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元宵佳节,处处火树银花不夜天。
胡家一家同出门去赏灯,杨菲尔无心出去玩乐,和众人说自己只留在家中练习写字就行,好歹还有仇老头和兀尔赤在家,沈氏待要留在家中陪伴女儿,却被杨菲尔连哄带劝的和众人一道送出门去。
工厂和五个门店在初六都已开业,竟从外地又来了不少客商,先是将订单传书过来,然后再通知安淮府的银号去给饼干工厂送去定金,然后人也在陆续赶过来,等待工厂出货时验货后,再找镖局送货。
修家在客栈里住了几日,托客栈老板租了他家亲戚家的一处院子,里面设施一应俱全,已于昨日搬了进去,这院子“恰巧”也位于金鸣巷内,据修父来工厂参观时说,此货稀奇,到太原府一定好卖,修家在太原府也有几处商号,便也在饼干工厂下了五万斤的订单。
这是开年最大一笔订单,众人十分欢欣鼓舞,都道这是个好兆头,杨菲尔一面也是高兴,但有张甫祯提醒在前,一面却也有些担忧,这修家难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人家什么也没说,只是正正当当和胡家做生意,难道直接拒绝人家的订单?那如何说的过去!
杨菲尔正自统计桌上的一叠订单,考虑如何安排生产,忽然嗅到一阵奇怪的香味,一时间脑子里一阵恍惚,还没等反应,便已人事不省歪歪斜斜软倒在圈椅之中了。
却说修季常没有上街上去赏灯,对于这些繁华景象他突然失去了兴趣,全副心思都在里自己只一里之遥的那个小院之中,对于他来说,那个小院神秘而神圣,让他多少次想像张甫祯那样登堂入室,却又一次次望而止步,他可以预料到他若闯入的后果,对于他仅存的那点希望而言,将是完全覆灭性的摧毁,他将再也不可能和心中的人儿有任何可能。
他让母亲将院子租到金鸣巷,让父亲和胡家做生意,只想借此和她更加接近,更加联系紧密,也让以后的提亲多增加一点成功的机会。
他现在心里已经明白,计划中三月的提亲已经机会不大,几乎是没有了可能,即便秀儿的父母长辈没有意见,秀儿自己也是不会同意,而他在胡家厮混这一年,怎能不知道胡家的大事小事都是那丫头说了算呢!在胡家,没有什么父母之名媒妁之言,有的只是那丫头的“一言堂”!
所以自从初九那夜之后,在心里他已经将这个计划暂时搁置,到时就让父亲母亲先回太原府,但现在还不能对父亲母亲说,他需要再等再看,再好好计划,待到时机成熟后再说。
也许这样的时机永没有成熟的可能!
这样的想法让他的思虑突然变得十分的焦躁,脑中倏然一片空白,让他无法再深思下去,或许也是无法面对没有那人的未来。他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犹如牢笼中的困兽。
外面的月亮又大又圆,亮堂堂的照进屋里,撒了一地的白光,白如雪色,白如修季常此时的思想。
忽地听到外面有人在喊:走水啦!走水啦!声音惶恐非常,紧接着一片急促锣响,夹杂着人们奔跑呼号的声音。
修季常反应迅速,一个箭步出了书房,见东边方向闪现出大片红光,仿佛通红的云霞,伴着浓烟滚滚直向夜空中翻腾而上,却是胡家工厂和胡宅所在方向,不由大惊,迅速从院中跃到巷内,径直向着着火那处发足狂奔而去。
远处灿烂的云霞更加地浓烈,迷幻的光影把整条巷子照得通红,远远看见饼干工厂里火势已然上来,知道今日工厂里放假,并无人在里面,只门房一个看大门的,已经被人救出,放靠在对面的墙根底下,瘫软成一团,不知是生是死,修季常无心过问,只心中惊惧更胜,再两个腾挪已到胡宅。
胡宅此时已陷入一片火海,熊熊烈火摧枯拉朽无情吞噬着每处建筑,从中透出浓烈的火油味,看样子纵火者是怕这宅子烧的不够彻底,特意浇上火油来催旺火势。
无瑕他顾,修季常迅速绕到胡宅的东院墙,来到杨菲尔所住的书房院墙外,不久前的那个夜晚,他还在此处心碎魂飘。
从外面看,书房火势正旺,修季常不管不顾,纵身跳进小院,所幸,小院中除了两盆已烤的枯焦的翠竹盆景之外,并无其他可燃之物,但房门窗户烈焰滚滚,凶残的火焰肆虐的烧的劈啪作响,那房门紧闭,根本无法进入,转了两圈,忽地将身上衣服脱下,三两下裹上头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来,托起一个二尺宽的花盆,砸向离门最近的一个窗户,那窗户瞬间破了一个大洞,“噗”的一股浓烟从里面窜出,修季常如若无暏,如一条大鱼般从那破出的窗洞口纵身跳进浓烟弥漫的室内。
里面一片烟雾,目不能视,虽无明火,却觉得犹如跳进了燃着的炉膛之中,一时三刻几乎要将人烤熟,修季常紧闭双眼,如盲人摸象一般快速向身周摸索。这书房共有四间,不知秀儿是在那间?
