他就是原张祭酒,现任户部尚书张尚书家的公子,年初五时,我随我父亲母亲一起去张家拜年时,曾有过一面之缘。怎么?你父亲去时没带你同去?”
那娇俏少女撇嘴道:“谁稀罕和他们一道出去给人溜须,我那日和我大哥大嫂去了山上的栖霞寺。”
那年长少女笑道:“那是,我们如今可不能和你吴大千金比,你父亲现在贵为太常丞,只需等着别人来溜须即可。”
原来那娇俏少女就是原安淮府知府现任太常丞的吴敬廉的小女儿,闺名吴谨慈,小名叫做谨儿的是也。
就听谨儿不屑道:“秋艳姐姐不必说这样的酸话,即便我父亲还是个小小的知府,我也是如此作为。”
另一个着浅紫锦袄的少女笑道:“这个我们自是知晓的,那些本不是我们闺阁女子之事,何必多去过问,今日出来就是为了游玩,不用再说这个扫了大家的兴致。”
其余几个纷纷道是。
那谨儿笑道:“那你们看这张家公子如何?”
那紫衣少女道:“说是人才出众都有些轻慢,可配的上龙章凤姿四字。”众人附和。
那秋艳道:“安淮府的公子郎君我倒是见过不少,这般相貌气度可算一等。”
众少女笑道:“别人说也就罢了,秋艳姐姐最有资格作此评判,这几年来,安淮府的公子郎君只怕给你相了个遍。”
秋艳不觉羞涩,反面带得色道:“毕竟是要相伴百年之人,多少要有所了解才是,我们既有这家世背景可让我们挑选,又怎甘心盲婚哑嫁。”
谨儿眼睛不离远处那少年郎,笑道:“秋艳姐姐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