正心中想着,手上忽的碰到一块绵软,反手一抓,却是一条胳膊,心中惊惧非常,顺着胳膊摸上去是肩是颈是头部,头发已被炙烤的滚烫卷曲。
修季常胸口如遭重拳,遽然一痛,这身量这发式,不是秀儿还能是谁?日日思她念她,万没想到,再见时竟是这样的生死不明!
心中记得进来时门窗方位,修季常紧闭着双眼毫不犹豫向大门反向走过去,不顾上面灼人的火焰,摸到门栓,迅速拉开,又转身回去将秀儿拉起,弯腰托抱在怀,两人出了这人间炼狱。
来到院中,也不停留,提气纵身登上院墙便出了火海中的胡宅。
胡宅门口有头十个邻居,这些人晚上都未出门,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大事,正将从一户人家井里打出来的水,一桶桶传递出来,泼在火中,但火势凶猛,几乎不起作用。
众人正着急无奈,忽见旁边转出一个人来,头脸全包,只余一双眼红通通的露在外面,手上抱着一个女孩,看身量打扮竟是胡家的女儿,只是如一条破被絮一般软在那怪人怀中,头发焦枯,面如红纸,双目紧闭,人事不醒。
那怪人焦急向他们询问道:“众位可知离此最近的郎中何处?”
其中一人道:“姜大夫就在我们金鸣巷里居住,只是不知他今晚可在家中。我来带路!”说着便带着修季常往东边跑去。
敲响姜大夫家的大门,门房问清来意,姜大夫今晚恰巧在家,便隔阻了那带路之人,只叫修季常一路将人送到姜家东厢房堂屋,按照门房指示,将杨菲尔小心放在堂屋正中设一张二尺半宽的板榻之上,姜大夫听了家中药童来报,从正房匆忙出来,边走边穿上棉衣,来至东厢房这边,坐在门房早备好的方凳上,药童燃起数盏油灯并数支蜡烛,照的一室通亮。
姜大夫摸了一会杨菲尔的脉象,又将油灯拿近杨菲尔的眼上,翻开眼皮,仔细观看瞳仁。将油灯递还给门房,药童递上一支压舌板,看过舌苔,便到一旁书案上迅速开了一副参附汤合四物汤药方,吩咐那药童去抓药。
修季常见缝插针赶忙问道:“请问大夫,情况怎么样?”
姜大夫眼皮没抬道:“放心,亏得救得及时,性命无碍。”
修季常终于将那还如受火炙的心放下,长长透出一口气来。
这边姜大夫又将他的针灸箱取过来,吩咐修季常和门房举着油灯靠近照亮。
姜大夫将几根长针取百会、关元、复溜、太渊、太溪,足三里几个穴位,运针其上,又以艾卷取雀啄灸法重灸百会、关元穴,直到皮肤出现潮红,甚至炙起了小泡,可再观杨菲尔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只得留针在穴位之上,静观其变,以期情况有所改善。
药童取了药来,就在廊下架火煎熬。
修季常这时才抽出手来,将裹在头上的衣服取下,重又穿在身上,烛光下杨菲尔一动不动躺在板塌上,呼吸急促,脸色火红,身上的衣物脱得只留贴身小衣,上面扎着银针,在烛火下随着呼吸寒光闪闪。
他晚上站在胡家对面人家的山墙后面,远远见得胡家一家人都出去,只秀儿将众人送到门口,目送众人离去,自己却转身回去了,当时心下还一阵懊恼,本打算在街上观灯时,来个偶遇什么的,就算无法拉近彼此的关系,也可聊解一点自己的相思之苦。是以救出秀儿一人之后,修季常便不急着再去搜救其他人了。
却听外面又一片锣响,又有一群脚步跑动声音,听到有人道:好了好了,官府水龙队来了!
修季常却无任何反应,听若未闻,坐在板塌旁边,只还呆呆守着杨菲尔。
d看小说就来手打更新更稳定q
百度直接搜索:""25万本热门小说免费看,,精彩!